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冰冷的真相

冰冷的真相

在这个末世，短暂的美好，都如偷来的时光。入宫后，云轻尘又向张一化要了几粒，借口为了不更保险，不被人发现，量不大，张一化便给了两粒。而这次，云轻尘并未服下，而是将药分解，私下开始偷偷配制。他不想不男不女。如果命运让他做不成男人，那便做个女人吧！

药剂过量，云轻尘身体终于出现反噬。在一次突然倒地开始，身体便急转而下，一天不如一天。庄奕行衣不解带的照顾云轻尘。

又是一夜，云轻尘身体疼痛难忍。庄奕行终于忍不住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庄奕行虽然知道云轻尘的身体变异，可能和张一化有关。云轻尘为何入宫报仇，为何如此恨他的母亲？陷害了一批太后亲近的臣子，为何又独独放过与太后关系甚密的李家。甚至为了李家幼女李怀女之死，宫里宫外大动干戈。

以前他从不去过问云轻尘的事，这是云轻尘入宫当天晚上，两人在亭中对弈时的约定。云轻尘不坏朝纲，协助他从太后手中夺权，重握权柄。而他给他荣宠和支撑，两人只做战友，不做夫妻，他也不过问云轻尘内里的事。

这么些年，他不说，他便不问。

事到如今，尘埃落定，庄奕行不得不去追问，藏在云轻尘身世的来龙去脉。

云轻尘知道自己命不久，也不想再隐瞒，悠然道：

“我叫云轻尘，这个名字你就一定也不耳熟？”

见庄奕行皱眉思索，云轻尘续又问道：

“那云听风呢？”

庄奕行眉头更是蹙拢，是他？

“当年毒杀先皇的云听菊，也就是你父亲的云贵妃，他是我姑姑！”

庄奕行默然的闭上眼。他其实稍一查探，早可以猜到，但一直不敢再回忆当年，也不让自己去想。

那是很多年以前，也是他一生无法释怀的噩梦。当年他不满十岁，躲在布纬后面，听到了帝后二人的对话。父亲中毒，不是那个云妃所为，而是自己的母亲。

回忆在这一刻扑面而来。当时他不顾一切的冲过内侍的阻拦，将母亲推开，握着父亲的手，跪在他的床前。当时先皇全身已经开始迅速溃烂，双手流脓，恐怖之极。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便死了，到死还抓着他的手不放。太后强行将先皇的手扳开，脓血流满三人的手。他吐了三天三夜。

这一幕成了他一生不可磨灭的可怕记忆，永远无法忘记全身溃烂的先皇，那干枯的手抓着他的触感。太后害死先皇，将他推上宝座。那么，先皇的死，太后的疯狂和强势，又有多少因素是为他这个儿子而来呢？

先皇的死状一直在脑中盘旋，那浓血，仿佛流遍庄奕行一身，黏稠污秽。庄奕行为此，曾一度患了重度洁癖，不停的用水清洗自己的手。好在有张一化帮他，后面才有所改善。

庄奕行从痛苦的回忆中抽回，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说出那个他不想承认的答案。

“你是云家后人？！”

“不错，我是云家唯一存活的人。云听菊是我的姑姑，云听风是我的父亲，云兰心是我的母亲！”

说到云兰心，云轻尘那种恨意又涌上心头，手不禁握成拳头，继续说道：

“母亲在宫中被你母亲残害，生不如死的残活在宫中，就只为等着有一天能再看我一眼！”

庄奕行犹如失魂，离开床边，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云兰心，云兰心，云兰心是你母亲，你入宫之初，冷宫那场大火是你放的吧！”

“不错，是我亲手送的母亲上路。”

云轻尘亿起那个冷宫禁地，母亲生不如死的匍匐在他脚下。咬牙切齿道：

“恨我只一刀，便结果了太后的性命，不能让她也偿偿我母亲曾遭受的折磨！被人活活砍去四肢，挖去双目之痛。你说，叫我如何不恨你母亲，还有那些当年设计陷害云家的人！”

