第 6 章
穿书半月有余，虞千鸢已经基本习惯这里的生活。
吃饭睡觉带孩子，闲时出去遛遛弯，看看海，或者是铺开画纸临窗动笔，观赏雨景消磨时间。
海岛多雨，气候潮湿。有好几个晚上，因为突如其来的雨，虞千鸢不得不取消了晚膳后固定的练剑活动，从架子上翻了点书给他。
谢迟在虞千鸢面前一直是很听话的，师尊作画，他就在旁看书，有什么要做的帮忙拿的，虞千鸢只用动动嘴就好。
这般相处下来，师徒二人已然亲近许多。
这晚练剑活动再次被取消，眼见着白日里的濛濛细雨忽地变成势头极猛的瓢泼大雨，夜色浓墨般地压下来，天边时不时传来电闪雷鸣，很是骇人。
虞千鸢站在廊檐下看了两眼，心里估摸着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便铺开画纸继续尝试转变风格。
现实世界里，她可是靠这门手艺吃饭的。
穿书来了这儿，倒也没有就此荒废技艺的意思，只是从前都有现代设备辅助，如今返璞归真，倒让她有点不太适应，作了不少废稿出来。
不过她现在有的是时间琢磨，画废多少张都不甚要紧。
这边她刚磨好了墨，余光瞥见谢迟并没有翻开书，而是捧着剑仔仔细细地在擦，思绪顿时就飘远了。
这柄剑谈不上珍贵，甚至基本每个弟子都会有，不过是在初期练习剑术时所用的普通兵器，别说上品灵剑了，用得久了，或许还不如厨房里砍肉骨的菜刀。
谢迟这般珍惜的姿态，倒让虞千鸢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
在原文中，谢迟是有属于自己的佩剑的，那是把上好的灵剑，初拿到手时剑灵便认了主，后来的数年里跟着他斩妖除魔，好不风光。
直到剑尖对准昔日同门，这柄名剑的名声才渐渐没落，逐渐变成助纣为孽的诡谲杀器。
未来的反派魔头在此时此刻也只是个乖乖捧着一柄‘废剑’擦拭着的小孩，虞千鸢看着他那张养了些时间，稍微变得有点气色的小脸蛋，心中顿时涌现无限感慨。
“静无。”虞千鸢开口唤他。
谢迟立即回头：“是，师尊。要拿什么东西吗？”
“不用。”虞千鸢道：“过几日，我们一起去空濛岛的剑冢里，为你挑一把合适的灵剑，如何？”
谢迟微微睁大了眼，不可置信道：“可我现在还……”
剑冢不是等闲弟子就可以进去的地方，必得是有一定的修为、剑术御剑十分娴熟的弟子才会进去挑选自己的佩剑。
若修为不够，又是单枪匹马前往，在剑冢里丢了性命都有可能。
“你现在怎么了？”虞千鸢理所当然道：“你天资聪颖，一点即通，就算现在就有属于自己的灵剑也不足为奇，早些与之磨合一番，更利于你的修行。”
谢迟清楚地记得，自己拿到胜邪的时间是所有师兄弟里最迟的那一个。
月归卿不管门内俗事，江修风一心只知道修行，姜思窈……呵，璟瑄岛上上下下，不会对他落井下石的人少之又少。
众弟子结伴前往剑冢那一日，谢迟因受罚而在琼华楼整理书阁里被刻意弄乱的万卷书籍。
待他们归来时，谢迟仍旧没有整理完。众多弟子腰间配着新取到的灵剑，说说笑笑从书阁边走过。
可即便如此，那批新弟子中最出风头的偏偏还是他谢迟，甚至压过了月归卿最看中的几个亲传弟子。
如今时移世易，他有了新的机缘，境遇与前世全然不同。
虞千鸢见他不答，半是打趣道：“你可别跟我说你不想要属于自己的灵剑啊。”
要说宗内上下要是有哪个弟子说不想要属于自己的灵剑的话，虞千鸢可是不信的。
虽有个好听的名头说是人挑剑，但众所周知，上品灵剑都是自己择主的，若是弟子没那个实力机缘，怕是耗费一身修为都没办法将剑取走。
谢迟闻言立即道：“弟子自然想要的。”
虞千鸢哼道：“既然想要就别推辞。”
她说这话时仍习惯性地摆着脸，可语气神态却早就悄悄地将她出卖。
显然当日虞千鸢的担忧是很有道理的，她的伪装技术太烂。
这段时间以来，谢迟已经将她的脾性摸清楚了大半，什么拒人于千里之外，根本就是连刀子嘴豆腐心都算不上。
如果是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谢迟，得知这个好消息，恐怕会高兴地跳起来也不一定。
少年心性难再得，谢迟只是惋惜，前世的自己遇见的不是如今的师尊。
而正因这份‘优待’，谢迟才更要不折手段地，将隐患斩于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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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身前往剑冢那日，沐于清前来相送。
虞千鸢将她留下，师徒三人一同进了早膳。
有了沐于清做对比，谢迟才发现外界对虞千鸢的所谓冷血无情、铁面无私之类的评价实在是给错了人。
沐于清虽是虞千鸢的亲传弟子，但论起循规蹈矩来，比虞千鸢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虞千鸢在饭桌上是没有什么规矩的，平时她与谢迟在一起用饭时便是这般，偶尔她心血来潮，会闲聊上两句。
而沐于清在此，一句轻飘飘地‘食不言’，就将虞千鸢所有的话给堵了回去，她欲再说，后者便冷冷看过来，用目光制止。一时竟分不清究竟哪个是师尊，哪个才是徒弟。
