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杀烬的目光扫过众魔，落在震临身上，手腕一动，无界刀指着震临：“要么臣服，要么死。”
震临脊背冷汗如瀑，只要他的态度不够明确，那刀就会立即向自己砍过来。震临跪立在地：“震临愿追随你。”
杀烬阴暗脸上杀气不减，他侧过身，刀身与目光一并转移，落在正在打扫战场的满山残，薄唇轻动：“你呢？”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很期待对方说个“不”字，然后继续大开杀戒。
以前的杀烬，杀性被压制，今日释放天性，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满山残忽然明白，杀烬根本不能修魔道。魔道是一种修炼方法，会放大心头欲望，杀烬乃杀神，若再修魔道，杀性怕是压制不住，反倒会制约魔族发展。
无界刀上杀气萦绕，满山残双膝一软：“我愿率领魔众追随，共建魔族大业。”
众魔今日皆大为震撼，满山残一表态，身后部众纷纷下跪。杀烬面无表情，目光环视跪下的众魔，咦，怎么还立着一个？
拾弦愣愣地站着，感受到了杀意。她脖子一缩，吞吞吐吐道：“你知道，我也是臣服于你……的……”
拾弦慢慢地跪下。杀烬嘴角微勾，身上杀意收敛不少，喊她：“过来。”
拾弦脑子有点迷糊。怔愣间，身边一阵风息过，杀烬已经来到她的身边，右手有力地揽在她的腰上，俊脸近在咫尺，他用目光示意规下的魔众，道：“以后我们在魔界，也能过得很好。”
拾弦讷讷地点头。
烈烈寒风呼啸着吹过大地，整兵之后，杀烬示意魔众各行其职。
魔兵们仿佛得到大赦，快速散开。
震临看拾弦在一旁站着没动，问：“你不去打扫战场？”
拾弦摇头，她担忧杀烬的伤势，但有外人在，拾弦不方便说话。
“魔与神死亡之后，身体灰飞烟灭，布料织就的衣服在这个过程中也会被焚灭。但是，身上被淬炼过的防具、兵器、灵石、宝物……等不会消失。魔族规矩，战场的东西，谁捡到就是谁的。”震临别有意味地看拾弦一眼，“我以为你很感兴趣。”
当初拾弦离开风雷部时，那搜刮场面让震临终身难忘。
“谁捡到就是谁的？”拾弦先是一愣，随即大喜：“怪不得魔兵们这么积极？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龙吟部几乎全军覆没，这得留下多少宝贝？拾弦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忘看杀烬的脸色。
杀烬点头：“你去吧，我在这儿休息片刻。”
得了批准，拾弦一阵风似的离开。她以前有许多灵石，但上次被神族抓住，不仅命悬一线，乾坤袋也被拿走，连拾杀剑都丢了。拾弦两袖空空，迫切需要给自己补充点存货。
但她起步晚了，魔兵们在前面如蝗虫过境，所过之处，值钱之物被洗劫一空。拾弦加快步伐，朝着更远处的战场飞去，但英雄所见略同，不少魔兵也有此意，他们冲锋的时候凶猛，打扫战场的架势更猛，拾弦看见地上有亮闪闪的东西，刚落地，就有魔兵从她身边擦过，抢先一步把东西抓在了手里，扫了一眼塞进口袋。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已干过无数次。
拾弦忍不住骂魔兵，但魔嘛，谁怕骂呢？对方连耳朵都不掏，继续飞向前方寻找值钱物。
杀烬设了个结界，盘坐在地调息运气，待疗伤完毕，伤势虽不能痊愈，但已无大碍。
他走出结界，前去寻找拾弦。飞出二十里地，看到拾弦仍孜孜不倦地在山谷中逡巡。
“该走了。”杀烬喊她。
拾弦见他来了，满面委屈：“可我只捡到一把破剑。”还是缺了口的，别人不要的那种，拾弦忿忿：“那帮魔兵们太狠了，一颗灵石都没给我留。”
杀烬：“我有灵石。”
“不要你的！我要战利品。”
拾弦不甘心，准备继续在偏僻地方找找，手上拿着那把破剑拨开杂草，慢慢查找有用之物。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片草丛里，拾弦发现了一颗灵石，捡起来，抬眼看前面还有，一颗，两颗……山沟里有个破开的钱袋，里面足足有上千两灵石。
拾弦把灵石全部捡起来，放在手里掂了掂，心花怒放，她握着钱袋朝杀烬跑过来，脚步欢快身轻如风，连声音都是笑意：“杀烬大神，你看……”
震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厉声打断她：“拾弦，以后不准再这样喊。”震临满面严肃，教育拾弦：“杀烬已入魔族。”
拾弦讪讪，对，杀烬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
杀烬不悦地看了震临一眼，就算要提醒拾弦，口气也不必如此严厉。
