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没有一星光的寂静水面之上，高悬着一轮月亮。公路拦湖而过，在变幻的水面衬托下，显得更加稳固可靠。在公路地基之下，变迁的湿地泥土下方，数个金色的法阵缓慢旋转，化去一切污浊的力量。
然而公路之上，黑压压的一群恶鬼密集地聚集着，不停向前移动。他们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黑气，挂着淤泥与水草，手中武器反射着月光，放眼望去，如同水面的一片波光。这阵波光与水面月亮倒影被风吹开的涟漪，竟然呈现出相互投射的妖异之感。
白日人行，黑夜鬼路，这群鬼魂抬着这辆越野车已经步行了好几公里了。或许是因为祭品的临近，所有的恶鬼都从湖里爬了出来，跟随在队伍的背后。
“完了完了，越来越多了。”迟超喃喃地说，陆常空望着后头越来越多的鬼，皱起眉头。
云虚朝他轻轻摇头，于是陆常空又坐了下来，开始复盘为什么这次翻船了，以及杜绯云到底在提醒什么。
事前杜绯云确实提醒了自己一句，但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情况这么紧急了，为什么杜绯云反而沉默了？
“你的表情有些吓人。”云虚淡淡道，“夏芒已经够害怕了，把我手都捏青了，请你不要再加剧紧张气氛。”
陆常空哼了一声，说：“对面那一组，一定知道了不少事情。很可能是魏乙这个叛徒。”
“我承认他是个叛徒，虽然理由和你不太一样，但是你说得对。”
云虚掰开夏芒的手，又被她紧紧抓住，脸上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但是最好不要太轻视凡人。”
他切身体验，上次拯救了一切的还是杜绯云，虽然他觉得这个凡人还有其他的隐情，但是他摸过杜绯云的经脉 ，确是凡人无疑。
但是这些没有办法一一道出，他只能提醒。
陆常空挑着眉着他被掐得一脸痛苦，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曲黑人抬棺助兴，云虚毫无反应。
旁边迟超焦虑得一直在微信群里实时直播，因为坐在车上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这样还能发泄，他拍摄了大量恶鬼长相，细节拍图，以及他们从水里爬出来的样子，这些东西迅速被杜绯云转到了特殊侦缉组的群里，成为珍贵的资料。
然而远水救不了近火，祭坛已经近在眼前。
恶鬼抬车进速度并不快，杜绯云一组的皮划艇跟上进度很轻松，而且由于祭品的出现，水里的鬼通通爬上了公路，完全不理会杜绯云这边，他们节省了大量符咒，保存体力，甚至还有心情欣赏一下周围的风景。
“是那边吗？”小海指着远处。
岔路口，中间街心花园之处出现了一座高塔，旁边环绕着石柱，靠近湖面这边有一座平台。月色下只能依稀看清楚这样。
“这不是普通的公路转盘？”小河一脸疑惑，“这是人工建筑，我查过的，中间那个是一个仿制的古代观鸟台，是青矶湿地的标识之一，四面有四块……啊！”
他忽然大喊一声，终于对上了事件。
“那就是遇害地点！”
这个地点一经确认，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杜绯云转脸看向魏乙，说：“魏判眼神好，你看看。”
“是人工建筑没错，恶鬼在参拜也没有错。但是他们不是信仰而是交换。”魏乙指着这一条公路，“有大能者镇压过，辟出一条道路，数百年来非常稳固，这群被镇压的鬼，碰到阴气弥漫的时候便可以短暂行动，这种杀人供奉或许就是一种交换，企图换得自由。”
魏乙一口气把心里的猜想都说了出来，这种表态加剧了众人的紧张与急迫，祭坛越近，杀|人现场恐怖感越逼真，从这一点上来说，被鬼抬着的车上乘客虽然有不好的预感，但是没有杜绯云这一组的压力。
已知事物全貌的压力。就是看着祭坛周围的环境，与死者事件对上，心理上直接代入，体会到死者的恐惧与被杀的视角。
杜绯云一边看资料一边观察那边地形，再一看四周，大家的脸色全都苍白，显然是吓得够呛。
“别看那个祭坛，只是个路盘，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否则就要被鬼抬。”她开了个玩笑没有丝毫缓解周围的压力，杜绯云想了想，指着旁边那个平台问魏乙：“那是个停车场吗？”
魏乙看着手机上特殊侦缉组发来的消息，摇摇头，说：“或许。但是此刻，或许应该称之为断头台。”
杜绯云：“……”
魏判你不要在这个时候加剧所有人的恐惧好吗！
“所以他们会把车放到这个位置上。”杜绯云思索道，“我们救人应该去这里，那么我们的旗子会在哪里……啊，好像看到一点闪光。”
标识物在转盘中间，在月亮下反光。
在这样的晚上，比起救人，显然是决胜的一分更加难拿。
但是这时候已经没有退路了，鬼已经抬着车挤进了道路转盘之中，众鬼发出一阵低声咆哮，带着回响嗡嗡震动，杜绯云听着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在跟着震。
“妈呀！”小海抱住了头鬼哭狼嚎，“声波攻击！听多了会变傻了吧！”
那声音越来越高，山呼海啸般朝四周扩散，水面上泛起奇异的波纹似乎都在跟着呼应。