这一顿饭吃的虞千鸢十分憋屈，临走时又听见沐于清与谢迟交代了一番，什么不可逞强、莫要贪心；借此机会历练一番也好，若是暂时没有机缘也不必忧心，等他年纪长些再去也不要紧……
虞千鸢脑子嗡嗡，揽过谢迟肩膀忙不迭告辞：“好了好了，你这做师姐未免也太唠叨了，有我在他旁边，不会有差错的。”
沐于清看她一眼，语气略有谴责：“为人师表，一言一行皆是……”
她的话还未能说完，虞千鸢就脚底抹油地带着人溜了，心中直念叨恐怖如斯。
若是哪一天沐于清当了仙尊，也有了自己的徒弟，那个场面……虞千鸢简直不敢继续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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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处来看，空濛岛位于矗立在琴州外围防线上的五座岛屿之外，距离也更靠近海域一些，守护着抵御海怪海妖的第一层结界，是为整个宗门的中心。
宗主温从笙便居住在空濛岛之上，除了守护结界与宗内秘宝之外，一些外门弟子与客卿也居住在此。
而剑冢就位于空濛岛秘境的深处，唯有本宗弟子方能进入，取走灵剑，亦或是在秘境中的千重环境中修炼。
虞千鸢与谢迟过了传送灵阵，在秘境入口被法器核验过身份，一路往剑冢的方向去。
不知道是她挑选日子的手气太背，还是剧情使然，快到剑冢的时候，她迎面撞上了在附近修炼的姜思窈一干人等。
一看见她，虞千鸢就想到了自己之前与系统的battle。
在她的认知里，任务完成该是有任务奖励的，但这个什么穿书系统就没有！
完不成任务说不定要受到惩罚，但是完成了任务却没有奖励，这霸王条款让虞千鸢气得跟系统理论了大半夜。
系统有它的歪理：完成任务也算是促进剧情，距离她完成主线任务更近一步。反之，若是任务失败，世界线就有偏离的风险。是不是有理有据？
虞千鸢听完决定冷暴力它整整一天。
除了姜思窈之外，还有几个月归卿座下的弟子，围着她与另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比起璟瑄岛的校服，栖迟岛的仙气飘飘明显略逊一筹。
他们的校服虽是白衣，布料上却用银线密织暗纹，领口袖口衣摆也用银线滚边，举手投足间只见粼粼波光，华贵无比。
再加上这些弟子们大多来自世家，平日里衣食不缺，发冠腰带玉佩之物皆是上品，看得虞千鸢连连咋舌。
大概是月归卿洗脑比较成功的缘故，众弟子一见到虞千鸢就想起她在外的‘威名’，条件反射地收起脸上的笑，纷纷起身朝她行礼，脑袋埋得很低：“仙尊。”
虞千鸢板着脸朝他们微微颔首，并无他话。
与其他师兄弟们不同，姜思窈自上次的事情后，对这位面冷心热的仙尊很有好感，见到她与谢迟同行，便亲亲热热地凑上来问道：“仙尊是带谢师弟来这里修炼吗？”
虞千鸢摇头道：“来陪静无取把趁手的灵剑。”
站在姜思窈身后不远处，那群貌似眼观鼻鼻观心的弟子们非常同步地倒抽了口凉气，瞪大眼睛齐刷刷往谢迟的方向看去，不住打量。
谢迟负手立于虞千鸢身后，目不斜视。
姜思窈非常捧场地‘哇’了声，“谢师弟真厉害啊，这么早就要拥有自己的佩剑了！”
话音刚落，方才那些打量的目光立即变得不善起来。
虞千鸢见状，在心底叹息道：这话可不能在对你有好感的这几个小子面前说啊，都是同龄人，又是自命不凡的年纪，他们哪里能对谢迟服气？
她不动声色地在谢迟面前挡了挡：“不耽误你们了，自去修炼吧。”
姜思窈笑眯眯地：“不耽误呀，我们今天原本就是陪卫师弟来取剑的，仙尊既然来了，何不让我们也开开眼？我也很好奇谢师弟会拿到一柄怎样的灵剑呢。”
她说罢，又转头对身后的少年道：“江师兄，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少年抿着唇看了谢迟一眼：“……我的确很好奇。”
你来凑什么热闹啊你！
这名少年正是原著《莫怨仙》的男主角，江修风。
其实那天在收徒大典上姜思窈就已经见过他了，只是当时离得远，看得并不仔细。
作为男主角，他的配置非常之高。
无论是家世长相还是天赋，他都远远地甩开了书中一干男配角。谢迟作为后起之秀，虽在某些时刻能跟他打的有来有回，但最终还不是死在那焚天宗里了。
哦不对，他那是假死，后来又杀回来了。
虞千鸢其实不太愿意看见这三个人凑到一起，无论是对男女主角还是对谢迟来说，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交集才是好事。
可眼下的情形却让她不太方便开口拒绝，毕竟这儿又不是她的私人地盘，就算她不让，这群少年们难道不会偷偷跟过来么。
罢了罢了。虞千鸢丢下一句‘万事小心’后转身便走，背影十分潇洒，隐隐听见身后不远处的弟子们飘来的低声讨论。
“果然严厉，从见面到现在都没有笑过一次吧。”
“仙尊平时对徒弟也这样么？”
“哎你说，若是给仙尊吃让人发笑的丹药，是不是就……”
“…………”
虞千鸢忍不住偷偷摸了下自己的脸颊，心道有那么夸张吗？谢迟明明就适应的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