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雷击 良缘永结
所幸之后一夜无话，再无波澜。
次日晨。
“原来是巨树……遭雷劈了？？”
一大早，陆昭昭就收到了朋友们的来信。显然昨晚的剧烈爆炸传到很远的范围，营地那边非常担心，而茶凉有三个侦察兵，更是拿到了第一手消息。
好消息，这爆炸真的和她唤雨没关系，只是正好两片地区同时下了雷雨，而另一片地区又正好发生了雷击事件；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被雷击的正是陆昭昭刚进秘境时见过的特别巨木，因剧烈的雷击，似乎发生了一系列变故。
总之，因为距离比较远，只能确认在雷击的同时，以巨木为中心很大范围内都产生了剧烈的灵力波动与微型的地震。目前那边似乎比较混乱，好在暂时还不会影响这边。
“该不会是，那棵树附近的异兽在渡劫吧？”
陆昭昭开玩笑地说了一句：“虽然一般秘境生物不用渡劫……”
秘境是独立空间，没有雷劫程序。从外界进去的生物会被外界的天道追着执法，秘境生物没有这个担忧。相当于秘境生物人均玉衣仙子，进阶不用遭雷劈。
但如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恐怕人人都想当秘境生物了。所以它们的弱点在于成为秘境生物有非常苛刻的条件，且进阶更难，上限更低——比如化雨秘境，不可能出现超过金丹中期的生物——并且秘境生物一旦离开秘境，虽然不至于被追责之前缺的劫数，再次进阶却还是要面对雷劫的。
而没有面对过雷劫的秘境生物，大多都无法度过这一难关。不过据说御灵宗有秘法，但陆昭昭没有具体了解过，也许回头可以问问茶凉。
以及，虽然秘境中一般没有雷劫，但不是说没有特殊情况。
“我听闻有些异兽，即使在秘境之中生存，也会遇到小雷劫。”
苏栗衡若有所思，摇了摇头：“不好说，如今我们不明情况，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想了想，开玩笑：“也或许是秘宝出世呢？”
天材地宝出世总伴随异象——谁说雷击不算是异象呢？？
陆昭昭“哈、哈”地笑了两声：“那恐怕得是什么邪门的东西吧？”
毕竟，一般好东西出世都是彩霞、红云、仙乐……说到天雷滚滚，怎么都觉得出来的是邪物来着？
但他们也没有多想。无论是什么，根据茶凉的观察来看，都暂时影响不到他们的计划。至于未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陆昭昭反而更关心朋友们——好在也没有人受波及，他们都离雷击的中心相当遥远。
那就没事了。
雨还在下，只是已经很小，淅淅沥沥，基本已经不影响外出。陆昭昭和苏栗衡煮了早饭，今天是陆昭昭摊的鸡蛋灌饼，成品很完美，让她觉得自己万一没饭吃可以出去摆摊维持生计。
说不定，还能成为“灌饼西施”？
搭配豆花小汤圆，完美的一餐。只是苏栗衡偶尔就要看她一眼，眼看着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一直在犹豫。
实话说，一开始陆昭昭还迷茫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想起昨晚……
嗯。行吧，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吃完饭，二人收拾了碗筷。陆昭昭深呼吸一口气：
“栗子，我们谈谈。”
棚外雨声淅沥。棚内少年少女二人，气氛莫名的微妙。
些微凝滞的潮湿空气，带着些许的躁动与犹豫不决。陆昭昭在努力斟酌语句，想个合适的开场白。
但最终先开口的，却是苏栗衡。
“昭昭，我——”
他说了三个字，就忽然顿住，片刻后，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是一片沉静决然。
“昭昭……不，陆昭昭姑娘。”
少年开口，声线沉稳，吐字清晰：
“在下姓苏，名栗衡，本贯江城人士，年方二十，孟夏二十七日巳时生，未有娶妻。”
“生于诗书簪缨之族，幼时好读书。后外出求道，今为杏林谷张六十八代亲传弟子，师承百药修士。日施陈以系縻兮，邀尧、舜与之为师；虽非八斗之才，且有临深诫。”
陆昭昭听着。虽然有点文绉绉，但她高三才毕业，还勉强听得懂：这一大串是自报家门，姓名籍贯爱好家境身份，加上自谦——
我虽然还不能称之为君子，但我以尧舜为目标，一直在锤炼自我；我虽然不是天才，但还算兢兢业业、刻苦用功。
而这一切，都只是铺垫。
她看着他。少年面颊浮现淡淡的粉意，但目光却十分坚定：
“仙路迥且长，风波阻中途。愿冷暖有相知，喜乐有分享，同量天地宽，共度日月长。”
求仙问道的路很漫长，伴随诸多艰险。我希望有一个一心人与我同路，共度今后的岁月，无论喜忧，无论风雨，并肩同行。
