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2 章
震临作为魔族护法，监管魔界大小事务，很快，他就得到了杀烬带着贯逍遥去拿问天石的消息。
两个神，私下利用问天石，到底想干什么？震临沉思片刻后，朝侍从吩咐两句，立即前往七煞魔苑。
震临推开石室厚重的大门，石室穹顶的星云图映入眼帘。几步之外转个弯，就看见杀烬和贯逍遥，他们前方宽敞的空地上，符文的光芒闪现，正中间悬着一颗黑色的椭圆形石头。
贯逍遥手上拿着一条布带，正扯着杀烬问：“你看见了什么？”杀烬脸色不算好，听到背后的脚步声，立即转过身。
震临赶紧朝他作礼，道：“听说尊上来拿问天石，我特地过来询问，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帮忙？杀烬知道自己未能完全地获得魔族信任，并不戳破对方，道：“贯逍遥说可以利用问天石，我带他来看看。”
他神色阴翳，似乎不想说太多。
震临看向空中的问天石：“尊上，你把时间元核放回去了？”
杀烬点头。
震临道：“时间元核除了能窥命，目前并无其他用处。但命运既然不能改变，知道了只不过是徒增烦恼。”
贯逍遥反驳道：“可以提前预见灾难，另外，我的窥命技能与其他人有所不同，我还能看见人生的其他可能。杀烬，你说是不是？”
杀烬似有心事，没理他。
震临想起重要的事情，炎诺提醒过他早做打算，不如就趁着今天这机会，把问天石收回来。震临道：“尊上，问天石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不要随便让外人触碰。贯逍遥是拾弦的亲爹，尊上不便拒绝；不如让我来做这个坏人，把问天石交由我来保管，若有人想打问天石的主意，我能直接断了他的念想。”
贯逍遥辩解：“我没打问天石的主意，我只是想研究它，用它成就大业。”
震临横他一眼：“若我没记错，你从前偷窃过问天石。”
有前科的贯逍遥不吭声了。
震临向杀烬保证：“尊上请放心，我一定找个安全的地方安放问天石，若有闪失，震临愿以死谢罪。”
杀烬面色阴阴的。问天石悬浮在大殿中央，他转过身，没有再看这个天地灵物。
见他有意交出问天石，贯逍遥不乐意了，朝杀烬上前一步：“你怎么把问天石给他了？不是说让我继续研究吗？问天石只有在我手里，才能发挥更大的用处。你刚才在问天石里看见了什么？我没有骗你，人有两种命运，对不对？”
杀烬不冷不热道：“不是我不允你，有些事，我也做不了主。”
贯逍遥还想说什么，门外传来脚步声，还有木杖落在地面发出的笃笃声，一下一下，清晰而有节奏。杀烬转头，敞开的大门外，几个人朝着这边走来。
走在中间的，是鬓发全白的炎诺，他的步伐缓慢，拐杖敲击在地面上，发出富有节奏的声音。满山残走在他身侧，人高马大的汉子，为了配合炎诺的步伐，他刻意放慢了步子。
后面还有染红沙，以及两位魔使。
杀烬略略觉得奇怪，问炎诺：“你怎么来了？”
炎诺用苍老的声音回答，“听说你带了拾弦的父亲来看问天石，我也来凑个热闹。”
炎诺抬起脸，目光落在殿中悬浮的问天石上。他提醒杀烬：“尊上前些日子向震临借用问天石，如今既然没有别的用处，就继续交给他保管吧。”
既然是借，那现在也该还了。
杀烬明白，这帮人对他不太放心，道：“以后问天石交给震临保管。”
炎诺苍老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尊上圣明。”
他瞄了一眼贯逍遥，染红沙立即会意：“我家主子想和尊上商议魔族要事，不相干的人请离开。”身后的侍卫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贯逍遥虽不情愿，但仍识趣地离开。
杀烬知道炎诺身体不好，若非要事，他不会随便出来。杀烬道：“有话直说。”
炎诺谦逊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够答应。”
杀烬：“你的事，我尽力而为。”
“如今，魔族已经有七颗元核，离解除诅咒的目标越来越近。杀烬，你对得起自己的承诺，我相信你最终会成为那个被魔族永世铭记的人。我终非圣人，有一点私心，希望自己也能够被载入魔族的史册，哪怕只有一个名字也行。”炎诺语气和缓地请求杀烬：“所以，我希望将来你能把许愿的机会留给我，让我在众魔的见证下，解除魔族诅咒。”
不待杀烬回答，震临道：“炎诺德高望重，由他来解除诅咒，既能圆他的心愿，又能彰显尊上的气度，更好地将整个魔族团结在尊上左右。”
满山残附和：“对。”
染红沙不冷不热地提醒杀烬：“尊上，当初你答应了我家主子，会替他做任何事，不会不记得了吧？”
解除魔族诅咒是炎诺的心愿与梦想，为此，他付出了太多太多。炎诺开这个口，杀烬根本无法拒绝。
“好。”杀烬应下。
炎诺又道：“意愿元核，无法直接发挥效用。尊上，不如将意愿元核放置在灵气充沛之地，让它继续吸收天地能量。待尊上拿到空间元核与权利元核，再将它取出来，九颗元核集合，我将许下解除魔族诅咒的愿望。”
杀烬了然，他们害怕杀烬集齐所有元核后，许下与解除诅咒无关的愿望。所以今日炎诺才会前来，希望留下问天石与许愿树，以确保元核将来会被用来解除魔族诅咒。
震临等人，明显支持炎诺的做法。
若换了别人，杀烬有理由搪塞对方。可开口是炎诺，他变成了老态龙钟的模样，全是因为杀烬与拾弦，他苍老的模样在无声地提醒杀烬：这都是你欠我的。
