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邱娘子回到家中把陪嫁小厮召集在一起：“你们跟了我来邱家十几年，自恒裕出事后，咱们一退又退。如今悬崖边上，到了拼一把的时候，愿意的留下，不愿的我不强求。”
几个中年男人互相看后，当即就有四人沉默离开。
看着只剩下的黄海，邱娘子压下眼神的落寞道：“黄家散了，这次不成我把卖身契给你，你远远的去别处。”
自小跟着郎君身后长大的黄海跪下痛哭。
邱娘子让侍女把桌子上的半臂高木盒给黄海：“钱准备好了，我要你办的事也已经写在里面了，尽力为之，多谢你。”
叩首后黄海步伐沉重的往外走。
晚间回来的邱掌柜被人告诉此事，立刻调转方向到了邱娘子屋内。
“你疯了，为了一个废人，你要把全家搭上。”
邱娘子冷漠道：“我的孩子已经成亲了，我该做我要做的事。若有什么我自己承担，不会连累你。”
邱掌柜一巴掌把邱娘子打的脸高肿。
“你嫁给了我，你就是邱黄氏，活了半辈子的人你要是连这都想不明白，这间屋子也够你到死了。”
听到落锁声，邱娘子满脸泪水仰头扯着嘴呼吸。
恒裕，姐姐对不起你，太晚了。
邱掌柜怒气冲冲出来，让人去找黄海把他绑回来。
五日后，一身破烂衣服满身伤痕的黄海到刘娥住的小院前求见。
看书等候着的刘娥听说是邱家人道：“让他进来。”
被两个侍卫夹在中间的黄海见到主坐的刘娥，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褐布紧裹的一团。
“东西我带来了，求你救我家主人。”
黄海说完晕倒在地。
有此忠仆，刘娥郑重了几分：“带他下去疗伤。”
红玉将沾着血的布在桌子上打开，里面是写着字的不同纸张。
刘娥用了半个时辰将其看完。
赵相半部论语治天下，不是完人，却又深得官家宠信。重要的是他的案脉，他老了，老的该考虑以后。
拿着最重要的一条信息，刘娥感叹钱确实是有用。
下马车的赵恒看着在院子等自己的刘娥，笑着把她抱住。
“今天怎么没看书？”
刘娥笑的明媚：“有事要求王爷。”
被刘娥殷勤备至的迎到主厅坐下，赵恒不停回想整个心都提了起来，陌生的男子进来后更是疑惑的看着刘娥。
“这是韩王，你家主人的事还不快说。”刘娥高声。
黄海喜极而泣跪在地上不停磕头：“黄家只求能救出我家主人，给他脱籍。”
赵恒被刘娥拽了下袖子，咳嗽两声道：“你家主人现在在哪，是什么事。”
磕破的额头让黄海满脸是血，“在益州，我家主人叫黄恒裕被人诬陷杀人，本是刺面流放。但我家找人翻案之时，主人被人断手，到了教坊入了乐籍。”
要真是他说的，背后人来头不会小，赵恒问道：“仇家是谁？”
黄海犹豫后还是道：“原益州知州苗朴，现在他平调到了越州。”
官场手段自是斩草除根，人调走怎能留他还活着。
刘娥问：“你家主人还在益州，那他还活着吗，就不怕你们前脚走了他后脚就出意外。”
“主人当时帮苗朴平过益州的账，苗朴不知道我家主人有没有留有后手不敢杀他。”黄海带着隐晦的骄傲。
难怪邱娘子找她，一个有权一个有把柄，若无外力插手她弟弟苗朴绝不会放开。
已经拿到想要东西的刘娥道：“人王爷会救，你回去转告你家娘子，希望她守诺。”
黄海恍惚后傻笑着出去。
赵恒握着刘娥的手解释：“有些麻烦。”
汴京还好，地方官员不一定会买他这个没有实权的王爷账。
刘娥从袖子里把折叠的纸给赵恒。
打开看后赵恒吃惊不已。
性烈而被夫弃，赵普贵为宰相，有罪被罚还能起复，这样的人竟也左右不了出嫁的女儿。
“我虽为王爷可赵普都震慑不了的事，我亦无法改变。”
刘娥摇头：“王爷能。”
自知斤两的赵恒不解。
