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走过
到这个份上,杀烬对火元核没兴趣了。那东西对他本就用处不大,当初是找不到目标,跑来瞻日城探探情况,如今只觉索然无味;若说把火元核给拾弦吧,她到了白天仍旧是废材。
还拿这东西干嘛?
杀烬拉过拾弦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示意她不要再惦记火元核:“我们来这里,就当看看人间繁华。”他安慰拾弦,“你还有很多灵石,觉得不够的话,我再去给你弄点。”
拾弦略略失望,但也知道元核之事不可操之过急。她拉着杀烬的手离开茶楼,那名被挂上树的魁梧灵修已经被瞻日门灵修弄下来,这人能被红鸢请来,自然修为不低,在瞻日门也是挂的上号的人物,但在那位“无名”公子手下,连两招都没走过,委实丢人,被弄下来后自然被同门一通笑话,魁梧灵修不服:“你们有能耐,你们上!他搞不好是个神。”
“神?”他的话引起了师兄刘杰的主意,成须那个神沉睡不醒,不如让神族带回去。
刘杰带着几个同门来到了东麓,站在高楼上对着杀烬与拾弦一番观察,俊男美女,实在惹眼,不过这个组合怎么让人觉得不对劲呢?
对了,当初杀烬扮做“楚钟子”,身边带着名婢女,据说是个模样俏丽的魔。
刘杰警铃大作,自朝天宗出事后,瞻日门可谓是风声鹤唳,门主日日对着门内灵修耳提面命,严查一切可疑人等。现在碰见这个组合,刘杰必须回禀宗门。
禀报之后,瞻日门派了一名掌院过来查看,掌院见过杀烬的画像,瞧了那“无名公子”一眼,吓得瘫坐在地,杀烬真的来了!没易容,没遮面,大摇大摆地带着魔女拾弦在城里晃悠。
掌院飞奔回山,瞻日门连夜召开紧急议事,门主居鸿羲叹气:“他要来我们也没办法,是不是为了元核而来,不可妄下定论。传令,山门上下做好应敌准备;东麓那边,派人盯着杀烬的一举一动,随时报告情况,但不可主动招惹。”
居鸿羲在屋中踱步,愁闷的眼神中又有一丝亮光,暗自沉吟:“原来那个音娘就是在逃的魔女,她是半神呵,少见的半神……”
话语中有种别样的意味,儿子居仁杰知道他在想什么,提醒道:“她是杀烬的人。”别的心思先收一收。
居鸿羲正了正神色:“速传信与神族,让他们来收拾自己的烂摊子。”
玄虚殿是神族议事处,宫殿一半有屋顶,一半是巨大的广场,广场两侧十二根巨柱耸入云霄,巨柱上盘踞着十二神兽雕像,栩栩如生,威武神气。广场前段是九级台阶,台阶之上是玉石铺就的平地,接着又有三级台阶,再上面是神尊的位置。
这个地方只在宴会时才会摆放座位,神尊斗衡年纪大了,须发全白,但仍然坚持站着议事,威严又不失慈祥。
今日也不例外,他站在台阶上,与下方站立的众神一样脊背挺得笔直。
言武真君禀报:“瞻日门来报,杀烬与魔女一同出现在瞻日城。瞻日门请求我族尽快捉拿杀烬。”
神尊斗衡问:“可有大祭司的消息?”
言武真君摇头:“瞻日门的人并未见到大祭司。”
杀烬掳走太素之后,再无其他动静,如今出现在瞻日城,众神暗暗猜测其目的。隐寒真君虽年轻,语气却从容:“杀烬莫不是在打火元核的主意?”
言武真君提醒道:“那魔女的确是火灵根。”
看来真是冲着火元核去的,隐寒笑:“怪不得瞻日门如临大敌。”
言武真君抖着长长的胡子:“瞻日城有百姓十万,若有大战,必死伤无数,瞻日门请求我族谨慎行事。”
站在高处的神尊斗衡微微叹气,事情搞成这样,神族颜面无光:“杀烬的事,也该有个了结。”斗衡用雄浑声音点将:“三和,昭启。”
三和圣王和昭启圣王离他很近,一左一右地站在三级台阶下,两人闻言立即出列:“在。”
“二位去人界一趟,务必把杀烬带回来。”
“遵命。”
三和与昭启,目前是神族最强战斗力。两位圣王一同前往,神族下了捉拿杀烬的决心。
夜空深邃,星子像宝石一样,熠熠生辉。摘星峰很高,站在山顶仿佛伸出手就能摘到星子,各色花朵争奇斗艳,这山顶风景着实美。玄婵却没有赏景的心思,她站在昭启身后,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我很担心。”玄婵把脸紧贴在昭启的后肩处,像藤蔓攀附着大树,声音瓮瓮的:“杀烬已经怀疑我们,会对你下杀手。”
昭启不是杀烬的对手,此次一去,危机重重。
昭启握住玄婵放在他腰间的手:“你后悔了?”