炎诺如今虽没有实权，但在魔族，有很高的威望。且杀烬的主力部队，大部分曾是炎诺的部下，震临也敬重他。当年拾弦为了抢元核，在背后对着杀烬下手，杀烬重伤，被带回魔族后又遇上不生之誓的劫难，命悬一线，魔族不少人起了反叛之心，是炎诺和震临并肩携手，保住了杀烬的位置。
杀烬不能拒绝炎诺，他的手探向怀中，一颗血红色的元核被拿了出来。杀烬松了手，元核朝着炎诺飘去。
炎诺没动，旁边的满山残将元核抓在手里。
炎诺继续道：“尊上只吸纳了土元核和金元核，把火元核和木元核给了拾弦。如此说来，水元核目前没有被利用。元核乃天地至精，不可浪费，尊上不如把水元核给护法，震临修的木系法术，水生木，他用得上水元核。”
杀烬眸光微动，炎诺啊炎诺，你胃口真不小，连水元核也要。
可对着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杀烬能说什么呢？水蓝色的元核从他的怀里飘了出来，缓缓飘到炎诺面前。
炎诺给了震临一个眼色：“还不快谢尊上。”
震临大喜，上前一步将水元核抓在掌心，朝杀烬拱手作礼道：“震临定不负尊上所望。”
杀烬面上看不出喜怒，淡淡地问炎诺：“现在总可以了吧？”
他体内的两颗元核，拾弦体内的两颗元核，杀烬不可能交出去。
好在炎诺没有再提新的要求，语气温和道：“杀烬，我期待你的不生之誓早日解除。”
杀烬没有回答，从他的身边擦过，大步离开宫殿。
拾弦回来时，远远地看见寝殿屋顶坐着个人影，距离近一些，看清对方是杀烬。
他一动不动地坐着，身上蒙着淡淡轻雾，目光遥望着远方，似一顿被遗弃的雕像。
拾弦在他身边坐下。
杀烬偏过头，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心事重重。
“怎么了？”拾弦看出他心情不好。
杀烬心里翻江倒海，寻了个理由道：“炎诺带着几位天王，要走了问天石、许愿树，还让我把水元核给了震临。”他看着向着远方延展的魔宫，叹道：“其实，我并不是真正的魔尊。”
还以为你不在乎，原来你也会为此惆怅。拾弦略觉奇怪：“怎么忽然感伤起来？”
莫非是被什么事勾起？
杀烬没吭声。
拾弦安慰他：“等到你集齐元核，魔族诅咒解除，你就是真正的魔尊了。到时候，不会有任何一个魔修在你面前放肆。我想，就算我继续喊你‘杀烬大神’，震临也不敢提出异议。”
“杀烬大神……”杀烬的声音淡入云烟，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远得如一场旧梦。
拾弦把手放在他的膝盖上：“我说过，你永远是我心里的神。”
杀烬偏头看着她：“今天你爹说人生有其他可能，拾弦，如果当初被选中前往白净山的人不是你，你说后面会发生什么？”
“本来就不是我。”拾弦坦白道，“当初他们原本打算让郁善去，郁善，你认识吗？是在天河水畔淘金的半神。幸好我跟那几个小神混得熟，得到消息后，我就毛遂自荐，说了一堆好话，还把我平时私藏的金子都送了过去，名额就变成我的了。”
“机会是我自己争取的。”拾弦笑着拍了拍杀烬，“你呀，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杀烬被噎，微微笑了笑，似有感慨道：“你说，如果斗衡的私心没有那么重，他对于权利少迷恋几分，当初戳穿了昭启和玄婵的诡计，我们现在还会在一起吗？”
如果是那样，杀烬将成功当上圣王，神族一片祥和。拾弦嘛，则继续留在天河水畔，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淘沙洗金，做着单调重复的事情……
拾弦问：“你当上圣王以后，会去预言部看我吗？”
杀烬如实回答：“忙起来，也许一时想不起你。但你到底是被我带回神族，总有一天我会去看你。也许会被阻拦一两回，但总不能次次都被阻拦。”
阻拦的次数多了，反而容易让杀烬生疑。
他总会见到拾弦，也许三年，五年，十年……最终他们一定会见面。
拾弦又问：“你来看我时，如果我告诉你我在预言部过得不是很好，希望你再次带我离开，你会同意吗?”
杀烬认真想了想，点了一下头——他把拾弦从人间带回神界，总得对她负责。
拾弦：“我一个半神，哪里有什么好的地方安置我？大抵你只能暂时把我留在你神殿，干点杂扫的活。”
杀烬点头：“只能这么办了。”
“那你完了。”拾弦噗嗤一下笑出声，胸有成竹道：“我相信，凭借我的聪明才智与绝世美貌，一定能征服你。”
聪明才智？绝世美貌？杀烬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用手推了一把拾弦的脑门：“你怎么不说是阴险狡诈，恬不知耻？”
真会给自己贴金，杀烬忍俊不禁。
“怎么说都行。”拾弦不在意这些细节，“我当初对你一见钟情，你把我留下当侍女，无异于在身边留下一只随时会吃人的猛兽。就算我是个半神，修为低下，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拾弦抬起手握拳，信心满满。
杀烬这回没有反驳，把居心叵测的拾弦留在身边，后面的日子定是精彩纷呈。光想一想，就觉得头疼；但同时，又充满期待。
大抵，他还是会爱上她。
拾弦得意洋洋：“不论人生有多少种可能，你和我最终都会走在一起。”
那样似乎也不错。杀烬把拾弦揽入怀中，摩挲着她的臂膀：“幸好，我认识了你。”
他抱着拾弦，感受着她的温热的身体，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只余满足与甜蜜。
这世间，因为有你才美好，人生才成了另一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