“愿此后人生影成双，一生一世共白头。”
他轻声说：“陆姑娘，我……心悦你。不知你愿不愿意……与我赤绳系定，良缘永结？”
陆昭昭：“……”
呼……吸……一片静寂，唯有淅沥雨声。该怎么说陆昭昭现在的心情呢？有一些害羞，但更多的是迷茫：
虽然——从前面那一大段，她就隐约有猜测，但果然……这个也是上来就求婚啊？！
一个也罢，两个都这样……莫非是因为《寻仙录》背景偏古代？可看论坛上妖男妖女们的repo，也没有动不动就要成亲，毕竟修仙界还算挺放得开（点名情花毒批评），而结道侣可比一般凡人成亲更严肃正式。
好歹凡人和离虽然难了点，但双方同意也是能行的，最多是社交问题、子女归属和财产切割要考虑。但修士结道侣要天地认证——
天道认证的婚姻，想和离可没那么容易。况且修士生育率极低，也不受世俗束缚，不是一定要成亲。修仙界结婚率普遍还是挺低的，不然也不会有陆昭昭认识的那一个二个三个……大几千岁了还是金刚石单身狗，说不定还是处男。
但这短短几天，已经有两个人跟她求亲了。陆昭昭有点迷茫……现在的人都这么勇的？她不太懂。奶奶那边上来就“法式湿吻”已经吓她一跳，这边更是想跳过恋爱直接结成道侣了……
就，不怕以后感情破裂，想离都离不成？？
“……”
思索中，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陆昭昭倒是还好，但苏栗衡已经非常紧张忐忑——他这告白，本就是昨晚唐突后的破釜沉舟。他本不想如此的，他本想等到与她感情更好，更有把握，准备万全之时……
如今如此，实属无奈。他真的一点把握也没有，又害羞，又紧张，掌心出了一层汗，不自在地蜷缩着手指。
她……会答应吗？
……还是……不会呢？
不敢想那个糟糕的可能。但长久的沉默似乎已经代表一切，于是他眸中细碎的星光逐渐黯淡，原本努力抬着的双眼也忍不住垂下。
陆昭昭回过神来，便看到他一副忐忑落寞的模样，似乎下意识地抿着嘴唇，直到唇色发白。她心中蓦然一软，有些不忍，一时鬼使神差：
“……你就不怕成了亲，我们相处不好，没法和离？”
话才出口，她就后悔——她这想什么说什么的嘴！这种事心中好奇就是了，非要问出来，岂不是——
果然，少年的眼一下就亮了。
“不会！”
他急促道：“不会相处不好……更不会和离的！我若得你为妻，定珍之重之，爱之护之，此生不渝，绝不毁诺！”
他小心地、郑重地、带着点期待地许诺：“一生只你一人，绝不负心。”
陆昭昭：“……”
少年的目光太闪亮，感情太真挚，她忍不住低下头，有些耳热。为什么呢？或许是因为她知晓，他绝不会说谎，言出必行，说爱她一辈子，少一分一秒，都不算一辈子。
如果嫁给他，一定是会很幸福的。因为陆昭昭知道苏栗衡是多好的一个人，可以说这个世上，真是少有比他更好的少年郎了。
但是……
“……我……”
不忍看对方的反应，陆昭昭别过了头：“……我不能答应你的求亲。”
“……”
少年失落地张了张嘴，似乎仍有不甘：“是……是否我太唐突？其实你若肯应下，此后我便会求师尊为我上门求娶，绝不会委屈你分毫——”
“……不是这个原因。”
陆昭昭不敢看他，只能看着一旁的地面。当然，求娶也是不可能求娶的，陆昭昭毫不怀疑有人上门提亲，秦大螃蟹会究极暴走，乱杀一切……
犹豫着，斟酌着言辞，她轻声说：“我……我还没有成亲的打算。”
“……那，那……”
“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低下头，她不自在地把两手交握，绞着手指：“我……我会考虑的。你可以给我时间考虑一下吗？我——”
她犹豫着，还是说：“我还不清楚我是否喜欢你。”
“是否”——而不是否定。因为，很奇怪的，陆昭昭发现，对于苏栗衡的亲吻，她也同样不讨厌。
怎会如此？莫非她就是脚踏三条船的花心女子陆昭昭？这可真是晴天霹雳……她这个档真的不想当渣女啊？！
要是当初去了极乐宫，现在是否就不会有这些纠结呢？不过也不一定，就算去了极乐宫，最多就是多睡点人，睡人和谈恋爱依然不是一回事……
恐怕即使去了极乐宫，她也会因为感情问题头痛吧？实在是她之前一丁点经验也没有，偶尔玩过的几个乙女游戏也是全年龄，与其说乙女游戏，清水得根本差不多就是纯友谊……
虽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但爱情这回事可不好说。要是看得多就能成为恋爱达人，世上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爱情悲剧了。所以陆昭昭现在真的是有些迷茫，一时也没有办法给他答案。
“所以……你等我想想好吗？”
她纠结地问：“你这么郑重地问我，我也不想轻率地回答你……”
“好。”
低低的、温柔的声音，陆昭昭悄悄看去，少年露出一个虽然带着些许失落、却仍非常温柔的微笑。
