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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转眼到了开学季。
大厂那边没再找麻烦。
许岑岑尽管不知道大厂那边是什么情况,可从越浩、袁涛、乔蒂等人一天比一天更精神抖擞、脚底生风,也看得出来,他们在做的事,很顺利。
越浩有时候,和她聊天,给她这一个投资人,算她的投资回报率,告诉她第一年一定能盈利,所有利润,都归她。
许岑岑不在意钱多少,也不关心营运,每次越浩说什么,也只是道:“你看着办吧。”
白卿雪的分化期也很长,原以为赶不上开学了。她做好了准备,先帮他办完了手续,等白卿雪好转了,再去蒂蓝茵。
没想到,开学前两天,白卿雪竟然结束分化了。
生活街提供的检测服务,做了最后一次全身检测,幸运的是,除了脸颊微烫,彰显他刚刚经历了Alpha人生中最重要的阶段之一以外,身体的各项数据都不错!
各个学校的开学日不同,三儿去得最早,他在律霖高中和天鸿职业学校间,选择了天鸿职业学校烹饪专业;越浩、白卿雪、许岑岑一起去了蒂蓝茵学院;海天诺特技学校开学最迟,袁涛和乔蒂还能再闲几日。
相比三儿去天鸿的紧张,越浩、白卿雪、许岑岑一个比一个淡定。
越浩对做生意更上心,白卿雪生性清冷疏离、淡漠深沉,许岑岑就是来体验,三个人都没有百里挑一荣幸进入蒂蓝茵的自觉,在二十几个进入了考学训练营的兴奋Alpha之中,格格不入得很突出:开学第一天,三个人便凭借各自尤为突出的特点炸上了蒂蓝茵学院论坛——
越浩残得很突出、白卿雪好看得很突出、许岑岑身为Omega很突出!
三个人都还没有论坛账号,不知晓论坛对他们的议论,几十个帖子洋洋洒洒盖了上百层楼。
他们是来上学的,关心的是课程和训练营要求,考学课程很杂,不涉及进入大学的专业课,都是基础的数学、语言等课程,专项突破一年,一年以后考星际各大学院。
许岑岑收到分发的训练营资料,翻了一下,看了一些训练题,惊喜地发现,她竟然不觉得难。
她写上名字,一本一本,写完收了笔,抬起头,对上了白卿雪的眼睛。
他的眼睫动了动,微微垂下,像在看她写的字——
许岑岑。
许岑岑的字迹,笔力不算遒劲有力,胜在骨骼清秀,端正舒展,赏心悦目。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她的字了。
当初她把写满各大高校招生信息的画册递给他,他也这样,低垂眉眼,不动声色,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儿。
许岑岑正要说话,他动了动手,把面前的书籍,推到了她的面前。
翻到了扉页。
她刚在就在这一页写名字。
她看一眼白卿雪,又看一眼挪到面前的书籍,压着书页的手指十分修长、好看。
“我写?”许岑岑疑惑地问他。
白卿雪点点头。
许岑岑不明所以,白卿雪想让她写,她便写了。她一笔一画地写着,心里想着“白卿雪”三个字,单看不复杂,却比“许岑岑”三个字,复杂得多。不仅如此,和越浩、乔蒂、袁涛、三儿相比,尤其是草率的“三儿”,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哥,你的名字,和三儿他们好不一样。”
白卿雪看着她:“三儿,我取的,捡到他的时候,他很小,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
“我那时候和乔蒂在宿角,乔蒂是我房东的孩子,东叔一天出去,没再回来,房子被别人霸占了,我和乔蒂流落街头,捡到他,两个人变成三个人,就叫他三儿了。”
“乔蒂、袁涛、越浩都是家里人取的名字。”他顿一顿,说道,“我也是。”
许岑岑倏然睁大眼睛,家里人?白卿雪的家里人?