过了这么久，云轻尘的恨意重被拾起，仇恨之痛，竟然未消退半分。不觉中迁怒于眼前的人，撑红了双眼，瞪向庄奕行。

庄奕行一股寒意袭来，慢慢抬头看向云轻尘，轻声问道：

“当年你是如何逃走，又如何变成云水瑶的？”

“事发前一天，张一化救了我。他当时要送我走，可是我的仇人都在大都，要报仇便只有留在这。我当时只想着报仇，便求张一化帮我。于是他便给了我几颗药丸，说连吃一个月，可以让我变成女人，但会对身体有伤，男性特征会渐渐隐退。

你母亲当时四处抓捕我，而我又不肯离开大都。所以选择了服食药丸，瞒天过海的藏匿在烟雨楼。变成今天这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呵，张一化说的好！各人的路，各人选择。好在入宫后，遇见了你，一切变得使料未及的顺利，总算让我报得大仇！”

正在此时，灵枝端了盆水，敲响房门。

庄奕行沉声道：

“你先下去！”

灵枝感觉到气氛不对，但不敢多言，应了声立刻转头。在关门的时候，庄奕行缓了神色，又叫住灵枝道：

“等下！云公子身体不适，你和小武一同去镇上置些参药来。再顺便去山上摘些新鲜艾草，给云公子熏湿寒。”

家里参药前两天才买的，如何又要去买？而且这些事一人去即可，如何要两人一起？灵枝思筹，恐怕庄公子这是要支开他二人。看来里头两位主子，今日有要事相谈。灵枝也不敢多言，自是依言退了出去。

灵枝走后，屋里的两人一时都沉默下来。云轻尘咳嗽了几声后，室内的安静更显得诡异。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流逝，有些东西已经在变，有些决定也在慢慢产生。

许久，庄奕行声音竟已变得粗噶，缓缓道出：

“母后只是囚禁了云兰心！”

胸口突突直跳，话一出口，又觉得释然。不担心云轻尘向他报仇，却害怕两人自此陌路。有些真相太过伤人，他母亲是被他残害的，他的母亲又被他所杀。而他母亲的死，他与云轻尘都是凶手，不自责是假。再怨，那个在宫中，一直为他筹谋的太后，必竟是他的母亲。

如今再做不出逃避之行，自己犯下的过错，却将这份罪名再推给母亲。

庄奕行缓缓道出不为人知的隐情：

“当年父皇死后，紧接着云家被诛，云兰心被秘密囚禁在宫中。母后见我不原谅她，告诉我原因，怪你母亲偷走了父亲的心，她心生嫉恨。而且当时我的太子之位不稳，为了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毒杀父皇，将我推上皇位。借次将你母亲抓入宫内，囚禁起来，却……却不曾残害！”

云轻尘闻言，愕然，不可置信的盯向庄奕行。

这个秘密背得太久了，尤其是在云轻尘面前。庄奕行不想再隐瞒下去，继续说道：

“那时的我，被仇恨迷蒙了心。向来敬重的母后，变成了杀害父皇的凶手。我无法对母后下手，所以便拿被囚的云兰心出气……”

庄奕行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说不下去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当年他患上了重度洁癖症，希望以毒攻毒，向云兰心下手，残害她，希望从此不再害怕血污。

云轻尘惊讶得煞白，神情扭曲。这个对他百般容忍，让他在宫中一步一步拥有自己的实力，最后得以报家仇的人，竟然是残害他母亲的人。

为何会是他？云轻尘终于抚着胸口，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笑了许久，最后变成一声声咳嗽，气急上涌，一口鲜血吐出。

庄奕行扶住云轻尘，心下纠疼：“别这样，你若难受，便连我一起也杀了吧！”

云轻尘避开庄奕行伸过来的手，只是笑，内心一遍遍问着命运，为何如此作弄人。

灵枝他们出去没多久，怕有事，急急的赶回来。云轻尘怪异的笑声不减，闻之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