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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岑岑在白卿雪那儿没用上的话,都用在了劝袁涛身上。譬如现在的生活方式不是长久计啊,要奔前途啊,要看长远啊,多个本事多条路啊……
“你别说这么多!”袁涛打断,眼睛瞪得比什么时候都大,眼仁突出,盛满怒意,“钱!哪有钱?我们花了这么多钱,买了这么贵的房子,哪有钱搞这些?靠诺三赔给我们过冬的几个子儿吗?都去学校了,谁挣钱?欠的钱怎么办?靠什么生活?喝西北风吗?饿死吗?”
许岑岑道:“不会的,这个不用担心,你们只需要考虑哪一个对你们以后更好,不用考虑……”
“钱的事,我会想办法。”
白卿雪旗帜鲜明地表达了他的立场:他同意许岑岑的提议。
袁涛的眼一横,气得嘴唇抖:“你就迁就她,她说什么,你都答应!”
“不是迁就,她说得在理。”白卿雪冷静又理智,是解释、是商讨,既有包容和忍让,又有明确的态度和观点,“赚钱,很重要,但不能为了钱,不考虑以后!现在,是,饿不着了,看起来很好,真的好吗?能持续一辈子吗?哪一天伤得动不了了,老了打不动了,那时候怎么办?饿死吗?”
白卿雪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以前,顾不了这么多,要先解决营养液、房子,饿不死、冻不死。现在,是时候了。我挣得比以前多,钱的事,我会解决。”
袁涛烦躁地摇头:“去了学校,一定好吗?我读过书,我了解这个,学校什么人都有,是,好的,有前途!差的呢?读了几年,浪费几年的钱、时间,什么都没捞到!”
许岑岑惊讶地看着袁涛。
她没想到袁涛和白卿雪他们不一样,更想不通袁涛既然有过读书的经历,为什么不同意……
“你说的,那是一部分,不是全部!”白卿雪的语气加重,“我们一定是差的那部分?读书的都是一些什么人?是家里供得起他们读书的人!真浪费钱、浪费时间,这是一件坏事,这么多人傻吗?”
“现在打工、比赛,年纪大了,和宿角的大多数人一样进工业园,你们体会得到也看得到,活得好吗?轻松吗?想和他们一样吗?”
“我看过有机会去学校的人。”白卿雪好像想到了什么,声音变柔和,“和我们不一样。我希望有一天,我们也能变好。”
“袁涛,你去过学校,你可以说它不好。越浩、乔蒂、三儿没有那么幸运,他们没去过,不管好还是不好,不能听人说,总要试一试。如果生来没有那么幸运,至少要努力活幸运。”
袁涛怔怔看着白卿雪,嘴唇哆哆嗦嗦:“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白卿雪道,“你认为在学校没学到什么,不想浪费。但是,你不是什么都没学到,你会认字算数,还教了我们,这是你在学校学到的,也是我们这种进不了学校的人一辈子也学不了的。”
袁涛说不出话来了。
“你可以选择不去。”白卿雪道,“也可以选择你认为能学到东西的,选择权在你。我只是做到我认为作为家人该做到的。”
袁涛的鼻头一酸,霎时眼眶红了,垂下了脑袋,看着地面不说话。
许岑岑适时递过去撕下来的记录海天诺特技学校的一页纸,小声道:“看一看吧,很多可以选。”
白卿雪看向一直噤声的越浩、乔蒂和三儿:“你们呢?”
一般意见不同,多是袁涛和白卿雪之间,他们两个人都很有主见,也很刚,比如赏金赛、买房都直来直往地刚。相比之下,越浩很多时候和白卿雪看法一致、乔蒂听谁更有理、三儿没什么想法听哥哥姐姐们的,袁涛都不说话了,他们还能有什么意见?
乔蒂道:“我……可以试,但是赏金赛呢?不打了吗?”
白卿雪道:“可以不打,也可以打散场前的场。”
“行!我去那个海天诺,有一个什么武术的是吧?我选那个!”乔蒂果断道。
白卿雪的视线落在越浩和三儿身上。
越浩看一眼盯着两张纸,一脸便秘样儿、说不出来话的三儿,硬头皮率先表态:“老大,我知道读书挺好的,但……那个,我们不是说好了,开店吗?”
越浩一直以来的梦想是开店,先前所有的资金优先买房,他和白卿雪说好了,买完房后,可以考虑开店的事了……
白卿雪道:“嗯,你可以选。开店,有很多事要定,没那么快。”
越浩道:“好。”
三儿在两张纸间左右摇摆,最后道:“我、选一选……”
“这件事,好处、坏处、顾虑都说清楚,看你们个人的想法,不强迫。”白卿雪道。
“选了,需要做什么吗?”乔蒂问。
“不需要。”许岑岑答,“明年开学,大概还有四五个月吧,这段时间还是一样,你想打比赛,没问题。”
“也好,多赚点钱。”乔蒂伸了个懒腰。
许岑岑笑一笑,她也是这么想的……
聊完学校的事,已经深夜了。
白卿雪、许岑岑和三儿回到前一个桥洞。
又是雷打不动的精神力训练。
精神力训练,去学校读书,两座大山沉沉地压在三儿的心头,他人快麻了。
拜这两件事所赐,给他平静又混沌的生活投下了两块巨石,三儿宛如木雕般盯着洞壁,开始一点点地思索他想要什么了……
另一边,许岑岑一直盯着白卿雪笑。
直到盯得白卿雪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哥……”许岑岑浅浅的梨涡斟满了笑意,“我以为我要劝你,没想到……”帮她说了这么多的话。
白卿雪看着她,声音很轻:“你不用劝我,我分得清好坏。”
他说分得清好话的模样,唇角微微勾起,眼角眉梢有一种说不出的生动。
从容笃定,有点儿小骄傲,宛如露出了少年意气的小尾巴,勾得许岑岑一阵心痒痒。
许岑岑张开双臂,亲昵地撒娇:“哥,我想抱抱你。“
白卿雪神色一滞,似乎僵住了。
许岑岑看得一乐。
今晚的白卿雪怎么回事?没有那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疏离,也没有严肃正经时候的冷硬狠戾,好像一个过分漂亮的精致人偶,看起来好亲近极了。
许岑岑朝前倾,想抱白卿雪,却被白卿雪阻拦。
许岑岑的眉心传来指尖的温度,清冷的声音落在耳畔:“练习。”
许岑岑坐正身形,鼓起腮帮子,眼神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好难,这么久了,抱一抱都不行……
随即脸颊被白卿雪的指尖轻轻戳了一下。
许岑岑看见白卿雪眼角带笑,风流旖旎。
许岑岑看得心痒难耐,有样学样摸了摸白卿雪的脸颊。
如同好似上等的羊脂白玉,细腻滑嫩,触感好极了。
许岑岑眉眼弯弯,笑容更甚。
她笑着、望着白卿雪。
白卿雪愣愣凝视她,似乎彻底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