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仙子想要拜师，除非哄得我开心。”
李拈花想也不想一脚踩上桓庄的脚，随即斜刺里一只白影窜出，桓庄立时捂着自己的耳朵哇哇叫起来，原是小狗护主，跳起来照着他的耳朵一口咬下去。
它那一咬能将人的耳朵撕下，真咬伤人不好收场，李拈花连忙喝道：“齐齐！”小狗松口，落地朝桓庄龇牙咧嘴。
被一只畜生欺负，桓庄怒上心头，吩咐左右：“给小爷抓住这只畜生，小爷要把它剥皮烹了！”
随从扑过来，小狗左闪右避、上蹿下跳，几人非但没抓到，还被它戏耍一番，李拈花三人看得直拍手叫好。桓庄见她们捧腹大笑，涨红脸，一面对着自己蠢笨的随从骂骂咧咧，一面着桓禺拿来一张弓，三箭上弦，瞄准小狗。
起先，李拈花不甚担心，小东西灵活得很，桓庄那个纨绔子弟又能有几多本事？射得着小东西才怪。但桓禺嘿笑：“论箭法，紫极城中咱公子自谦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李拈花心道他吹嘘，嘣，弦响箭动，三箭齐出，两箭一左一右挡住小狗去路，一箭贴着它的脸颊飞过。
桓庄搓搓手：“下回狗东西就没这么好运！”再次拈箭搭弦。
“你敢！”李拈花挡过去张开手护住小狗。
箭尖稍偏却没有撤开，桓庄哼哧一笑：“别以为小爷会怜香惜玉，上回在临仙山，你敢作弄我，小爷还没找你算账，今日送上门正好新旧账一起算！把你射残了，扛回去，小爷有的是钱给你治！”
何辛见势头不对，挽住李如仙的手：“想想办法。”
李如仙不想得罪人间的小霸王，暗暗起手拈诀。
嗖三箭射向李拈花，李拈花焦急地看着路边的石子。她当然不会乖乖站着给人当靶子，从方才起她就动念想御石子打开箭矢，然而任她使了半天劲，那几颗目标石子一动不动，毫不给面子！
箭至身前三寸，劲风掀起她幂篱上的白纱。千钧一发，突来飞扇，不偏不倚，将三支箭打开。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衣袂飘飞，香气沁人，宝冠流光，好一个风流倜傥的翩翩佳公子，恰是午夜梦回，常在脑海浮现，叫人念念不忘的人。
“是你？”心中涌起的喜悦叫李拈花自己都惊了一跳。
君希情回头，给她一个宽慰的笑，暖如三春、温文尔雅：“正是在下，在下既至，必不叫姑娘受人欺负。”
李拈花的脸不争气地红了，连在脚边闹腾的小狗也顾不上。
解围的人既出现，李如仙不动声色收起手印，静观其变。
“你又是谁？从哪里冒出来的？”桓庄戟指叫骂，“小爷奉劝你，识相点，别多管闲事，也不去打听打听，小爷是谁！”
“国师府小公子，桓庄，在下有礼了。”
见对方准确无误报上自己大名，桓庄心下犯了嘀咕，问道：“既知小爷大名，还不赶紧滚，想必有些来头，不妨报上门庭！”
对于他的呼喝，君希情不见恼意，嘴角始终噙笑，彬彬有礼：“公子何不一问身边之人？”
桓庄朝桓禺使眼色，桓禺凑过去耳语：“东海门的长老大弟子君希情。”一听是修仙界四大门之一东海门的大弟子，桓庄心下发虚，姿态却不肯比别人矮了，指着李拈花几人发狠：“今日看在君公子面上，绕你们一回，但小爷放出去话仍然作数。你等一日不向小爷道歉、想法子令小爷满意，一日别想拜师！”说罢招呼随从，扬长而去。
李拈花朝他们的背影呸一口，转过头来，已换了一副面貌：嘴角含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垂首敛目，螓首蛾眉，真真再淑女不过的模样。朝君希情福个身，柔柔道：“多谢君公子解围，若非君公子及时出现，我等还不知如何脱身。”
何辛拉着李如仙背过身去，掩嘴干呕。
“师兄！”君希情的师弟师妹赶来。
何辛抬眼，撞进了迎面走来的一汪春水，脑中迅速搜刮出仅有的几个词：丰神俊朗、芝兰玉树、玉树临风！只一面，她已经在自己脑中跟对方相识相恋、行礼纳聘、洞房花烛、生儿育女、白首偕老，过完了一生。
人从身边走过多时，李如仙一推再推，沉浸白日梦的何辛才回过神来。
“哎呀拈花，有话就直说！”她丢下李如仙，凑过去，贴着那名帅气的东海门小弟子站定，“你那点小小的请求，君公子这般善解人意、心地善良的人不会拒绝的。”
“？”李拈花投来不明所以的目光，她拼命挤眉弄眼，怎奈蠢丫头仍不开窍。
“那个……”