“他们在抒发愤怒。”紫袖皱着眉说，“怨气这么重，这群鬼真的是泡了太久了……”
月下狼嚎令人心惊，月下鬼嚎令人头晕，好在很快就过去了。他们抬着车过马路，触发了感应式红灯，还排队等了一下。
“鬼都遵守交通规则吗？” 小河问。
“转盘中间的观鸟塔上刷了交通安全须知吧，这群鬼可能奉为圣旨。”小海说，他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好蠢啊。”
刘晟年揉了揉眼睛，拿手肘碰了碰小海，问：“标识物怎么不见了？”
他一说杜绯云也发现了，塔身上贴的反光标识不见了，一群乱糟糟的鬼从这里路过，可能不小心刮掉了！
“快快快，看看在哪个鬼身上！”小河大喊。
标识物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大家从恐惧中脱离，纷纷张望。
“在左边！左边抬车的鬼肩膀上！”
闪着封印的金光的越野车被放了下来，放在了那块空地上。鬼魂仍然拿他们没有办法，只把车轮全都暴力拆卸下来。
“云虚道长，你再不出手，等到天亮我们就没有车了。”陆常空认真地说。
“我是想出手了。”云虚把夏芒扒下来，“你这个封印太强我出不去。”
陆常空：“……”
“都给我坐好了！”陆常空怒吼一声，封印瞬间解除，云虚猛地冲出，又被安全带勒回座位，陆常空一个人顶在门口，后窗却已经被破开，迟超发出一声恐惧的大喊，抱紧了旁边睡觉的朱子圆，云虚手忙脚乱解开安全带，刚一站起又被夏芒死死抱住。
恶鬼已经从后头冲了进来，云虚一手抱着夏芒，一手甩出三张符，恶鬼当场被净化，身上金铁盔甲哐哐哐掉了一地，陆常空把车窗用符咒封死，自己一个翻滚冲出车位，与偷偷摸摸从水里爬上来的杜绯云一组打了个照面。
陆常空神情复杂，只说了一句：“是我小瞧你们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对不起，只见杜绯云提有球棒一棍敲晕了旁边恶鬼，大喊一声：“左边！紫袖左边！”
晕倒恶鬼往旁边一歪，倒进了陆常空怀里，整个人还在抽搐，陆常空恶心到不行，一脚把恶鬼踢到一边，莫名其妙地说：“还往里边冲什么，把车里的人搬出来赶紧跑啊，后边成千上万个你打得完吗？ ”
第二个爬上来的是紫袖，一把符扔过去，陆常空周围倒了一片，他也被贴了一张，本身是鬼被净化了一下，仿佛被人打了一拳。他痛苦地撕下那张符，怒道：“你不能看清楚一点吗？”
又是一把符飞过来，这次是刘晟年扔的，陆常空有了防备，身形一矮，躲了过去。
四周倒了一片鬼，路只有这么宽，一夫当关，万鬼莫开，刘晟年爬上来，把晕过去的鬼翻过来又翻过去，口中喃喃道：“这个没有，这个也没有，这个也没有……”
陆常空开始怀疑这群家伙全都被附身了。
这时候一个人抓住了他的脚踝，把他拖倒在地上，陆常空差点一脚蹬出去，幸好看清是小海，小海从水里爬上来，已经体力不支了，关键时刻抓住了陆常空的脚，爬了上来。
倒在地上的陆常空被小海翻过来。
“这个也没有……不对，这个有！”
“什么？”陆常空莫名其妙。
小海从他背后撕来一张反光的标识贴，笑得心满意足：“终于找到了！打架蹭来蹭去，一下子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陆常空愣了一下，往自己背后摸了摸，忽然怒道：“这是老子的！”
他伸手一抓，快如闪电，从小海手中抢下了标识。
小海一愣，生气地过来抢：“这是我先拿到的！”
“是个P。”陆常空一副无赖的样子，一手举高另一手推拒，“你从我身上抢的，过分了啊。”
“不小心粘上的。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身上有。”小海愤怒地盯着他，“我们好心过来救你们，你居然这么无耻。”
陆常空睁大眼睛，做出惊讶的样子，说：“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难道不是来取这个标识的吗？”
“都有。”小海说。
“算了。”紫袖说，“不要跟他废话，救人 。”
“明明是我们先抢到的！”小海愤怒了，他想冲上去动手。然而这时候紫袖撤走了符咒，恶鬼像潮水一样涌过来。
杜绯云把朱子圆背出来，迟超把医生转移下去，昏睡的都放上了皮筏艇。
“不许坐我们的船！”小河远远冲着陆常空喊。
陆常空看也不看他，哈哈大笑说：“我用得着坐你的船吗？刚才这车人靠谁保护的？靠你们吗？”
“召！”云虚朗声道，银剑出鞘，以他为中心四周形成一片净化的白光区，恶鬼霎时灰飞烟灭。
“终于可以消停一会了。”紫袖笑道，“云虚道长高人，再见到仍是佩服。”
她朝云虚行了一礼，指着下边说：“邀请道长与我们一起坐船吧，挤挤应该可以吧？”
“再多一个不多。”魏乙的声音从水面上传来。
云虚过去牵着夏芒，紫袖点点头，两人下去。
小海蹲在地上，把倒在地上的陆常空翻过来，说：“咦，陆大师怎么倒下了？”
陆常空疼得脸都歪了，说：“跑得太慢差点被净化了……”
杜绯云从他身边的恶鬼铠甲上抠下来那个反光的标识，说：“啊，又蹭到这里了，这回不是从陆判身上揭下来的吧？”
陆常空把脸转过去，不想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