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喂！你怎么能这样就走了！”
杜绯云起身追过去，魏乙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她抓着门摇了两下，发现真的打不开了，只要她用力，门上便显示出一张巨大的金色光符。
这是啥啊？孙悟空化缘去了拿金箍棒画了个圈吗？
陈姐忽然一声尖叫，杜绯云立刻转头。
那恶鬼的怨气呈几何倍数增长，黑气触手几乎要冲上了天花板吊顶。
杜绯云看得目瞪口呆，终于感觉到恶鬼的威慑力了，真的很吓人啊啊啊啊啊！
这一切都要归结于魏乙的离开，判官身上的杀气与正气，对恶鬼有极强的震慑力，他一离开，恶鬼便有些压制不住，黑气暴涨。楼里还有鬼，这种鬼气又对怨气有助力，一时间隐隐有冲破金色咒链的趋势。
那黑色触手打着旋儿，朝陈姐慢慢伸过去。
它想挣脱束缚，只能播散怨气，同化一切，只要怨气够重，它就可以有挣脱锁链。
最容易被同化的就是病弱或者心不有甘的人，怨气会侵蚀他们的身体，控制他们的思想，让他们变得更加消沉，或者变得更加极端，从而去报复伤害身边的人，怨气便这样一代代传播下去。
整个屋内最弱的便是陈姐，她的惊恐与崩溃都是怨气最好的养分，那恶鬼拖着锁链朝陈姐冲，陈姐扶着墙朝门的方向跑，还没拐过去便脚软在地上，随手抱着一个垃圾桶当盾牌挡着。
可是没有什么用，鬼不怕垃圾桶啊！那黑雾沿着地板一路流动翻滚，一边探出黑色的触须，已经卷到了陈姐脚边。
“啊——”陈姐持续发出一阵高分贝尖叫，却丝毫不能阻止恶鬼的扑食。
“等等！停！”杜绯云冲上去一把抓住了那金色的锁链，用力往后拖。那黑雾被她拖着往后退了几步，又往前冲。
陈姐回头看了一眼，又看到那黑雾怨鬼扑了过来，赶紧转过头去尖叫道：“救命啊——你不要过来啊——”
杜绯云用尽全身力气扯着那团怪东西，觉得自己就像个死命拖着发狂大型犬的狗主人，但是好悲催啊，这大型犬……大型鬼根本不是她养的！
这一瞬间杜绯云恨死这个判官了！
一句有鬼转身就走，竟然把恶鬼都丢下了，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这里还有人，还有人啊！走了也就算了，还连门窗都封死，是要自己和鬼自相残杀吗？
怎么办，怎么办？
“杜，杜绯云，我怕了你了，快把鬼收起来吧求求你！”陈姐拿着垃圾桶拼命挡着自己的脸，“你租多久都可以，只要你想租，这铺子永远是你的，好不好！”
杜绯云感动得热泪盈眶。
“就凭你这句话，都要把这鬼勒死——”
陈姐：“……”
这次杜绯云可出了大力了！她猛地吸腹用力，死命一拖，生生又把那团黑色雾气拖离了几米。金色的锁链像是呼应般，又勒紧了一点，恶鬼的怨气如同套上了塑身内衣，瞬间围度变小。
有用！
陈姐缓过一口气，爬着起来，跑远了一点，回头道：“再拉紧点，再拉紧点搞不好就把他收了！”
杜绯云手臂都酸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收，收哪儿去……我不行……得找点东西砸他。”
“我还能砸鬼？”陈姐大惊失色，“你把我想得也太能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妇女，没有什么法器……”
“你说得有道理。”杜绯云点点头，十分同意陈姐的观点，“那我松手了。”
“别！”
陈姐一声惨叫，立刻抓着自己的包扔过来。
杜绯云揪着那锁魂链，一脚踩过去，踩住了鬼的一只脚，这下好使力了。
等等，鬼有脚？杜绯云只觉得小白鞋的鞋底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整个人魂飞魄散。
那鬼被她大力勒着几乎也快拖到面前了！
啊啊啊啊啊！
杜绯云抡起陈姐的包，砰地砸在了鬼的头上。
砸实了？
黑雾扭了扭，倏地一下又消失了一部分。
杜绯云愣了半秒，抓起包砰砰砰一顿猛砸，几乎不敢停手。
