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幻境
小巷子里,翁藤藤对茶宗弟子拳打脚踢,逢人就咬,对付银朱温和一点,拿头撞胸口。
明明是死胡同了,她也不甘心就此落网,脚蹬墙面企图翻过去,但踩至多三步就摔下来。
岳雨前见到翁藤藤,正是她爬墙失败摔地上,被茶宗弟子拖起来的样子。
“一看你们就知道……是内伤,”岳雨前回想翁藤藤望向自己的表情,“我自然是去关心她。”
“没破皮就是内伤……”付银朱肩膀疼得说话没力气,“叶鸣舟也算内伤啊。”
“是我天真了,内伤不比外伤轻,”岳雨前腿摔破了,他掀起衣服,痛得咬牙,“我仅问那么一句话,她就喜欢我了?”
岳萝过来时正好听到了对话的尾巴:“谁喜欢你啦?”
她抱着一盆水,手里拎着药,小臂搭着布,腋下还夹着一个碗,家里治外伤的东西都拿来了。
岳萝先给付银朱敷上消肿的药,随后拿布沾水,甩给岳雨前让他自己擦血迹。
“疯丫头。”岳雨前回答她。
“原来你招这类姑娘喜欢呀。”岳萝拆了草药,给岳雨前敷上,“看你这样子,不满意?”
“我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付银朱见对话往错误的方向发展赶紧打住:“疯丫头翁藤藤被送衙门了。”
“是她啊。”一抹失落扫过岳萝的脸,但转瞬她眼睛又圆了。
关于疯丫头到底是否爱上岳雨前,他和岳萝各执一词。
岳萝相信红手绳的判断,她收下付银朱送给她的那一条,戴上后灵珠和红绳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效果。
正如岳萝盘算着要去城门口等情郎,这估计是姻缘极强的象征。
根据岳萝的研究,岳雨前所处的状态是有人对他一见钟情。
岳雨前不信红手绳真有效果,他怀疑翁藤藤是陷入茶宗茶艺的套路。
毕竟经典的英雄救美,和今日的经历很像嘛。
付银朱一边听他们争执,一边回想自己穿书的剧情。她听到茶艺,噗嗤一笑。
“银朱,你有何解?”岳雨前盼着她站在自己这一边。
付银朱回想起自己初入幻境,被茶宗弟子围在小巷里的情景。
这一招,精通茶艺诓骗各家店铺的翁藤藤真的当真吗?
“她在打烟雾弹。”付银朱又思考了一下,“不,她一直在欺骗自己。”
“啊,听不懂。”岳萝望着岳雨前,希望从他那里听到新的理解。
岳雨前却偏头看向岳萝的身后:“娘亲。”
“吃饭啦。”岳雨前的娘亲站在门口,“多关心自己,少关心他人。”
岳雨前一瘸一拐,和岳萝走在付银朱的后面,未至餐厅,肉香四溢,付银朱脚步急了起来。
餐厅桌前,叶鸣舟早已落座。
付银朱同他寒暄,没料到比之前卧床时状态还要不好。
也不能说是不好吧,从身体健康的角度来看,他应当好了很多,只是眼神晦暗,似乎藏了心事。
“瞧你们俩刚才吵的,客人都吵醒了。”岳雨前娘亲呵斥磨磨蹭蹭的岳萝和岳雨前,随后温和地对叶鸣舟关怀道,“还想让雨前给你端过去呢。”
岳雨前好不容易一跨过门槛,无语地扶着门框。
岳萝帮他说话:“婶婶,刚才我去拿药,他就醒了。”
“听闻他俩受伤了,我很担心,自己想过来的。”叶鸣舟连忙解释。
“来,坐下吃饭吧。”岳家夫人拉椅子入座,“都说让你别总东查西查别家的事。”
付银朱在岳家夫人的唠叨下,时不时看向叶鸣舟。
听到岳雨前讲起疯丫头今日所作所为,叶鸣舟脸色更难看了。
“你的名章带身上呢吗?”岳雨前冷不丁一问,叶鸣舟筷子吓掉了。
“嗯。”
岳家夫人教训道:“你这孩子,他伤成这样,还为茶馆的事发愁,你怎么小事也烦他呢?”
“哎呀,哎呀。”岳雨前委屈,“刚说让我学着点茶馆的事,又不让我问了。”
饭过一半,岳萝勾勾手,暗示付银朱和自己赶紧撤退。
结果她抬左手这一下,让岳家夫人注意到了:“你戴了红手绳呀。”
“嗯,婶婶,月老庙的,银朱请来的。”
走不成了,就好好聊一聊吧。
“不、不、不,”付银朱紧忙澄清,“别人送的。”
岳家夫人打量付银朱,感叹她外冷内热。她问了付银朱对月老庙的看法,引导她说几句不好的话,可付银朱并不上套。
岳家夫人摇头叹气:“灵珠是从缘仙镇来的?缘仙镇的东西都怪得很。少戴。”
岳萝听了之后把红手绳抽得更紧。
“你们就是太小,没听过缘仙镇之前的事吧?”
付银朱附和道:“长命锁吗?”
“没错,真看不出来你知道这么多呀。”
岳家夫人说出来的话,怎么听起来像是明褒暗贬呢。
付银朱看向叶鸣舟,他的碗里剩了一半。
或许是身体不适,没胃口吧。
岳家夫人给岳雨前和岳萝讲长命锁当年的意外事故,叶鸣舟逐渐露出痛苦的表情。
“舟舟啊,”岳家夫人突然叫他,“你应该也听说过吧?小男孩丢了魂的事?”