白卿雪道:“十五年前,我和我母亲来这儿,那时候和捡到三儿,差不多大,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我和她,在一个小房间生活了三年,她的身体不好,在一个秋天,下了好几天的雨,没熬过去,去世了。”
“她的后事,是东叔帮我处理的。我没钱送殡仪馆,没钱买墓地,东叔帮我出了钱火化。东叔人很好,我没钱交房租,也没有赶我,住了半年吧,他失踪了,房子被占了,她的骨灰盒,我没有保住。”
许岑岑第一次听到白卿雪的过去。
她曾经旁敲侧击问过越浩、三儿,得到的回答都是不清楚,他们说白卿雪的嘴很严,她想也是,别说过去了,很多时候他说的话、做的事,她都不能百分百理解,她也就不多问了。
没想到,他说了……
他说得越轻飘淡然,她的心情越沉重——是他最弱小、最无助的时候,经历了太多苦痛,没有护住他的人,所有苦、所有痛,嚼碎了牙和血吞,不得不变得缄默隐忍了,提及过往,才会这般平淡。
她宁愿他诉苦,说那时候寄人篱下、流落街头有多惨!宁愿他抱怨,说那时候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有多么不公!
可惜没有。
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了令她最揪心的话。她不想挖他伤口,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尽量用轻快的语气道:“谁占的?我们现在拿回来!”
白卿雪低声道:“十年前的事了。那是老房子,几年就推了,重建了。房没建起来,烂尾了。”
许岑岑哑然,烂尾楼……不会是他们上次被骗的那处吧?
白卿雪没有多说烂尾楼的事,又说回了名字:“我母亲叫我白卿雪,小时候,我不知道是哪个白、哪个卿、哪个雪,她说白随祖父姓,卿随父,雪随母,所以叫白卿雪。”
祖父?父亲?母亲?他有这么多家人,怎么会成为孤儿……
白卿雪注意到了她的欲言又止,说道:“太小了,不记得了。”
“那……你想过找他们吗?”
“没有。”
白卿雪没有一丝犹豫,令许岑岑吃惊。
她还没有问,便听到了他的声音:“你不也不找吗?”
许岑岑的话,止住了。
“越浩、袁涛也都有亲戚。不是所有亲戚,都是家人。”白卿雪缓缓道,“小时候,他们没有找过我,我也不会为了所谓的血缘,去找陌生人。”
三岁离开……
太小了。
可不就是陌生人吗?
许岑岑理解他,诚挚道:“以后,我是你的家人!”
白卿雪询问:“哥哥?”
许岑岑愣了一下,重重地点头。
“许岑岑,我不是你的哥哥。”白卿雪说得很轻,言语不带任何情绪,却有一种柔软而富有韧劲的坚定。
“啊?”
“我不是你的哥哥。”白卿雪又轻声细语说了一次。
许岑岑彻底懵了,她知道不是啊!
可就像越浩、袁涛、乔蒂、三儿也不是白卿雪真的家人一样,不是家人,胜似家人,有什么不对吗?
“许岑岑。”
“我是白卿雪,白卿雪不是你的哥哥,我也没有妹妹。或许……像你说的,我和你哥哥长得很像,再像,我也不是他。”
“你没有了记忆,看见一个很像他的人,当作是他。”他顿了一下,抿一抿唇,淡淡地道,“我知道,也能理解。”
“但我毕竟不是他。”
“我希望,对你来说,我只是我,是白卿雪。”
许岑岑望着白卿雪漆黑的双眸。
他的眼神很淡,平淡又轻柔,像落羽一般,目光轻轻地放在她身上,眼瞳却很深,波光暗涌,看不透底色。
他竟然知道?
她有时候是会在他的身上,找寻哥哥的影子,他竟然知道?!
任谁都不会高兴被当作是另一个人。
许岑岑被戳破了心思,心生愧疚,讷讷道:“我知道你不是他。”
“真的?”白卿雪神色微动,声音上扬。
“你的模样像他。”许岑岑道,“其他方面,都不像。”
许岑岑回想记忆,掩去出身、能力的迥异,说道:“经历、性格……都不一样。”
“你……不想当我的哥哥吗?”她握着笔杆的手微微收紧,忐忑地望着白卿雪的眼睛,害怕听到划分界限的回答。这么久以来,于她而言,白卿雪是她最信任、最依赖、最亲近的人,她害怕他不想……
良久的静默。
她等了许久,没等到白卿雪的声音,他只是望着她,抬起手臂,揉了揉她的头发:“许岑岑……”
他唤了她的名字。
却没有再说后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