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大包朝鬼头上砸去。
“轻点啊！这包很贵的！”陈姐呼天抢地，“是我前任小情儿送我的啊！”
“让前任的东西去见鬼吧！”杜绯云怒吼一声，把包包高高抡起，如来神掌一般从天而降，拍中了鬼的天灵盖。
黑雾散得七七八八，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鬼，锁魂链上的力道一松，那鬼朝前扑倒，摔在地上。
“好，好了，暂时稳住了。”杜绯云累得够呛，半跪着直喘气。
陈姐扑上来抓起包包，心疼得不得了，拿了张纸巾猛擦：“这款已经绝版了啊！”
擦了一会忽然想起旁边还有个人，转头问：“你没事吧？”
杜绯云还攥着那锁链，摇了摇头。陈姐也松了口气，带着哭声说：“这是造的什么孽哦！”
“你刚才讲的还算话吧。”杜绯云说，“我爱租多久租多久，还免租……”
陈姐竖起眼睛说：“当然算话，你别以为陈姐只是个物业管理中心的主任，你们那一排底商房产证都在我手里……你等一下，我没有说免租，别想胡编乱造让我认！”
杜绯云笑了起来，拿现实的事情刺激一下陈姐，那陈姐立刻就生龙活虎了。
地上那鬼扭了两下，在地板上翻了个身，陈姐吓得立刻跳脚，拎起包包跑了三丈远，想了想说：“免租！免三年！”
杜绯云：“……”
还能这样？
-
魏乙穿出1108室，纵身一跃周围景色置换，瞬间来到了十三层，紧接着戴着面具的鬼卒出现在他旁边。
“唐拾。”魏乙开口道。
“是这里。”鬼卒的手微微发抖，“当时我就是感觉到这里有东西在召唤我。”
魏乙的暗金手铠微微发亮，天雷火正在聚集。
“所以刚才那个恶鬼只是一个被驱使的牺牲品，真正的‘恶鬼种子’在这里。”魏乙说。
“是。”唐拾哑声说，“是我弄错了。”
两人一起朝前走，唐拾犹豫了一下，说：“魏判，你把那个恶鬼和小云留在一起，不会有危险吗？”
“不会，我相信杜绯云。”魏乙冷冰冰地回答，“捉鬼要紧。”
唐拾将信将疑，追问了一句：“真的？我怎么感觉你有点紧张？”
你拳头握那么紧做什么啊！天雷火都快被攥没了！
魏乙：“别再讨论这个问题了。那鬼身上的锁魂链是从我身上分出去的，一旦断裂我会瞬间回去。”
原来是这样。唐拾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如果等会儿面对恶鬼的时候，杜绯云那边的锁魂链断了，魏乙直接原地消失，那么岂不是只有自己面对恶鬼？
“魏判你这样让我很没有安全感。”唐拾压抑着内心的尖叫，小心翼翼说。
“不会，我相信你。”魏乙依样画样地还了一句。
信你个鬼啊！
唐拾觉得自己凶多吉少。
我只是个将功立罪的带路女鬼，还没有享受过正常快乐的鬼生，还没有跟杜绯云叙旧，而且我的指甲才做了几天还没看够啊！
-
“这鬼是什么鬼啊？”
陈姐拿着个养生锤扒拉那鬼的头，“昏过去了？这脸脏得哟。”
那鬼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怨气倒是收敛了不少，只有丝丝黑气从他身上冒了出来，看着也不像正常鬼。
“看得我想给他洗个脸做个面膜。”
陈姐明显已经脱敏了，杜绯云那一家伙砸晕了鬼，忽然让她产生了一种鬼也是肉体凡胎的感觉。
杜绯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死马当活马医，死人当活人揍，把这鬼撂倒了。
一听陈姐要给鬼洗脸立刻阻止她：“别把他给滋醒了，我可没有力气拉着他了，到时候要吃你要把你变成行尸走肉，那就是你咎由自取。”
陈姐一哆嗦，那还是晕着好。她转念一想，又冒出个点子。
“哎？上次你给那女鬼做指甲，驱了怨气是真的，那你现在给他做指甲呗，说不定怨气也下去了。”
杜绯云一愣，想了想说：“肯定不成吧，这鬼都晕过去了，怎么也得它自己思想起变化，咦，鬼有思想吗？既然怨气驱使，让鬼也不甘，应该是有的吧……”
