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幸运 真实的你
温影承作为师尊是知道，崔玄麒打小就有收集癖好，凡是成套的东西，他就很自然地会被吸引注意力，如果进他房间便会很轻易察觉，摆件物品多是成双成对成套，简直有强迫症。
但崔玄麒要是知道师父怀疑他带坏陆昭昭，定要开口喊冤：他是收集癖没错，可这个爱好很低调啊！而且收集癖有什么错，又没有传染性！
人本就向往完整，这叫“完型向往”。成套的东西比单个的看着更“完整”，很多人都会受吸引的。
总之……崔玄麒打个喷嚏，并不知师尊的联想；陆昭昭也不知，被检查过伤口处理得没问题，自告奋勇去给温影承做饭。
结果灶台和篝火两回事，【盐梅相成】也不包调味之外的技巧，陆昭昭忙成小煤炭脸才端上菜，温影承一抬眼，扑哧一声笑出来。
陆昭昭还不知道呢：“嗯？”
温影承素来稳重，可这次没端住，证明她的样子是真很好笑。一边忍俊不禁，一边叫她过去，用手帕沾了水，仔仔细细给她擦一遍。
“小花猫。”他说：“生不好火，怎不叫我？”
“不是生不好……就是烟有点大。”
陆昭昭辩解，但乖乖任他擦，擦完了就很殷勤：“来尝！”
她做的一盘咕咾肉，用了一种酸味野果，酸酸甜甜极为开胃。温影承没吃之前就打定主意要夸她，可尝了之后才恍觉，这夸赞绝不违心。
“怎么样？”
温影承想了想：“酸甜可口，臑若芳些，其味无穷……小师妹手艺很好。”
得到夸奖，陆昭昭就很高兴：“那你多吃点！今后我也多多给你做好吃的！”
温影承十动然拒：“那未免太麻烦你……我并不重口腹之欲，不必如此。”
“可过往你给我做吃的，都没嫌麻烦？”
陆昭昭说：“师兄对我好，我也想对师兄好。可我好像也做不了什么，现在学会了做吃的，就想做给你吃。”
她问：“温温师兄喜欢吃什么呢？”
“唔……”
温影承略略思索：“……什么都可以，我不挑食。”
“那最喜欢吃什么呢？总有偏好的吧？”
温影承想了半天，才有点犹豫：“……野菜粥吧。”
陆昭昭很惊奇：“野菜粥……很朴素呢？”
野菜粥绝对算平民美食了，寻常穷苦家庭也可以随手薅一把野菜下锅，修士都很少吃这东西的，有很多修士认识很多灵植，却野菜野草傻傻分不清楚，常有的事。
“嗯……”温影承有点心不在焉：“……少年时经常吃。”
陆昭昭想起，他好像曾经提过自己少年时比较辛苦，有些好奇，又不是很敢问，就眼巴巴看着他。
温影承回过神就看到小姑娘一双欲言又止的小狗眼，顿时失笑：“……很好奇？”
“嗯。”陆昭昭说：“可以好奇吗？”
“也没什么不可以。”温影承无奈笑笑：“……倒也不是什么值得提的事。我年少时……家中比较贫苦，吃过些苦头。但都已过去那么久，都快想不起细节了。”
他略有一点怀念：“只是……还依稀记得，母亲做过的野菜粥，放了一点咸鸭蛋黄……其实虽然我这么说，已经忘记味道了。”
陆昭昭眨眨眼：“那……那我下次给你做。”
她想想：“忆苦思甜？”
温影承怔了怔，柔和眉眼。
“……嗯，忆苦思甜。”
陆昭昭觉得，温影承和秦令雪属实两个极端。性格两个极端，出身也两个极端。
秦大螃蟹出自世家贵族，温影承却吃过一番穷困的苦头。好像有一点能理解两个人性格的成因，又好像有一点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不是很对付。
陆昭昭做的一盘咕咾肉，温影承很给面子地全吃完。她心情愉快，高高兴兴去扒杂物堆，给祝青燃找墨宝。
不过她还没找到，秦令雪就杀回来了。
“昭——”
“呀！”
陆昭昭吓一跳，顿时想起什么：“我猫呢？！”
秦令雪：“……”
他把小猫咪揪着后颈脖提溜高，不让小姑娘碰到：“别急……哎哎！你听我把话说完！”
他一巴掌按住活蹦乱跳小徒弟的脑袋瓜：“别闹……你知道你契约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吗？”
“猫猫呀？”
“……大错特错。”
秦令雪叹了口气：“……这东西根本不是猫……它甚至都不是异兽……”
陆昭昭：“咩？？”
少年就掰着猫猫给她看：“你自己看。”
小猫咪乱扑腾，但逃不脱秦大螃蟹的魔掌。陆昭昭心疼，可知道师父不会无的放矢，仔细看了看，终于察觉不妥。
“哎？”她惊奇：“猫猫没有……？”
没有性征，也没有菊花，难道是貔貅？
“它根本不是个活物……是个先天灵宝。”
秦令雪叹气：“你说说，你这是什么运气……”
他说着，自己也惊奇。原先还以为是什么掌握神通的不知名异兽，等亲眼见到才察觉不对：摸骨摸了个寂寞，这只猫只有猫的外形，根本没有生物的内在结构。