“只要王爷许诺，若有一日王爷登位，绝不用他女婿家的人。”
赵恒惆怅的笑了：“他是赵普，就这你想让他站我这边，你太小瞧他了。”
赵普的儿子皆是无才之人，他当时押宝在女婿身上，现在赌的就是他后悔了。
刘娥认真道：“成与不成王爷试试就知，只是拿了人消息，王爷可要救人。”
“我找人去做。”赵恒把纸紧握在手。
急着要把消息带给邱娘子，黄海满脸喜色跌跌撞撞的回到邱家，当即被拿下。
邱掌柜蹲在地上道：“你去见得谁？”
事情还没办成，怕透露出去生变故的黄海闭紧嘴巴不言。
“好，不说是吧。来人，去找他的卖身契。”
几个侍女闯进邱娘子房间翻找。
腿瘸后在这个家没了主母尊严的邱娘子麻木的走出去。
本在挣扎的黄海激动的看着邱娘子点头。
“成了。”难以置信的邱娘子哽咽道。
邱掌柜回想后把邱娘子拉到房间让旁的人都出去，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好娘子，是不是韩王。”她一个后院妇人，能有机会的只有刘娘子是刘娘子。
邱娘子点头。
大喜的邱掌柜声音一下子温柔下来：“咱们都是一家人，荣辱一体，你早该告诉我，我亲自奔走才显得诚意。”
“以后也来得及。”
“自然，恒裕马上要回来了，我让人给他把屋子收拾出来。”
邱掌柜扶着邱娘子坐下，先让人把黄海放了，然后马上出门找龚美。
龚美本来不想搭理，听完他感谢的话后凶狠的提着邱掌柜衣领。
“谁准你去打扰她。”
邱掌柜脸涨红：“美弟，你这就想岔了，咱们之间若是不互相帮助，怎么在汴京立足。”
龚美一个用力把他摔在地上：“滚！”
狼狈的邱掌柜只能先走。
他见不到她，站在院子里龚美觉得自己四肢都被铁链锁着，满身力气毫无用武之地。
而回到王府想了一个晚上的赵恒，第二日还是在宫里把赵普堵到台阶一角。
头发已经全白的赵普看着拘谨的韩王以为他想让他帮忙求情，语重心长道：“王爷年轻心要静，书看的多了是好事。”
罢了，局面也不能再坏。赵恒咬牙道：“我欣赏您的为人，您女婿得利而猖狂，不可大用也。”
聪明人几句就懂，赵普不知韩王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深沉道：“我走后我儿子撑不起我家，再没有女婿帮衬，我的政敌饶不过他们。”
“国有法。”赵恒道。
权能左右法，曾经多次利用权利达到自己目的的赵普，摇着头笑：“王爷还是我认识的王爷，好好修书。”
以为失败的赵恒不见沮丧反道：“赵相保重身体。”
背已经挺不直的赵普慢慢下着台阶，终是在最后一个台阶处迟疑了。
赵恒早早回到王府把高长吏叫来。
准备请辞的高长吏行礼时比平时久了些。
“有没有办法让益州的知州帮忙做件事？”
刘娘子来的成都府就在那处，高长吏愣住后道：“王爷插手地方，容易被弹劾，请您三思。”
赵恒叹气：“商人黄恒裕给了我东西，若救不了他，岂不是失信。”
高长吏试探道：“他犯何法？”
赵恒把知道的说了，“这些都是他家仆人的一面之词，或有不准。就算真有罪责他也已经得到惩罚，让他回家也可。”
禾内侍不顾规矩激动的进屋：“王爷，官家派人给您赐了笔墨。”
爹爹从放他出宫见娥那天后，就当没了他这个人，怎么突然会有赏赐。
赵恒站起来往外走。
王内监笑着站在院子里等着，见到赵恒后行礼:“王爷瘦了，就是为了官家也该保重自己。”
“爹爹可有什么话？”赵恒期待道。
“官家让王爷好好修书，早日能有个结果。”王内监道。
什么才叫结果？赵恒呆立。
禾内侍送王内监出去时塞银子问:“今日那位贵人在紫宸殿？”
王内监小声道:“赵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