“我并非逼迫你立刻给出回答。”他说：“原也是我唐突，昭昭慢慢想便是了，不必着急。”
“唔……”
可他越是温柔，陆昭昭就越是愧疚，忍不住对了对手指：“也许，要想很久？”
“那就想很久。”
少年温柔地笑起来，眉眼温润，仿佛一缕沁人心脾的春风：“无论你想何时告诉我答案，我总是在的。”
无论她想多久，他总是在的。虽说失落是有的……但其实苏栗衡也松了口气。因为现在的情况……比最坏的那个可能性，已经好了无数倍。
追求一个女子……他也是第一次，怎么可能不忐忑呢？虽然得到的并非想要的回答，但这样也不错，因苏栗衡本也知道，陆昭昭是没怎么开窍，在感情方面迷迷糊糊的姑娘。
而且，她年岁也还小。
去年才及笄，今年还没满十六，在修士里真是个小娃娃，又是个单纯的小姑娘。苏栗衡本不着急，若非方之茂、迟星文等人的威胁切实存在，若非昨晚情不自禁……
他原本也没有打算现在告白，更没有打算逼迫她给出答案。
他爱她，却并非想给她带来困扰。
“没关系的。”
他说：“昭昭愿意考虑，我已经十分开心。所以……不必顾虑太多，慢慢地想，想到了再给我回答就是了。”
顿了顿，他问：“我……能摸摸你的头吗？”
陆昭昭点了点头，他于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粉发。
“所以，”他说：“不必愧疚。”
“……”
少年的声音那么温柔，掌心如此温暖，陆昭昭眼眶却有一点点发热，耳尖也羞愧地发烫。
他让她不要愧疚，但恰恰是如此包容的态度，让她越发愧疚。
他是那么温柔、那么好的人。
而这样的人，这么温柔地喜欢着她。
“我会好好想的。”她说，非常的认真：“栗子，我会好好给你一个答案的！”
“嗯，嗯。”
少年微笑起来，鼓励又像安慰地轻轻拍拍她的小羊毛：“啊……对了。昨晚的事，我还是要道歉……”
“啊啊——那个没什么。”
陆昭昭挠了挠脸：“嗯……我原谅你了。”
少年稍微松了口气：“那……和好如初？”
少女忍俊不禁：“本也没有生你的气……嗯。”
她伸出拳头，跟他稍微碰了碰——这是她和朋友们偶尔会有的小互动，常发生在达成共识之时。
“和好如初。”
中午过后没多久，附近的雨彻底停了。
一夜的大暴雨，估计把这片地区附近的雨量给下光光，没有意外的话，至少最近不必担心再受大降雨影响。
而陆昭昭二人，早已在谈话后便收拾行囊，踏上归途。虽然小雨耽误了一点行程，但所幸他们也没走太远，雨停之时，正好看到了营地。
然后——得知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
“茂茂在做战阵的阵器？？”
陆昭昭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会做阵器？？”
“嗯嗯。”
多果点着头：“我们昨天跟他说了几个简单的战阵，然后方道友就说可以做阵器试试看……说要安静的环境，到现在还没出来。”
陆昭昭：“哇……”
方之茂还会炼器？想想看，应该是会的。毕竟父亲就是器峰的峰主嘛，肯定有传他炼器之法，只不过方之茂素来志不在此，这也是父子矛盾的根源之一。
所以真严格来说，方之茂算是会一点炼器的符修？但陆昭昭还真没想过他能炼制阵器……能吗？她不太懂炼器，但感觉搞起来还挺麻烦的……
“好吧，那让他试试，我们先不打扰。”
陆昭昭看了一圈，亲切地问了句种花人常用的招呼语：
“你们吃了没？”
小火翻炒底料，外加少许花椒，开水煮开，麻辣鲜香。
当然也有给不吃辣人士准备的番茄锅，味道浓郁，酸酸甜甜。鸳鸯锅的太极图案，阴阳相生，吃饭的同时还能参悟一下大道，两全其美。
素菜下了藕片、山药、香菇、花菜与青笋，荤菜下了鸡肠、肉片、黄喉、鸭血……
甩点面条，下点宽粉，一顿火锅聚餐不要太香。虽然也有一点点小小的缺点，就是天气很热，火锅也很热……
陆昭昭在远离火锅的地方嘬冰果汁。
她饭量小，吃一点就饱了。虽然还想热情地招待别人，但因为一直忙碌，被众人按下休息。可火锅附近太热了，她就跑出来散散热，喝点冰果汁，顺便看一眼方之茂没动静的帐篷，同情两秒钟——
啧啧，香喷喷火锅没得吃，炼器真辛苦。
心里是有那么一丢丢幸灾乐祸——让方之茂昨天还那样——那样！给她心慌得不行！现世报了吧！没饭吃了吧！！
但话说回来，她其实给他留了点食材，打算等他出来犒劳一下下……
只、只是为了炼器辛苦！可不是别的什么！
“呼……”
喝口冰果汁，满足地叹口气，陆昭昭就是非常的感谢秦令雪——要不是他给她准备了满满一袋子冰块，她可怎么过哟！
但同时，她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
陆昭昭捧着果汁，扭头望去，微微一怔：
“……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