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冷风徐徐,天还没有亮。
赵恒要启程去宫里当值修书前把高长吏叫来嘱咐:“王妃的弟弟潘惟熙一会儿来咱们府上,你给他找些事情做。”
高长吏低着头:“还请王爷明示。”
“小孩儿不懂事让他忙起来别添乱,我暂时没工夫搭理他。”赵恒从禾内侍手里拿过狐皮斗篷穿好,临走前站在门口停下又道:“成亲这样喜庆的事,别拖到明年。”
目送王爷离开,高长吏脸上神色难看。他所求为前程,当下或许就到了离开的时候。
阔别一段时间又回到了清远殿,赵恒先去与首座的康大儒打招呼。
手握毛笔写个不停的康大儒凉了赵恒好一会儿,才放下笔把赵恒叫到后面的茶水屋。
赵恒歉意道:“我让康先生失望了。”
康大儒冷淡道:“你既知道自己所做所为会让周围人失望,为何偏要一意孤行?自污其名。”
从心做了选择的赵恒沉默。
更加失望的康大儒道“罢了,官家已经下令你就安心修书吧。”
坐到原来的位置上,赵恒看着面前摊开的纸张手放在袖子里紧握。接下来直到所有人三三两两下值离开,赵恒面前白皙的纸上都没有一点墨。
干活时也在留意赵恒的康大儒摇了摇头,年轻人还是要吃一些教训才不会做出格事。康大儒目不斜视,拿着手稿出殿。
等殿里只有自己时赵恒挣扎着站了起来,他以为自己能够接受,结果才第一天就已经开始坐立难安。之后的慢慢余生被困在这些书里,赵恒只想了一下便是冬日大汗。
出了宫门坐上马车,赵恒道:“去小院。”
街上行人来去都匆匆,马车很快行驶到了地方。
车停了片刻,赵恒藏起心事下车。
走进院内闻到一股檀香赵恒从行礼的下人中走过径直进到主屋。
捧着书的刘娥抬头:“外面天寒,王爷快来烤火。”
赵恒把斗篷给红玉紧挨着刘娥坐下。
“你平时不爱用香,现在要是喜欢,我让人从府里给你拿些好的。”
察觉到赵恒心情不佳的刘娥笑着把手中的书给赵恒。
封面未有书名,赵恒翻看一行字后皱眉:“佛经?”
“我从府里出来后,幸得大相国寺惠清主持照顾,相交颇投缘主持赠此书,娥遂感激不尽。现在深信佛法,点佛香读佛经。”刘娥眼睛亮亮的语气虔诚道。
“如此我让人用你的名义给大相国寺捐些香火。”听懂了的赵恒不再看把书放在桌子上。
赵恒的不在意让刘娥原要说的话吞回肚子。
红玉捧着热茶倒好后端给赵恒。
刘娥突然问:“红玉,你信佛吗?要是惠清主持和你说你前世做了坏事,今生要做好事,你会替寺里做否?”
红玉看了一眼赵恒:“奴会尽力去做。”
不出所料,刘娥点头让红玉先出去。
虽是奴婢可红玉一直在王府,吃穿不愁又读过书,怎么会信这些飘渺之物被控。
“为什么?”赵恒忍不住问。
刘娥把书重新给赵恒:“人有所求,就有所求不到。马上就是年关了,王爷抽出些时间多去见见惠清主持,也许王爷能通过他认识许多之前不曾留意的人。”
赵恒想起去世的娘也信佛,“不同往昔,如今老二他如日中天,惠清主持愿意结交我,别人却只会躲我如蛇鼠。”
心沉了沉,刘娥笑容满面道:“我倒是与王爷所想不同,王爷可要与我做赌。”
赵恒把刘娥手腕抓住用力将她拉到自己怀里:“你想怎么赌。”
“过年收礼我赌府里比以往能收更多礼,我若赢了王爷亲手给我做个花灯。”刘娥靠近赵恒耳边道。
还有半个月,赵恒思及自己现在处境应下。
“好,我和你赌,你要是输了给我做一身衣裳。”
赵恒之后一直到吃晚饭离开心情都极好。
送走赵恒后,刘娥站在窗边手握佛经。
这才刚刚开始赵恒就已经消极,之后的路步步险峻他要如何走?她要尽快给赵恒及他身边的人立起来一面军旗,稳定军心,不然此战未开已败。
红玉拿着斗篷进屋要给刘娥披上。
“让侍卫备好马车,我明日要去大相国寺上香。”
红玉手停下,刘娥自己把斗篷系好。
“好,我去让他们准备。”
潘惟熙在韩王府停留一天终于把赵恒等到,“见过姐夫。”
才想起这个人的赵恒笑着把他扶起:“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咱们也许久没见了走到我书房,我考考你。”
潘惟熙把脸皱成一团整个人都有些躲闪。
赵恒问了几个问题心里有数了:“你家里让你走科考,你自己怎么想的?”
