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薛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狭窄的杂物房，身下的木板床又硬又窄，她试着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腰，等着身体渐渐有了知觉，这才打量起了房间。
房间只有一个小窗关得紧紧的，里面堆放着各种农具，除此之外就一张桌子一个凳子，还有自己身下的这张床。
虽然房间狭小，但收拾得很整洁，身上的被子也很干净，只是也许是关窗的原因，房间里不通风，空气中隐隐有一股药味。
她想坐起来，但腹部的疼痛在提醒她，她被人刺杀了，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此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她转头看去，逆光中看不清来人的面庞，但下一刻就听到那人的声音。
“薛小姐，你醒了？”
这声音是……芸娘？
果然，那女子关上门坐到了她床前，她就着有些昏暗的光看清了她的脸。
芸娘端着一个小碗说：“喝点粥吧。”
她这才发觉她确实很饥饿，于是就着芸娘喂过来的粥喝了下去。
小半碗粥下肚，她感觉自己周身的力气恢复了不少，这才开口问道：“这是哪里？”
“这是宋家在京郊的庄子。”
宋家？
她一个激灵，想起了那晚刺进她腹中的匕首，上面就有宋家的标志。
见她满眼惊恐，芸娘赶紧解释道：“你别担心，没有人知道你在这。”
于是芸娘说了那日遇到她的情形，她见薛怜身受重伤，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慌乱中只能想到通知少爷。
她正要转身回去找周氏夫妇去报信，薛怜却痛苦地□□了一声，芸娘便安抚她说：“薛小姐，你坚持住，我马上去通知宋家来救你。”
然而薛怜虽闭着眼意识恍惚，但嘴里却急促地说着：“别，不要……”
芸娘却犯了难，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她该不该去给少爷报信？
她一咬牙，便先偷偷把薛怜偷偷藏在了一个阴凉的山洞，给她喝了水，又用帕子绞了水盖在她额头上降温，做完这一切便回了别庄给周氏夫妇做饭，以免引起怀疑。
她回去得还是晚了点，周氏夫妇不断地咒骂她，然而碍于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敢真对她拳打脚踢，只能掐一掐她的胳膊。
等到夜里周氏夫妇入睡后，她用推车去后山把薛怜偷偷运回了别庄，藏在她的房间里。
她住的是偏僻的杂物间，周氏夫妇住在主屋正厅，这边有什么动静很难听见，他们平时也不会往她这里来。
薛怜感激地看着芸娘，没想到会是她救了她一命。
但看她住的房间，薛怜皱了皱眉，问她：“你怎么会住到这里来？”
就算宋秋石再怎么不喜欢她，可她毕竟是怀了宋家的孩子，就算是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不会这么苛待她。
芸娘的表情有一丝奇怪，垂着眼眸说：“或许是我偷偷去见你，少爷不高兴吧。”
“是这样？”，薛怜狐疑地看着她，“你不是还让我别告诉他吗，你自己说的？”
芸娘一愣，“难道不是你那日宫宴上告诉少爷的？”
“我怎么可能……”薛怜回想起那日宫宴发生的事，猛然明白了什么。
那日他们把所有过错都推到芸娘和宋秋叶身上了，当时好像说过要把芸娘赶出去之类的话。
她当时因为宴会上的变故，注意力全在考虑自己将来的计划，对宋家的事没怎么上心，没想到宋家真的会做得这么绝。
“那周氏夫妇又是什么人？”
“他们是帮宋家守庄子的。”
皇城许多高门贵族在京郊都有田地，这些田地会租给附近的农民，而农民每年只自己留一点口粮，其余的都交给贵族。
所以有田地的地方，一般都会修建一个别庄，一方面贵族们闲暇时可以到别庄小住，另一方面看庄子的人可以帮主人监视农户上交的粮食是否对数。
周氏夫妇也就相当于宋家的下人，他们居然敢虐待芸娘，怎么说芸娘也怀着宋家的孩子，虽然芸娘是下人，可孩子却是主子，芸娘是主子的娘，虽为奴籍，怎么也该受到一点尊重。
看来芸娘在宋府过得确实不好，是宋府对她不在意，这些下人才敢踩在她头上。
“对了，薛小姐，你不让我通知宋家，那你打算怎么办呢？你的伤需要找大夫。”
“你能帮我通知我父母吗？”
芸娘摇了摇头，“我进不了皇城的，我只能在宋家别庄，周氏夫妇最多允许我去宋家的地里摘点瓜果，附近的农户也都是宋家的人……”