杜绯云说得自己都快混乱了，但是用唐拾当例子，以及直播间的鬼魂对话来看的话，鬼肯定是有自己的思想的，而且和人一样，每个鬼都不同。
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直播间，杜绯云心血来潮，想开一场直播了，正好可以向直播间里的鬼魂请教一下怎么处理这个恶鬼，说不定能找到人来接收。
“陈姐有穿戴甲吗？”杜绯云问。
“有，有。”陈姐想起来自己床头柜里放着两副买的定制甲片，“给鬼用？不是说不能驱邪嘛。”
“闲着也是闲着。”
杜绯云露齿一笑，甜美带着一丝狡黠。
杜绯云带着鬼来吓人，往严重里说了，就是非法入侵民宅，以欺骗和恐吓手段，要挟户主，这个播出去是可以报警的，自然是不能直播的。
但是现在她已经和户主陈姐患难与共，堪称生死之交，陈姐更荣升捉鬼助手，俨然已经成了一伙，前事既往不咎了。
杜绯云还有一点顾虑，则是替魏乙着想。
毕竟让他来带鬼吓人，是杜绯云的私人请求，万一被地府知道了，可能又要被扣功德。
但是此时在杜绯云看起来，魏判已经跑路，自己孤军奋战，还管他会不会扣钱？我刚才可是连命都差点没了！
这必须能开直播了。
杜绯云掏出手机，进入直播间。
-
魏乙拎着唐拾，穿入了1308号房间。
房中空无一人，正中有一个供台，电子佛龛样式，向四周投射着十来束绿色的射光，中心一尊坐像。
唐拾看着那坐像，全身颤抖，魏乙紧紧扣住她的肩膀，说：“不用怕，白泽鬼面能抵挡任何魅惑鼓动，你可以直视他。”
唐拾慢慢抬起眼皮，在白泽鬼面遮蔽一切感官的影响下，她直接看到了恶鬼的躯体。
一个趺跏而坐的佛像人形，身上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涌动的光点，仿佛人的身上爬满了蠕动的肉虫，看上去仿佛像受刑。
十八地狱的酷刑也不过如此。
唐拾看得难受至极，那佛朝她微微颔首，猛一睁眼，眼中带着疯狂的笑意。
唐拾全身一颤，整个人后退一步，魏乙一脚抵住她的腿，让她继续往前。
她战战兢兢前行一步。
那佛，又睁开了一只眼，在他身上蠕动的那些虫形光点，有一只睁开了眼。这只眼睛里带着痛苦与不甘。
又一只眼睛睁开了，这次是绝望的恐惧的眼神。
唐拾终于明白过来，那些蠕动的光点，都是眼睛，未睁开的眼睛。每一次蠕动，都是眼球在干瘪的眼睛里滚动，那些疯狂的眼神要冲出来，冲出来……
唐拾被魏乙抵着，机械般地朝前走。
魏乙的话犹在耳畔：“它藏在其他地方，我找不到它。你要逼它出来。等所有眼睛睁开，实体就会降临……你的灵体里还有种子，必须要让它消失，你才可以得到自由……”
唐拾慢慢走到了那尊佛像前。
魏乙看到的只是一尊平平无奇的佛像，在绿光的投射下有种铜绿的错觉，那些铜绿却是活的，细微地涌动着，佛像的轮廓呈现出一种模糊与清晰交织的状态，仿佛是一些活物的聚合体，又像3D投影画面不稳定的感觉。
“它要来了！”唐拾的声音颤抖着。
魏乙手中的天雷火已经呈现出了明亮的火光。
这时空气中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叮咚声。唐拾吓得大叫一声。
黑暗中清晰的语音播报从魏乙的工作记录仪里传出来。
“您关注的播主‘指尖温度——杜绯云个人美甲工作室’直播开始啦！进入观看请按1，十分钟后再提醒请按2，退出请按3，语音连线请求请按4，关闭提醒请按#号键。”
前方弹出了一个巨大的虚拟键盘，唐拾透过白泽鬼面都看到了。
“不要看直播！它来了啊啊啊啊！”唐拾大喊。
魏乙顾不上直播了，面前那绿色佛像如同积沙一样猛然垮塌，黑气铺天盖地喷射，迅速形成了一个人形！
魏乙轻喝一声，挟着天雷火摁过去，击中了恶鬼的胸前！
恶鬼发出一阵尖锐嘶叫，黑气扩散又集聚。
与此同时传来了一阵语音播报：
“您摁了1，收到。正在进入阳间直播间，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