小动作不断的潘惟熙小心道:“家里也不缺钱,我还想多玩玩,当官多没意思。”
赵恒笑了:“你也要成家立业,还能以后都靠家里。”
潘惟熙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赵恒摇了摇头给他布置了课业。
拿着写满字的纸潘惟熙手都在抖。
禾内侍提着灯把潘惟熙送到客院:“天色太晚了,小郎君就倒这住下。”
潘惟熙从腰间拽下玉佩塞给禾内侍:“内官,姐夫写了这么多,他忙应该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还有我吧。”
把东西塞到袖子,禾内侍小声道:“郎君还是好好背,不然王爷盯上你,你就惨了。”
潘惟熙苦着脸进房间,大字躺在床上望着头顶出神。
爹爹只说要和王爷亲近,可他在这府上两人见一面都难,如何能亲近。
手里抱着暖炉,刘娥下马车只带红玉进了大相国寺。
与夫君说完话就心有所感的邱娘子进了汴京后第一次离家,站在大殿前看着熟悉的身影,被侍女扶着的邱娘子对接待的师傅道:“我腿疼,可能去后院歇息一会。”
腊梅树下,刘娥坐在惠清对面赞道:“主持好风雅,意境当颂诗歌。”
惠清笑着给倒茶:“娘子喜欢,就不负它在这寒气中傲骨绽放。”
“我与王爷昨日提起主持,王爷本想与我一起来,只是时间不巧。下次希望王爷来时,梅花依旧。”
惠清将茶放到刘娥面前。
“李娘娘生前是个心诚的人,老朽得缘曾与王爷照过几面,大相国寺如今还有官家和几个王爷的长命灯。”
有所求的刘娥道:“大皇子远去,他的长命灯还请主持派人多留意。”
惠清念了句佛号慈悲道:“大皇子太过正直,远去汴京与他未尝不是好事。”
“我来汴京一年只见这里繁华如天上,大相国寺更是如深海明珠一样夺人眼球,只是不知主持可愿明珠更亮些。”刘娥将话挑明。
早已经年迈的惠清却依然清澈如潭水:“娘子但说无妨。”
刘娥握着古朴的茶杯,整个人突然充满了攻击性。
“官家手上沾染了那么多的血,主持可懂其心意。”
惠清不做犹豫肯定的摇头:“官家乃天子,天威不可测,我十几年未看透。娘子聪慧,望娘子爱护己身。”
脸上有怒色的刘娥半起身子,又轻藐一笑后坐下。
“失礼了。”投机之人怎可问以大事。
将杯中茶水饮尽后刘娥告辞。
惠清的畏惧给了答案,官家以不可测御下,若事事被人能猜到他必会更起疑心,用了一次的伎俩不能再用。她要打破现在,该从另一方面入手,比如宋从开国就重视的文官。
刘娥快步走在前面,红玉跟在刘娥后面险些追不上她。
邱家在路上等着的侍女把刘娥拦下:“这位娘子,我家大娘子想见你。”
红玉挡在刘娥前面:“大胆,你是那家府上的。”
侍女看了一下两人的衣服,窘迫的低头:“我主家姓邱。”
想到成都故人刘娥道:“带路。”
侍女赶紧在前面领路,到了屋子红玉先一步进去查看。
刘娥跨过门槛看见老了数十岁的邱娘子。
“当日一别,未想还有再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