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出了洞口,见到那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李拈花竟生出久别重逢的喜悦,明明不久前还希望他赶紧走开。她高高兴兴向他跑过去,不想拐了脚,揉两下,试一试,也不是不能走,但她忽然就不想走了,耍赖似的一屁股坐下去。
伯齐都看在眼里,知晓她耍赖,一眼瞪过去,随即摇摇头走到她身边:“要装也不装得像一点,都被我瞧见了。把我骗过来,想干嘛你?”嘴上叽里咕噜,却仍是蹲下身,“背你好不好?”
李拈花咧开嘴,跳上去搂住他的脖子:“谁让你丢下我,害我被小妖绑来!”
“不是你不要我在你跟前?”
“不要,你就走啦?下次你再走一个试试,看我理不理你?”
“那你到底要还是不要?”
“不要!”
“你怎么这么难搞?”
“我就难搞,你别背我啊。”
“我不背,你倒是自己走,轻点别勒我脖子。”
他越说李拈花越勒,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骂骂咧咧往山下去。李拈花忽然喊:“我的剑和锦袋还在小土拨鼠的洞里,调头调头,回小土拨鼠洞一趟。别往这边了,那边那边!”她不客气地拍打伯齐的肩。
伯齐嘀咕:“咋地,你指哪儿就让我往哪儿?当我驴子还是马呢?”
“不是驴子也不是马,是‘小狗’!”
“呸,黑历史再提,小心我把你丢下!”
“你试试?”李拈花伏在他肩头笑得眉眼弯弯,过去怎么没发现他肩宽背阔,趴着这么有安全感呢。“齐齐,”她敛了笑轻轻道,“还没有向你说谢,谢谢你……”“谢谢你救我的命,谢谢你陪在我身边”她在心里将未完的话补全。
除了隐瞒妖的身份跟在自己身边,伯齐从始至终没有做过分的事,没有做错什么,她明白得很,不但没有做错,还带给她许多欢乐,她不开心的时候安慰她、开解她,遇险时一次又一次救她,他早就在她的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她不是真的不讲理,嘴上说着不要他靠近,责怪他害自己沾染妖气,不过都源于不安与害怕。可不论如何嘴硬,他回到自己身边依旧如此令人安心。
“齐齐,你聪明点。”
“嗯?”背着她还让自己聪明点?什么话?
“有些话不是……”不是真心的。
“说话说一半,你好烦人!”
李拈花敲他一个爆栗:“再说一遍!”
“啊啦啦啦啦。”
她在他背上找一个舒服的姿势:“我先睡会儿,到了喊我。”
“喂。”没多会儿,轻微鼾声起,伯齐嘟囔,“还真睡,这也睡得着?猪啊你。”眼珠子骨碌一转,他的脚步变得轻盈,在乱石堆间蹦蹦跳跳,“看你还睡不睡得着?”
倏忽脖子上传来轻柔的触感,他微微一颤:“睡着了也不安分,干嘛呢你?”
“好香啊。”对方轻喃。
“哪里香?”又说这种叫人难为情的话,蓦地他想起什么,连忙大叫,“喂,你醒醒,我可不是什么烤鸡,也不是脆皮五花肉!”话音落,背上的人一口咬上他的脖子。
***
第一次来到这里,她很害怕,这一次害怕减少,好奇增多。那两棵截然相反的树比上回见到长高许多,已经需要仰头去看。晶莹剔透的光树上依旧灵光闪闪,好似更晶亮几分,背面的黑树上出现较为明显的变化,缠绕枝桠的黑雾这次没有在意她的到来,而是逐渐聚到一起,在树枝间结成浓黑的一团,“在孕育什么?”李拈花没由来地想。
黑团蠕动,难道内中真的包裹着什么?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上前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楚。倏然黑暗中飘来缕缕馨香,闻之心情愉悦。李拈花深深呼吸,想要更多,这么想着,她嗅得更用力,仿佛回应她的想法,香气从四面八方飘来,甚至它们在空中显露行迹。望着半空在黑暗衬托下愈发莹亮的紫光不断向黑树汇聚,李拈花发出赞叹。
吸收了无数紫光后,黑团持续扩大,雾气涌动,叫内中藏着的东西露出一角:一颗大大的婴儿脑袋。李拈花诧异地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睛逐渐透出红光,猝不及防红光转向自己,“婴儿”咧嘴笑起来,嘴角不断往上,一直咧到耳根,好似一张笑脸面具。
诡异之象将李拈花吓醒,回想最后所见在树上长出的笑脸“婴儿”,她心有余悸。无论如何,那情境所透露出的气息算不得正派。
环顾四周,他们回到了小土拨鼠的洞穴,当是回来拿剑与锦袋的途中,自己又昏迷过去,伯齐才又借用了小土拨鼠的家。此刻,他趴在小巧的石桌上睡着,想是背自己累的,李拈花砰砰跳的心逐渐缓下来。
再次回想神识中所见之象,令她印象深刻的除了“婴儿”,还有不算陌生的香味。那种香味很特别,对她有极致的吸引力,在他处从未闻到过,只有……目光不自觉飘向伯齐,停留在对方光洁的脖颈处就再也挪不动。好容易被她压下去几分的念头再起。
伯齐被轻柔的触碰扰醒,睁眼就见李拈花的脸凑在跟前,平素清亮的眼睛变得混沌,眸中红光时隐时现。这种姿态……他一个机灵就要跳起,被对方摁住。李拈花完全变了个人,毫无顾忌地坐到他腿上,环住他脖子,温热的气息喷撒他的耳垂。
她现在不清醒!伯齐扒开她的手,谁知人又缠上来。
……
一炷香后,伯齐气喘吁吁,就实说,他从来没遇过这么难缠的人!如蛇一般,偏偏还是条美人蛇。他不认为自己是正人君子,可也不是下流胚子,麒麟有麒麟的骄傲,乘人之危那种龌龊事,打死他也做不来,只好不断将人推开。几番拉扯,伯齐索性圈住她,一记手刀将人劈晕。再纠缠下去,他怕自己守不住那条底线,毕竟眼前是最能牵动自己心绪之人,不是什么随随便便不相干的人。
可他不能,若他只顾自己痛快,会害得李拈花前功尽弃,李拈花醒来会恨自己;再者,他不忍心,一路走来,她有多努力、上进,面对波折,从未想过放弃,他都看在眼里。他疼惜地抱住依偎在自己肩头的人,因为在乎,所以不想做危害她的事;因为在乎,所以希望她更好,而他也相信她可以更好,她能发出远比现在更明亮、更璀璨的光芒。
一颗能够耀于世间的明珠,他想替她擦去灰尘,而不想成为蒙住她光亮的灰尘。
“我知道你很难受,忍一忍,这是必经之劫。”当初道观众人历此劫,几乎脱层皮,不少人过不去污了声名,只她跟没事人似的。不想,不是她幸运躲过去了,而是属于她的第一劫推迟了,如今终究来临。“我帮你,你一定要度过去。”
他将人带出山洞,腾云而起,往西边去。
西三里有一帘瀑布,瀑布下一座碧水寒潭,潭水不深,正好容人坐于其中,希望寒潭水能够帮助李拈花遏住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