何辛恨铁不成钢，只好自己上阵：“拈花的意思，此处是人家地盘，人家已经放出狠话，强龙不压地头蛇，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随君师兄去东海。拈花你说是不是？”不等李拈花回答，她朝君希情，“方才架势君师兄已经看到了，我们三个弱小女流之辈，已是走投无路。”说着抽噎起来。见李拈花仍似个木头，跺脚道：“拈花，你倒是说句话！”
李拈花醍醐灌顶，颦眉锁愁道：“原想见识一番，不想得罪了人，还不晓得接下来如何是好。君师兄……”她可怜兮兮望过去。
君希情身边的小师妹见她俩一唱一和，不甚友善道：“我们的君师兄，不是你们的，别乱攀！”
何辛挨着的小师弟倒颇为和善：“几位是？”
君希情：“还没给你们介绍，她们是，”他分别指过李拈花、何辛与几步外的李如仙，“临仙门门主的千金李拈花李姑娘、临仙门护门教头何老的女儿何姑娘与临仙门第七峰峰主的千金李如仙李姑娘。”
师弟师妹们纷纷颔首，上来见礼，方才没好气的小师妹也不情不愿地收敛神色。
“三位怎么下山了？又是几时下山的？”
李拈花没好意思说早就下山了，还是躲在他车中下的山：“执剑大会后，我等对尘间甚是好奇，便想来历练一番，父母都觉甚好，于是三人结伴下山。不想不为国师府公子所喜，徒生波折。”
见她说得委委屈屈，君希情赶忙道：“希情逾矩，唤一声师妹，李师妹若不嫌弃，可随在下往东海，东海虽不及中原繁华，却也自有一方风光。师妹想见识，君某敢说，不可不到东海。”
“那太好了！”李拈花拍手，又急忙敛住，笑不露齿，“我是说，师兄盛情相邀，师妹岂敢拂逆？能至东海，是我们的福气，在此先谢过师兄。”
“如此甚好，咱们这便动身。”
君希情招来两辆青鸾车，自己与李拈花三人同坐，其余师弟师妹一辆。
望着驾车的青鸾，神态倨傲，羽毛在阳光下发出翠玉的光泽，尾羽丹红，犹如红宝石点缀，绚烂美丽。李拈花暗暗感叹：真是奢侈。
当世的青鸾，不足十只，都养在东海门，这样的神鸟用来拉车，东海门奢侈得令人发指！
车上，君希情告诉她们，此来是送新选弟子陪新任执剑驻守人间：“能遇到几位师妹，替师妹们解围，实属缘分。此番随君某至东海门，定要好好招待，叫三位宾至如归。”
“师兄客气。”三人将幂篱摘下，说了番客套话。
君希情问：“此行决定得突然，要不要在下遣人往临仙山送个信？”
正在喝水的李拈花差点喷出来：“不，不必了，我们与山上自有联系，到了东海，知会一声便是。”
“那自是好。”君希情将三碟蜜饯端给她们，“师妹们莫拘礼。”瞥见李拈花背上的剑好奇问，“师妹如今已经配剑？可否借师兄一观？”
李拈花将背剑解下，双手托交给君希情，师父别时曾说，见剑如人，剑在便是师父的守护在，她自不敢怠慢。君希情接过，手指轻抚剑身，眉头微蹙。她道：“此剑是后来跟我。”所以桓庄找茬，她只想御石子，不是记不起剑，是她根本御不动这把剑。
“怪道，怎探不得剑之意念。”君希情将剑还给李拈花。
李拈花好奇：“剑，还能有意念？”
“师妹不知？修士到一定境界，皆要打造属于自己的武器法宝，谓之炼器，上品法器皆有自己的意念，与主人心意相通。寻常而言，一名修士要炼出一件与自己神灵相合的法器，很是不易，从材质选择、炼形到锻意、通识、合一，无一环节不需要亲力亲为、费心尽力。即便做到每个环节都顺利，最后能不能成却要看天意，因而有人一生也无法炼出一件。”君希情似乎颇有所感，“普品法器已是如此，要炼出仙品法器更是难上加难，天时、地利、人和，乃至机缘缺一不可。”
见她三人一脸懵，君希情笑：“目下说这些，于师妹们而言为时尚早。”他关切地问，“拈花师妹如今进阶到何等境界了？”
想起凭自己如何聚念也无法驱动的石子，李拈花红了脸：“不敢瞒师兄，才入门，或许连入门都算不上，遑论境界。”师父说自如内视才可论入门，她气机时有滞碍，周天都未行得明白，敢称入门？
越想越惭愧，她将头埋进小狗的皮毛。
何辛道：“既有缘，便请师兄指点拈花一二？”
君希情很是热心：“你说你气机时有滞碍？为何？”
李拈花抬首巴巴望过去：“我也不知，修行之法我思量着与别人无差，平素也未曾偷懒分毫，气机运行却始终不畅，有时甚至难以冲过命门。”回想几个月来自己做过的那些无用功，她难免灰心。师父另教的法子，她亦有练，可就是无法彻底解决问题，她好像先天有缺，气机之弱连自己也难以探得。
唯有鼍妖来袭那次，她感受到了体内蓬勃的气机，但那好像一场梦，醒来一切如初。这些日子再想起，愈发怀疑会否只是自己的幻觉。
“这等情形，我尚未听闻。不过，”君希情安抚，“等到了东海，师兄再为师妹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