昭启有凌云之志,玄婵爱着他,愿意助他一臂之力,恰逢太素找到自己,玄婵借机在杀烬的窥命仪式上做了手脚,杀烬出局,昭启担任圣王。圣王是神尊的储备人选,只有这样,昭启有可能登上神尊之位,统领神族。
玄婵从未后悔,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玄婵担心昭启的安危:“若事情败露,我会揽下所有责任,说自己嫉妒杀烬,设计陷害他。”
既然做了,昭启就不怕承担后果,转过身将玄婵揽进怀中:“无论何事,我们一起面对。”
他拍了拍玄婵的背,安慰道:“目前没到那一步,杀烬没有任何证据,他在外面胡作非为,人神共愤。此次我与三和同行,会做好万全准备,趁机杀了他,了结此事。”
玄婵依偎在他的怀里,心里仍旧不安。
东麓,拾弦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她故意弯着腰在小摊上挑选东西,余光瞥见墙脚处有人行踪鬼祟,拾弦加快脚步,对方没有跟上来,但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并未消失。
拾弦转头时,总能撞见一两道陌生目光。
“我怀疑,我们被跟踪了。”走在大街上,拾弦往杀烬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说话。
杀烬一派泰然:“瞻日门发现了我们的身份。”
两个人招摇过市,若还没被瞻日门看出点什么,杀烬就得重新评估对方的智商及战斗力。
拾弦讶异于他的镇定:“你不担心?”
“该担心的是他们。”杀烬发现旁边摊子上摆放的扇子样式不错,停下来看了看,神色如常道:“他们估计在祈祷我早点走,若说动手,瞻日门没那个胆子。”
只要杀烬没闯入对方山门,瞻日门绝对不会先动手。
就算向神族告密又怎样呢?神来了也是找打。
他浑不在意,拾弦却担心不已,劝他赶紧跑路。杀烬冷哼一声,不太高兴:“我不是逃犯,不会东躲西藏。”
拾弦不敢再劝,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逛街,杀烬望着远处的巍峨高楼,这是妓馆还是酒楼?酒水不知酿得如何?今晚就去这家。
杀烬打定主意朝着高楼走去,拾弦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如何把他弄走。她追上杀烬,扯了扯他的袖子:“我想吃桐水山的白雾荔枝。”
白雾荔枝入口即化,是荔枝中的极品,但比寻常荔枝更娇贵,从果树上摘下超过一个时辰,就变得平平无奇。这种荔枝适合去当地现摘现吃,眼下正是白雾荔枝的成熟季节,东麓有人结伴去桐水山。
杀烬顿足,眸色幽深地在拾弦身上一旋,看穿她的小心思——不就是想让我离开东麓吗?杀烬懒得理她,大步朝前走。那座高楼是家酒楼,小二笑容满面,领着二人进入雅间。
拾弦坐在椅子上,对递过来的菜单视而不见,眼巴巴地看着杀烬:“听说白雾荔枝口感软糯,回味甘甜,乃人间一绝,最佳品尝季节也就这几天。”
杀烬不吭声,拿过菜单自顾自点菜。
“话本上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拾弦碎碎念。
小二拿着菜单出了雅间,拾弦更委屈了,眸中似盛了一汪清泉,随时都会溢出来,满脸哀怨。
杀烬终于开口:“你真要吃?”
拾弦把头点得如小鸡啄米。
杀烬妥协:“下不为例。”
拾弦抿嘴一笑,眼中迸发出光彩,抱住杀烬的胳膊:“杀烬大神最好了。”
杀烬一脸无奈又宠溺的表情。
但他坐在桌边没动,拿过杯子给自己倒上茶水,拾弦提醒他:“我们什么时候走?”
杀烬:“我已经去了。”
拾弦茫然。
“分身术。”
再加上隐身术,杀烬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酒楼,飞在云端之上。“桐水山距此地近千里,以我的速度,一刻钟跑个来回,还有充足的时间给你摘一筐荔枝,让你吃个饱。”
拾弦嘴角抽了抽,不带这样玩的。
门帘被挑开,小二把菜放在桌上,拾弦悻悻地拿起筷子,夹起一个丸子,再抬头,发现桌边多了个人,褐衣黑发,身材结实,浓眉神气斜飞入鬓,双目如有雷霆之电,正是一身便装的三和。
拾弦手一抖,夹起的丸子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