他意识到这只“猫”很不寻常，因此才火急火燎拎着它去找师兄做鉴定，容不得他不着急，熊孩子可是签了契约，虽说可以解除，但万一有什么影响呢？
总得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吧？？
结果出来，是先天灵宝，他也吃了一惊……
“灵宝你知道吧？法器有灵性便是法宝，法宝产生灵智便是灵宝，而先天灵宝，指的是并非人类制作，而是天生地长的灵宝。”
秦令雪说：“我只听说过，还从没见过实物。不过连掌门师兄也没想到，我们宗门掌管了几千年的青运秘境，还能孕育出这种东西……”
就离谱。按理说青运秘境的掌控权完全在天衍宗手中，其中一花一草一木的变化都了若指掌，可生出这么个玩意儿，愣是没人知道。
“应该……和它的自我认知有关。”
秦令雪也不确定：“灵宝初生的灵智比较稚嫩，它可能不知什么原因误认为自己是只金丹期的猫类异兽，所以表现得也像这么回事，但是只是表象及格，内在……”
幻化出了猫的外表，却没有内脏；伪装出了金丹期的修为，实际运用能力却高出金丹期一大截。
陆昭昭听得一愣一愣：“猫猫……不是……猫猫？”
她满脑袋问号：“那它是什么？”
“不知道。”
秦令雪也无语：“掌门师兄都没逼出它的原型……它好像真的觉得自己是猫。不过大概能确定它拥有的能力。”
其一，打人如挂画的蓝光，并非神通，而是它的特殊能力，对付元婴期以下绰绰有余，而众所周知，灵宝只有被人使用时才能发挥最佳威力，也就是说，如果能掌控它，威力还可以继续升级。
其二，改变认知与现实的能力。它觉得自己是猫，长的就像猫，青运秘境也认为它是猫……当然这个能力很有限就是了……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秦令雪说：“确认过了没什么危险，灵宝反噬的几率不大。但是……你好好考虑一下，是否真的要收下？”
陆昭昭想了一秒钟，点点头：“要收，是我的猫猫。”
她伸出手。秦令雪看她片刻，把小猫咪放回她手中。小猫猫一得到自由就呲溜窜上陆昭昭肩膀，炸着毛冲秦令雪哈气。
……看起来是要把他当生死仇敌。
陆昭昭有点心疼，细声细气地哄它。秦令雪本来不在乎被小猫咪讨厌——先天灵宝也无所谓，但看陆昭昭这么哄一只猫，他醋劲儿就上来。
“怎么？比起我，你更喜欢猫？七天都没见，你怎么一点不想我？”
陆昭昭眨巴眨巴眼：“……你怎么还跟猫……跟灵宝吃醋？”
灵宝哎，和她的飞虹剑不是差不多的东西？秦令雪连这也吃醋，小心眼子。
秦令雪挑挑眉毛：“跟灵宝吃醋是不值当。但是你要不要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睡那些臭小子的腿？”
陆昭昭：“……”
陆昭昭：“阿巴阿巴……”
秦令雪的醋坛子，虽迟但翻。他不仅吃膝枕的醋，还吃陆昭昭给别人做饭吃的醋，不能再小心眼，要陆昭昭哄了半天。
陆昭昭决定给他新增外号：秦大醋坛子。
她倒是最终把他的字画扒了出来，但是还没找到跟剑有关的。秦令雪看得稀奇：“你找我字画做什么？”
“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
陆昭昭这才知道，直播没那么具体，是无声的。也能理解，一百多面水镜实况转播，有声音就好似菜市场。
所以，秦令雪虽然知道她和祝青燃同行，却一点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陆昭昭就好奇：“那你也不知道你有个狂热迷弟咯？”
秦令雪：“……哈？”
等陆昭昭叽里呱啦解释一遍，他的表情就变得有点微妙，或者，不如说，有点冷漠。
“这样啊。”他说。
他的反应比陆昭昭想象得冷淡许多。她反而好奇：“你怎么都没什么反应？”
“我要有什么反应？”
秦令雪道：“司空琢你又不是没见过。”
陆昭昭愣是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秦令雪把司空琢也扔进“迷弟”范畴，顿时乐不可支。不过她又意识到，难道在秦令雪看来，粉丝都是麻烦？
如果是那样，好像能理解。秦令雪不是明星，不靠粉丝或作品吃饭，他只是诚于剑，那些人对他而言或许还真不算什么。
“不至于都是麻烦，也是有不错的人。”秦令雪说：“可惜大部分都是麻烦，而且……”
他顿了顿：“……我不认为他们崇拜的，喜欢的，真的是我。”
那些人所敬仰追崇的，只是一个名为“秦令雪”的符号。他耀眼时一呼百应，他坠落时一拥而散。
当然，现在还会有小孩子崇拜他是让秦令雪有点意外，但也不会有什么波澜：不过是又一个喜欢上那个“符号”的人罢了。