因薛怜坚持不让她透露给宋家，芸娘从小伺候人，心思通透，自然也知晓了其中必有缘故，但因做了十几年奴婢，她尤其守本分，只要薛怜不说她便不会问。
“死丫头……死丫头……死哪去了？”外面一个女人扯着嗓门吼到。
芸娘一惊，“遭了，周妇来找我了！”
她赶紧出了门去，转身把房门拉上。
此时那女人已到了院里，见了芸娘，上来就掐她的胳膊，嘴里咒骂着：“小浪蹄子，偷男人不够还学会偷懒了，日上三竿了衣服还没洗完，你留给谁洗呢？啊？”
芸娘缩着身子，嘴里求饶道：“周家妈妈，你别生气，我这就去洗。”
“你个不知廉耻的□□，爱偷男人是吧，等生了孩子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让你偷个够……“，那周妇自顾自骂得起劲，掐着芸娘一路出了院子。
薛怜怒从心头起，但自己腹部的伤让她连挪动一下都难，她只能盯着房梁，心里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
外面周妇揪着芸娘的耳朵一路提到前院，突然一阵”啪啪啪“拍门声，周妇问了句：”谁啊？“
”顺天府办案，奉命搜查。“
周妇打开门一看，果然是三个穿着衙役服的差役，那差役拿着一副画像展开问：”可见过画上这位小姐？“
芸娘一看，那画上是薛怜，心里想一定是薛大人发现女儿不见了去顺天府报了案，那现在岂不是为薛小姐求救的最好机会？
然而旁边周氏看了一眼说：”没见过。“
衙役正要进门搜查，此时那周妇的男人周大出来了，他一见衙役就嚷嚷道：”干嘛，你们想干嘛？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那周氏夫妇平素仗着宋府撑腰，耀武扬威惯了，此时见了只是三个衙役，也没放在眼里。
那周大又喜作威作福，喝止了顺天府的衙役，说出去那可比平时吼吼农户要威风多了，改天报给主家，还给主家树了威风、长了脸面，说不定还能得赏。
周妇见自己男人出来了，顿时底气更足，跟着周大一块吼到：”我们家夫人和宫里的蝶妃娘娘是亲姐妹，敢搜宋府那就是和当今陛下作对。“
衙役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上前说：”我们是奉旨办案。“
”奉旨办案又怎么？顺天府再大能大过陛下吗？陛下的亲戚那是皇亲国戚，你们今天要是敢踏进宋府一步，明天小心脑袋落地！“
三人对视一眼，已有退意，芸娘急得焦头烂额，趁周氏夫妇站在前面没看见，她不断地使着眼色，然而那几个衙役仿佛没看见她。
最前面那个衙役说：”既如此，那我们便回去请示了大人再说。“
说完便领着两人走了。
三人走出别庄范围后，刚才站在最后面的衙役说：”你们看见刚才那小丫头的眼色了吗？“
另外两人均点头，最前面那人说：”这家肯定有问题。“
”那我们真回去报信吗？“
”这可是宋家的庄子，就算到时候上面下令搜查，宋家若要报复我等怎么办？“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就不说。“
“可万一到时候暴露了，这片是我们负责，会不会治我们不查之罪？”
“放心吧，今日我们都来过了，还说要请示大人再来搜查，他们有问题的话也一定会擦干净的。”
芸娘给周氏夫妇做了晚饭便赶紧回到杂物间告诉薛怜白日发生的事，只是不知道那几个衙役看到她的暗示没有。
“听周大说，现在整个皇城包括京郊都封锁了，到处都在找你，就看这几个衙役回去怎么禀报了。”
万一他们不欲惹事，回去说搜过了没有，那就坏了。
薛怜不能坐等别人来救她，她的伤等不了了，虽然芸娘给她简单上了一点草药，但是杯水车薪，自从她醒来就一直处于断断续续发烧的状态，很可能是伤口感染了。
“芸娘，我们要自救！”
薛怜的状态比上午更差了，但她说话时声音里透出来的坚定还是让芸娘心中一震。
“芸娘，宋家对你如此绝情，等你生下孩子恐怕也没有好下场，宋秋石将来不会只有一个孩子的，那你的孩子能过得好吗？”
她说的这些芸娘早就知道，但她只是个奴婢，芸娘喃喃到：“可我……”
“我可以帮你。”见芸娘松动，薛怜继续说，“等我们脱险我有办法为你换个身份，到时候你带着你的孩子脱离宋家。”
芸娘震惊过后，眼里渐渐浮现一丝生机，她紧紧地拽住了衣襟，声音激动地有点颤抖，“那……我该怎么做？”
薛怜虚弱地笑了笑，伸手去摘自己的一只耳环，芸娘连忙去帮忙，只见她摘下耳环后却将耳环的坠子拆了下来，然后递给芸娘。
芸娘刚想问，便听薛怜开口道：“芸娘，若我们要自救，周氏夫妇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