震临目光不避不闪，理直气壮，你想统领魔族，拾弦就不能喊错。你瞪我做什么？你再瞪我，我就告诉她，有人刚才故意将一包灵石扔进了山沟。
杀烬懒得理他，喊拾弦：“你找到什么了？”
拾弦又开心起来，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中的钱袋：“很多灵石，这个阵亡的魔兵还挺有钱。今天发财了。”
“嗯。”杀烬点头，“走吧。”
拾弦心满意足地跟上他。
震临在后面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你俩真无聊。
几个时辰后，杀烬带着魔兵冲进了龙吟部的宫殿。龙吟部不愧是有着上万年根基的部族，上百座宫殿错落有致，恢弘大气，虽被部分留守魔兵放出大火烧毁一部分，但这里仍是个好地方，没有瘴气，天朗气清，空中有光带，绚烂如织锦。
加之龙吟部的地理位置不错，外围有裂川河、刀锋山等天然屏障，易于防守，杀烬决定定居于此，着人修缮房屋，将布防等事安排妥当后，他离开了幽冥极地。
拾弦则闭关修炼——杀烬临走时把狱火八式的全部秘籍给了她，说是炎诺留下的。
修炼嘛，总会遇到瓶颈，恰好接到了染红沙的口信。
离火部已效忠于杀烬，众魔将职位有些许变化，但依旧得到重用。唯独染红沙例外，她不再担任魔使一职，已然是个闲人。
她仍留在葫芦山谷，说想听琴。
葫芦山谷，缥缈琴音在谷中回响，似四月的阳光洒在草尖上，流水淙淙，营造出一个富有生机的世界，让人流连其中，不忍离开。
弹琴之人是拾弦，染红沙坐在石凳上看着她，目光缥缈，思绪不知飘到了何方。
琴声停歇，染红沙神思慢慢回转，眼中流露出歆羡之色：“怪不得主上以前喜欢听你弹琴，的确甚妙。”
虽是夸赞之语，但染红沙眼中难掩忧色。
拾弦看出她的失落，以为她郁郁不得志，宽慰道：“等杀烬回来，我跟他说说。你这么能干，魔族没你是一大损失。”
染红沙摇头：“他问过我，是我不想为他效力。”
她只想在这里陪着炎诺，想听琴的也不是她，是炎诺。染红沙看破不说破，只道自己想听，约了拾弦过来。
拾弦知道她只忠于炎诺，看了看掩着的石门：“师父要闭关很久吧。”
染红沙苦笑，大概等到他死的那天，你才会知道真相。罢了，炎诺想瞒下此事，染红沙遂了他的愿，换了话题：“狱火八式练得怎样？”
“第三式尚未成。”
染红沙也练狱火八式，目前已修炼至第四式，时至今日，也没什么可藏私的，染红沙认真为拾弦讲解经验。
但突破之奥义，终究要靠个人领悟。
两人在山谷前研习狱火之道，忽然天上出现一片阴影，二人抬头一看，见一只巨大的金鸟出现在山谷上方，翼展五六丈，双目尽带傲气，爪子锐利，周身环绕着火焰浮彩。
“众鸟之王迦楼罗。”染红沙面色大变，长剑出现在掌心。
金色大鸟朝着地面飞过来，慢慢减速，悬停在半空，鸟背上站着一个人，黑衣墨发，玉树临风，正是杀烬。
染红沙与拾弦皆松一口气。
杀烬自鸟背跳下，稳稳落地，巨鸟掠过山谷，落在不远处的山巅。拾弦注视着那只巨鸟，想起杀烬曾说过要驯服一只迦楼罗给她当坐骑，朝着杀烬迎上去：“主上，你去了通野洲？”
迦楼罗生活在通野洲腹地，以巨蟒为食，异常凶猛，前往通野洲扑杀灵兽的人神魔不敢前往其领地，若不幸遇上此鸟，难逃成为腹中食的命运。
杀烬点头，他此次离开幽冥极地，是去外面探探情况，捕捉灵兽，驯服迦楼罗。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染红沙：“炎诺用得上。”
杀烬说过会想法替炎诺延续寿命，理当尽力为之。
盒子里装的是灵兽内丹，染红沙朝杀烬颔首：“多谢。”
两人不多说话，个中深意，彼此心领神会。
杀烬转向拾弦：“怎么来了这儿？”
“练功总是突破不了，找染红沙姐姐指点。”拾弦的目光望着山巅上巨鸟，“主上，你驯服了迦楼罗？”
杀烬点头。
“你好厉害。”拾弦星星眼看他。
杀烬：“你想乘坐它吗？”
拾弦猛点头，跃跃欲试。
杀烬打了个呼哨，金色迦楼罗从山巅飞下来，温驯地落在地面，浑身金羽绚丽夺目，拾弦靠近，伸手想摸摸它的羽毛，迦楼罗立即目露凶光，羽毛倒立。杀烬抬手示意它切勿躁动：“以后要听拾弦的话。”
拾弦不确定大鸟能不能听懂人言，但它的羽毛不再乍起。
杀烬拉过拾弦的手，摸了摸迦楼罗的羽毛，随即揽起她的腰飞起，在迦楼罗背上坐下。正欲起飞，染红沙大声道：“拾弦，以后有空记得过来，我想听你弹琴。”
以往染红沙对自己没有好脸色，拾弦不知她为何转了性，仍点头应下：“好。”
杀烬没吭声，揽紧了拾弦的腰，拍了拍身下大鸟的背，迦楼罗展翅升起，飞向高空。地面的染红沙心生羡慕，拾弦你的命真好，炎诺不愿让你心有愧疚，杀烬也不肯让你担心，命运的残酷与沉重都被他们默默地放在肩头，你背负的东西少，才能无忧无虑地飞在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