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战阵 小小争执
“星星进左，栗子退右，变阵三——”
阳光柔和地洒下，穿越树叶的间隙，照亮少女烟粉色的马尾。她正坐在树杈上，手里拿着个小旗指挥：
“展师兄右一，很好，保持住！”
陆昭昭在指挥战阵。
昨晚，想到了还有战阵这种存在的她，虽然无法联系到温影承，同伴们也全都不会，但聪明机敏如她还是想到了办法——
遇事不决，求助论坛！！
玩家，有身为玩家的优势，比如出去发个求助贴……
毕竟，《寻仙录》虽然是有随机性的单机游戏，每个人开的每个档都会不同，但是——
世界观是相同的！
修仙、灵根、天魔之战……据考古学家们研究，不同玩家的存档就好像无数的修仙平行世界，但有着相同的根源。似乎上古时期——也就是上个纪元的历史是相同的，但在某个时间节点，这个世界诞生出了无数的分支，无数个平行世界的可能性，导致了每个玩家的游玩内容完全不同。
关于这部分内容，考古学家自己还没研究清楚，陆昭昭就只看了个大概。总之，虽然每个人情况不同，但由于世界规则一致，知识和经验是可以流通的。
虽然由于心智滤网，能出教程的玩家不多，但教程贴依然不少，各个职业都有，个个都是大佬，还有许多偏门左道，战阵当然也在其中。陆昭昭干脆就搜了一下，发现没有合用的，又开了个求助贴。
沙雕玩家素来十分热情，送上：阵修从入门到入土大礼包*1！又吸引来阵修大佬亲临，推荐了最适合的战阵，并愿意专为他们这只小队设计专用战阵。
当然，要加钱，但关于这个，陆小螃蟹从来是没有怕过。
就是得等等，一时半会儿交不来稿。所以陆昭昭现在用的是大佬推荐的已有战阵模板，其名为：小云龙风虎阵。
适用于4-12人，木灵根、火灵根、风灵根相配合的修士——顺便一提，黑仔是风灵根——虽然很遗憾没有雷灵根的位置，但已经是最合适（也是最傻瓜）的战阵之一。
阵修大佬贴心地准备了“猴子也能学会战阵”的傻瓜式入门教程，而陆昭昭昨晚钻研了一夜。心中觉得有了几分把握，早上便提出：
“要不要尝试战阵？”
这就是她在这里指挥战斗的原因。
“变阵一！多果退二，就是这样！”
陆昭昭挥舞着小旗，也没忘抱紧树干——这树真的不是很粗，要不是为了指挥，她才不爬这么高：“继续！保持阵型，自由输出！”
很好！很完美！虽然她是第一次指挥，且第一次接触战阵，而下面六个人虽然也很生疏，但足够信任她也听她的话，配合下来不能说没有出错，但至少没有误伤自己人。
这就是进步！！
陆昭昭，心中小手帕抹泪：不枉她昨晚研究了一夜，又放弃了亲自战斗……
一件很窒息的事：阵修大佬都是数学精通。
阵修、符修，都要涉及数算。即使是最傻瓜的教程，也要涉及计算问题。而战阵又尤其变动不定，以人为阵的阵法就像函数，需要根据情况来进行实时计算。
小云龙风虎阵算是简单的，但变阵时的计算量也很让陆昭昭头大，琢磨了一夜不说，她还开了个潜入舱自带的计算器来辅助，并放弃了战斗专心当指挥。
当然，战阵本不是如此不便之物，否则难道天魔之战每个小队都得配个专业指挥？这就要涉及到战阵的一些基础知识了。
《寻仙录》中，战阵分为两种。
一者，为上古战阵。和咒术类似，历史悠久，只需血契后正确的人按一定规则站位就有效，不需任何计算量。原始，而简单。
二者，为现在的战阵。从设计之初就需计算，修士也必须经过一定的训练。但想每个修士都随时计算是不可能的，每个小队也专业配个指挥也是不可能的，所以现代修士的处理方式——
是法器。
也可以说是阵器。天魔之战时，阵器被整合进战备物资，人手一份，只要简单契约并持有，随时可以加入任何一个战阵，阵器会承担计算工作，在需要变阵时给出提示。
相当于这部分交给了AI处理，人就无需承担额外的工作量，专心战斗即可。同时阵器也起到替代血契、加强阵法的效果，是现代战阵的核心。
自然，阵器的计算量虽然很大却死板，所以并非面面俱到；但这其实恰好，因为人是活的，会有自己的判断，双方配合互补，便是完整的现代战阵形态。
这种情况下，自然就不需要专业指挥了。但陆昭昭之所以整个小旗在这儿……
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阵器啊。
现在不是千年前那个人人会战阵，人人有阵器的时代。远离战争一千年，修士们早就回归单打独斗，又怎会有阵器呢？
所以，最后的替代方案只能是人脑计算指挥+小旗。这个小旗是陆昭昭从储物袋里找到的，叫什么她也忘了，但是可以多人契约，强化短距离内的消息传递，算是传讯类？正好拿来指挥，并替代血契和阵器的契约效果。