他不吱声。
“是不是该休息了?”付银朱关心道。
“嗯。”
岳家夫人见付银朱一直尴尬坐在一旁,在叶鸣舟走后,招呼她坐近一点:“别太见外,这三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熟,也别把当生人。”
付银朱听到了令她感兴趣的点:“叶鸣舟,也是岳家长大吗?”
“逢人就讲,我也想和岳萝一样,出去住。”岳雨前不乐意听,收拾碗筷要离开。
叶鸣舟生父生母不详,寄养再很多人家,之前养父母带他来京兆,不知怎么的,走散了。
他正好陆国岳家茶馆,就被收养过来。岳老板很喜欢他,比岳雨前嘴甜,岳家夫人也宠他,比岳雨前明事理。
后来是那家养父母的女儿找上来,才知道叶鸣舟是自己见他们家有自己的孩子了,内心敏感,自己跑出来的。
“那家人很有趣的,她们叫什么来着?”岳家夫人敲敲脑袋,看看岳萝,“想不起来了,下次再讲。以后常来玩啊,银朱。我一个人在家很闷的。”
岳萝早已对自己婶婶的念叨免疫了。
她拉着付银朱,对比两条红手绳灵珠的效果。
“你的灵珠水波纹在外层,我的这个在内层。”
听了岳萝的观察,付银朱定睛一看,真是如此。
“有什么说法吗?”
“有人对你单相思,但我啊,是单相思别人。”
“能知道单相思的人是谁吗?”
“能呀。见面时,就手绳会有变化,这个银线会变成网状。”岳萝拍手,满眼期待,“按照我算的时间,他明天中午就能到南城门。要是路上遇到大雨,最迟傍晚也会到了。”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银朱陪我去当然好啊,”岳萝凝视着付银朱肩上肿起的大包,“但你不好好休息,我不放心。”
“还得采风呢。”付银朱暗示她不要去,“若你见了他很失望呢?”
“我都想了若没见到我怎么办了,见了失望,小事了啦。”岳萝非常乐观。
她计划没见到就去南城门外的集市买西瓜,见到就买桃子。
岳萝见付银朱若有所思,问:“怎么?你有什么事要说吗?”
付银朱曾担心银锁内的灵魂要找岳萝,又担心翁藤藤拿着银锁威胁茶馆找岳萝麻烦,岳萝收到的画像和信都是茶宗活动的产品,如今人赃并获……不,翁藤藤仍在衙门内受审。
——岳萝顶多在城门集市买西瓜嘛。
“是说了会让我伤心的事吗?”岳萝又问她,“那就不要说了哦。”
“关于手绳,我还有个疑问……”
岳萝扑闪扑闪地看着她。
“灵珠的水波纹会消失吗?”
“一见钟情的话,距离一远,就散了。单相思的话,除非该人心境有变,会一直存在。”岳萝一时兴起,“找岳雨前看看他的缘分是不是昙花一现。走!”
“是不管去哪儿,单相思的机缘都不会变吗?”
“嗯,因为他在你的心里呀。”
可是付银朱还是得出城,给陆星炽准备的蜂蛰的药,压在手里一天,她已经盼着灵珠有探人死活的功能了。
但白荧也不会置他不顾吧。
若岳萝所言极是,她躲去郊外的桃树林里,也逃不开机缘,破不开幻境,得赶紧告诉陆星炽才是。
岳雨前试过手绳,灵珠雾状并透黑,惹得岳萝笑话。
岳萝忍住笑意:“由爱生恨啊。”
岳雨前摘下手绳递给岳萝:“怎么这么说她呢,疯丫头是敢爱敢恨。”
“今天才见面,”付银朱插话问道,“都对她这么了解了?”
“事迹可没少听说啊。”岳雨前突然凝思,“我本以为她的印章,是叶鸣舟托给她的,可是……”
付银朱讲了集市上遇到疯丫头一事。
她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隔壁房间的叶鸣舟,本来被不间断的谈话声吵得没睡着,现在心绪波动更是没法平静。
他养父母带他来京兆后,对门住的就是翁藤藤一家。
他家喜欢在古董市场里淘东西,赚钱了,还找叶鸣舟家一起,多买点。
一来二去,两家人关系好了。
直到几年后,翁藤藤家从古董市场里淘来一箱子银锁。
叶鸣舟过去和翁藤藤翻着玩,在里面发现了年幼时自己的那一个。
他想起来过去,所以从家里跑了出来。
翁藤藤没有忘记他。
青梅竹马再相逢,叶鸣舟也没对她有戒心。
在茶馆管事,大危机没有,但小困难时不时发生。
他随口一提,翁藤藤放在心上。
叶鸣舟在店家那里拿不到好的价格。
翁藤藤以次充好去投诉。
叶鸣舟担心东西不是岳家茶馆独家。
翁藤藤装遇上小妖闹事。
叶鸣舟后悔自己应该拿另一家货源。
翁藤藤装小妖上身发疯。
跟叶鸣舟有竞争的人,翁藤藤都要去闹一下。
叶鸣舟也知道这件事。
他努力过,他拦不住,只能尽可能堵上翁藤藤捅出的篓子。
以前,好在对岳家茶馆有利。
而今,翁藤藤对岳家茶馆的人也开始针对了。
叶鸣舟左右为难。
他知道,但他下不定决心——
得结束这件事。
“必须了结。”白荧向陆星炽提议,“之前长期打交道的商户,都被翁藤藤搞砸了。”
“我不想多事。”陆星炽语气冷淡。
白荧着急:“你到底急不急着进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