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陆昭昭想了想，也赞同：“也对。祝青燃把你看得比天上仙子高洁，比立道圣人伟岸……如果看到你这么小心眼子，一定要心碎一地了。”
不过也不好说。毕竟祝青燃的脑残粉程度比较高级，是那种“偶像做什么都事出有因”型，三观跟着偶像走，哪怕秦令雪做再出格的事，他说不好都能自我攻略。
秦令雪嘴角一抽：“比仙子高洁……比圣人伟岸……什么跟什么……”
他捏一把徒弟的小脸蛋：“那什么墨宝，你想给可以给。你想交朋友，我也不干涉……但你的小脑瓜，最好别想着把他往我跟前带，司空琢有一个就够，我不想再自找麻烦。”
陆昭昭被捏着脸，含糊：“好嘛，我知道的。”
她过了会儿，忽然开始自顾自地傻乐。秦令雪莫名其妙：“笑什么？”
“我笑我好幸运哦。”陆昭昭说：“有人崇拜你，有人憎恶你，有人把你当宿敌……可他们都雾里看花，我却有了解你的机会。”
她摸摸自家师父的俊脸：“真实的你。”
不是一个符号，而是秦令雪，秦惊梅。
秦令雪看着她，眼睫微微垂下，轻轻捉住她的小手。
“嗯，你是我徒弟嘛。”
他说：“那些人，我们都不去管他。我们两个好好的生活，每天打打闹闹，这便够了。”
他喜欢这样的生活……陆昭昭也喜欢。
所以她用力点头：“嗯！这便很好。”
有关剑的字画，陆昭昭还是找到了。是在门内大比结束之后。
第三轮的擂台赛实在泛善可陈。毕竟不像前两轮，修为压制不明显；擂台赛分组决出最强者，陆昭昭这种筑基一阶真陪跑。
所以筑基期的优胜者毫无意外是祝青燃。
陆昭昭找到字画给他送去时，时间还姑且能称得上是“冠军贺礼”。但是，当然，报酬还是要给，就算陆昭昭免单，祝青燃也不愿意。
主要是不愿意欠她的人情。
“所以……你不收灵石，也不收东西，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祝青燃从看到字画便爱不释手，依依不舍抬头问。心中打定主意，只要不是他做不到的事，就一定答应下来。
陆昭昭就说出想好很久的条件：“不难哦，要你写出我十个优点。”
“……哈？”
“十个优点，每个都要有理有据，言之有物。”
陆昭昭说：“这真的不难……我和师父第一次见面时，就各自说了自己的十个优点……你既然崇拜我师父，想必不会怕？”
祝青燃：“……”
他本在为难，可一听这话还得了？顿时上当：“当然不会怕！完全没问题！”
可他这么说着，等陆昭昭走了，才咬着笔杆子发愁，硬着头皮写下：
一、长得好看……
二、运气不错……
三
大脑逐渐变得一片空白，祝青燃忽然领略了这个条件的险恶之处。
……哪有让讨厌她的人总结她的优点的啊！可恶！！
陆昭昭是真的在放水，毕竟，她也没要求，十个优点，不能重复？
但是，实话说，祝青燃那纠结的样子也真好玩。
……能成为朋友就好了。
陆昭昭想。而且她觉得几率很大。因为虽然嘴硬的祝青燃同学说着讨厌，好感度却一点点地加，这样下去，离成为朋友也不会太远。
而且，为了能“总结”她的优点，祝青燃同学捏着鼻子磨磨唧唧蹭过来，曰“近距离观察”……
实际上，就是大家聚在一起玩嘛。
甭管他心里怎么想，反正事实如此。那么总有一天，他会认命，或者心甘情愿吧……
但在和祝青燃成为朋友之前，陆昭昭首先要面对另一件事。
“……你怎么来了？”
秦令雪抽着嘴角，露出微妙的嫌恶表情。而能让他露出这个表情的，非司空琢莫属。
“秦师兄说的这是甚么话，有秦师兄在的地方，我自然是乐意拜访啊。”
司空琢还是笑意盈盈，好似狐狸：“啊，不过不必露出这幅表情。我这次不是来找你，而是来找昭昭姑娘。”
彼时正在吃桂花糕的陆昭昭：“咪？”
司空琢一挑眉头：“昭昭姑娘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先前说过十一月来我玄天剑宗做客，我才特地来接你的，莫不是忘了？那我可是会很伤心……”
陆昭昭：“……”
秦令雪唰地看向她，而她迟疑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真有这么回事哦！
但是……可是……唔……
司空琢：“准备了上好的花露、果茶、点心、栗花凉糕、温泉还有论剑台……”
陆昭昭用小狗眼看向秦令雪。
秦令雪：“……”
小姑娘水灵灵一个，水汪汪的大眼睛谁看了谁不忍心。他没法对徒弟生气，就转向司空琢。
“请、客、是、吧？”
红衣少年咬牙切齿：“拐我徒弟是吧？行，我们就走这一趟，希望你不要后悔才好！”
今天他秦令雪就要让司空剑尊知道，什么叫拆家，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