总体来说，效果还不错。就是陆昭昭死了一堆脑细胞……
“我头痛……我头痛。”
一场打下来，几个战斗的人还没蔫，陆昭昭先歇菜了。抱着头蹲坐在那里：“我一个月都没碰数学了……”
从高考过后真就没碰过，完全退化！要知道，之前温影承还想过教她阵法，而陆昭昭一想起论坛上阵修大佬们的函数图……
十动然拒。
现在临时捡起，单纯排练时还很简单，一上实战脑子就烧了。其实简单战阵计算量也不算太大，还有计算器辅助，问题是她必须判断得很快……就非常烧脑，非常的累。
“昭昭辛苦了。”
头顶温柔的抚触，来自素来十分温润的杏林谷少年。因为刚才只是实战战阵，选择的对手不强，他虽然才战斗过，却更像只热热身，甚至有精力给陆昭昭泡杯茶：“喝些茶水解解乏罢。你方才全程指挥，想必很累了。”
“啊……谢谢栗子。”
在疲惫时能喝到一杯温热的茶，这感觉真不错。陆昭昭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总之……大家觉得怎么样？”
“很好。”
迟星文很给面子：“至少没被波及到了。”
总是波及旁人的祝青燃突然被cue，不甘示弱：“是啊，你们总算不电人了。”
两个雷灵根：“……”
他们三个真是菜鸡互啄。其实以三人的控制力，是不至于造成误伤，之所以会波及旁人，完全是因为灵力属性的原因。
火灵根——高热，在雨林里更令人悲伤；雷灵根——带电，在水域对敌人和队友都不太友好。
使用灵力时，灵力属性多少会影响周遭，而他们自身有抗性，别人却没有……
言归正传。祝青燃也喝了口水——当然不是装虾的水囊！虾已经被他偷偷塞进食材里在某一餐中被陆昭昭干掉了——认真开口：“使用战阵的话，我的招式威力大约增加了两成。”
别小看这两成，他是筑基八阶的修士，又非常善于开发利用自身的力量，别说增加一成威力，在进阶之前，能再增加一丝都很不容易。所以这显然不是他的功劳，而是战阵的帮助——这是非常惊人的增幅，须知他们之前从未接触过战阵，今天仅仅是第一次。
不过，只有他一个人感到了增幅效果，其他人都没有。这也是正常的，因为小云雷风虎阵本就是以风与木助火行发挥，火灵根修士能得到最大限度的增幅，打出伤害，就已经完成了目标。
“从结果来看，战阵果然名不虚传。”
苏栗衡也表示了认可。虽然他作为木灵根+辅助感受到的增益并不明显，但他素来很能客观整体地看待问题：“能避免同伴误伤、给主攻招式增加威力，已经十分不俗，确能提升整体战力。当然，也多亏大家愿意互相配合，以及——”
他看向陆昭昭，眼神鼓励而温柔：“昭昭也辛苦了。你真的很厉害，第一次接触战阵，便能指挥得这样好，真的很棒。”
陆昭昭：“……哎呀。”
被夸了，好开心！她心里一下就美滋滋，好似也不觉得累了。而迟星文也点点头，说“昭昭很棒”的时候，她心中就更美了。
自然，因为她真的做得还不错，展飞光和妖修们也夸了她，陆昭昭就别提多高兴啦！原本心里有那么点打退堂鼓，这会儿也忘光光：“嗯嗯，那我再接再厉，我还能做得更好！”
等定制的战阵出来，把雷灵根也加入变量，虽然计算量估计会进一步增加，但整体增幅也会进一步增长，风助雷，木助火，外加她的五行相生……
“也别高兴太早。”
祝青燃忽然开口泼了盆冷水：“我承认战阵很有用。但我们没有阵器，就必须依靠昭昭计算指挥。”
他冷静道：“现在她可以指挥，但等打饮血蛇时真的还能指挥吗？”
这是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一来，饮血蛇体型大，陆昭昭想指挥必须纵观全局，比如爬到高处，但敌人那么多，体型巨大，可能随时波及到她的情况下，她真的能及时计算并发出正确的指令，大家又真的能严格遵从吗？
再者，到时花开，他们的对手可未必只有饮血蛇，情况可能和想象是完全不同的，这个战阵，和陆昭昭的半吊子指挥，可以应对所有情况吗？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陆昭昭蔫了：“是哦……”
可难道她是白折腾吗？苏栗衡不这么认为：“但祝道友，你必须承认战阵是很有效的，等我们熟练后威力会进一步增加，我们难道要放弃这样的优势吗？”
“而你说的问题，是可以靠熟能生巧来解决的。”苏栗衡说：“难道过往的修士就全靠阵器指挥吗？我想不是的。阵法是辅助，去实践的却是人，如果我们对战阵变化极为熟悉，那么即使没有阵器和指挥，也可以随时组成战阵，灵活运用。”
战阵岂是如此不便之物？如果它真的是死板的，必须遵从严格计算的，丝毫不能出差错的，也无法被大范围应用了。战斗中瞬息万变，谁能保证每一步都听从死物呢？而看上古战阵就能看出，它其实是可以非常灵活变通的，端看使用的人有多熟悉和了解它。
“所以……昭昭不必沮丧。”
少年的手又一次轻轻落在她的头顶，带着安慰：“你提出了很好的建议，做到了自己能力限度内的最好，而我们也愿意接受这个建议，并看到了它的价值。”
他看向众人：“我认为战阵带来的提升，值得大家一试。如今花王未开，我们仍有时间去做练习，只是花些时间去演练罢了，到时有机会便合作，无机会便各自为战，又有什么不好呢？诸位以为呢？”
“同意。”
迟星文言简意赅。展飞光也点点头：“值得一试。”
两个妖修就更不会反对了，而祝青燃张了张嘴，别过脸去：
“我又没有反对。”
他说：“只是提出可能会存在的问题罢了。想尝试，我当然也是无所谓的。”
说罢，也许是知道自己有点不合时宜，他干脆起身离开，到一旁擦剑去了。
而苏栗衡看向陆昭昭：“昭昭不必担心，战阵当然是有用的。只是……祝道友其实说得也对，异兽也有一定智慧，到时你依然做指挥的话，不仅可能有波及，还可能被针对。”
异兽虽然没有妖兽聪慧，但比寻常野兽更聪明狡诈，如果发现有指挥者，自然也会优先解决的。所以做指挥的危险也很大，甚至比战阵成员更加危险，又要费心计算发令……
“所以，等我们熟悉一些之后，如果可以，你也加入进来比较好。”苏栗衡温和道：“我想祝道友也是顾虑你的安危……”
“嗯，我知道的。”
陆昭昭可太清楚祝青燃的德行了，那就跟秦令雪一样一样的，是不会讲话的铁直男。他发现问题，就肯定会说，不会因情面就绝口不提，并非针对她，只是很认真。
陆昭昭了解他，也能理解，并不伤心生气——他说得对呀！而对的东西，她素来是很能听进去的。但是，当然，不得不说，同样的内容，如果换苏栗衡来说，就会让人心中觉得很妥帖，很舒服。
想着，她又忍不住感叹：“还是栗子好。”
苏栗衡微笑着，眼神微微闪烁；迟星文垂下眼睛，而祝青燃擦剑的手顿了顿。
还是……苏栗衡好……吗。
陆昭昭没想过，只是一句无心的感慨，便会在有心人心中荡起涟漪。虽然她的感慨确实发自真心——苏栗衡，就是很好嘛！
无论何时，人又稳重，又可靠，又细心，又体贴，会得又多，还那么温柔——总是夸夸她，摸摸她的头，在需要时为她提供帮助，耐心听她的每一句话……
很温柔，很好的人，你永远可以依赖苏栗衡！陆昭昭还是很喜欢这样温柔的人的，苏栗衡、温影承……如果现实中她有这样一个哥哥，那该有多好呀！
她的表哥堂哥，多半都是皮猴子那一挂的，搞得她看韩继很亲切……
如果苏栗衡知道陆昭昭心里想让他当哥哥，必然是不会开心的了。但他不知道，所以心情还算是挺愉快的。
当然，也没有太愉快，因为身旁有情敌一二三，更因为陆昭昭的态度……
陆昭昭，似乎对迟星文有些特别。
苏栗衡非常细心，尤其注意观察心上人，自然不会看错。陆昭昭的目光，偶尔会追随着迟星文，有时，她会刻意地靠近他，有事没事，也总想叫一声他的名字。
她很在意迟星文。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明明前几天好像还没有，也就是这几天的事？苏栗衡不是时刻在她身边，不清楚她是否和迟星文发生了什么，但她的这种态度，的确让他心下一紧。
陆昭昭有时有些迟钝。
不是所有时候，她对友情可以很敏锐，却偏偏在爱情上好像不太开窍。也许是年纪小吧……反正好像不太有爱情这根弦，身旁那么多喜欢她的人，她好像也没什么反应。
也就之前偶然看到的那一次……她对着方之茂脸红了。那一幕……苏栗衡真的很不想回想。但好在那之后，她对方之茂也没有很特别，所以他慢慢也放下心来，只是仍然会警惕那个少年。
但现在……她第一次表现得，对某个人很“特别”。
这特别是什么呢？会是“喜欢”吗？苏栗衡不愿去想那个可能，他更倾向于乐观地认为，迟星文只是某处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注意，这在意——尚且不是“喜欢”，却可能是喜欢的前奏，一个萌芽。虽然有一见钟情，但大多爱情，其实都是从“好感”和“在意”开始的。这是喜欢吗？很难说。但它可以发展成喜欢吗？可以的。
陆昭昭现在似乎就在这种状态。如果放任不管，也许她真的会喜欢上迟星文吧？但苏栗衡是不会不管的，虽然很对不起迟星文……
但情场如战场，迟星文应当了解到这一点。那么，他即使用些手段，也是无伤大雅的吧？
因为……
他明明，也那么爱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