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6 章
这群天界的残魂，与尸鬼一样在这种极端环境里保持了身躯与铠甲，就像杜绯云上次见到他们一样，整装待发。
农历十月十五大潮之夜，他们没有与尸鬼交锋，仅仅那之前把人类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方。他们的铠甲尽是水锈，刀剑无光。而尸鬼受了魔气的滋养，刀刃重新焕发出锋利雪亮的光泽。
而现在不一样了。
圆月之下，他们应召而来，披挂上阵。那些陈年的水锈与污浊一扫而空，全身铠甲都散发着天界净化后的银色光芒，刀剑雪亮，宛如秋水。
漆黑的大地上，一星灯光都没有，发生了异变的水泽大地，忽然出现了一片光明。
他们不需号召，转身朝附近原野上的尸鬼杀过去，那净化之光正是克制这些邪物的，别说刀剑相交，甚至都无法近身，那银色的色光芒如同火焰灼烧，尸鬼发出一声喑哑的大叫，粗粝刺耳，随即逃散。
云虚在泥潭中与几十个尸鬼缠斗，净化之光一扫而空，这些人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扑通倒在地上，随即又站了起来，云虚又是一式扫去，尸鬼再次飞向四方。
“太麻烦了！”云虚大喊一声，皱眉爬上田埂，望着远处。
只见黑暗中仿佛升起圆台宝座，杜绯云手持兵符站在上头，指尖流泻出天界白光，云虚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边，疑惑地自言自语：“那是青玉司的东西？”
他不再理会那些尸鬼，整个人腾身而起，脚步如飞，点地如同滑行一般，张臂飞了过去。
白光在他身边闪现，传中的青玉司的战士就在他身边。云虚猛地停下脚步，数排天界战士同时朝这边望过来。
天界的银盔光亮如新，铠甲浮现出旋转的符文，仿佛都是最新铸就。云虚激动不已，他来不及细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正要与人搭话，仔细一看，那银盔之下，空空如也，甚至连头骨都不复存在。
云虚默然。在人间待得久了，似乎觉得人死还有躯壳，有白骨，而天界净化之力耗尽，连自己的躯壳都保不住。
他退后一步，朝那些死去的天界将士行礼。
他身上泛着淡淡的白光，与天界残魂铠甲上白光相互呼应，仿佛确认了彼此的身份。
那群人不再看他，转身朝之前他身陷的泥潭冲了过去。
“杜绯云！”云虚冲了过来，杜绯云转头看着他，说：“来得正好！”
云虚朝她伸手，沉声道：“杜绯云，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
杜绯云一巴掌拍在他手上，给了他一巴掌空气，说：“让你去救人！这东西不是我的，我借用的，你如果要等会儿再跟人家好好说，别厚着脸皮这样讨，会被打走的啊。”
她转念一想，说：“你来人间该不会是来找这个的吧？我以为你要找的是锦盒。”
云虚被她推着走，无奈地说：“是。严格说来我是来回收青玉司的遗物的，这是我的课题你知道吗？关系到我毕业的。”
“你还没毕业啊？”杜绯云有些惊讶，云虚似乎从她脸上还看到了同情，板着脸说：“很难毕业的，别想得那么简单。”
“好。”杜绯云立刻调整了自己的表情，云虚这个情况不能用人间大学延毕这种来做比较，她认真地说：“你快去把那些人给救了，我怀疑他们已经攻进去了！”
她指着定柱的方向。
尸鬼实在太多了，黑压压的一大片，天界残魂虽然是克星但是人数较少，而且尸鬼被打倒以后，从地底的魔气获得补充又会再度站起来。
还得用武器把它们彻底净化掉。
云虚立刻朝那边掠过去，后头杜绯云焦急地喊：“等一下，这个效果能持续多久，我必须一直站在这里吗你？”
“不用。”云虚的声音远远传来，“被唤醒的士兵随着魔气的侵蚀铠甲会再度黯淡，但是他们可以相互补充一点，趁他们正在僵持，我们赶紧把人转移了！”
杜绯云又在圆丘上站了片刻，直到圆丘的光芒渐渐低了下去，虎符的光也暗了。
应该没有天界残魂了。杜绯云想，只有相互呼应的时候白光才会变亮，而孤身一人的时候它将归寂。
杜绯云转身往定柱的方向跑，这一路已经被清理过了，没有再出现鬼拖腿的事情。白光更远处聚集，形成一条潮水般的长长的光带，战线不住朝前方黑色的地方推移。
她跑到下定柱前，已经没有尸鬼了，水泥板盖也盖了回去。里头叮叮当当响，应该是在修复。
“怎么样？”杜绯云问，“还有人在下面吗？”
水泥板的门打开了，村民还在里面，看见杜绯云都激动地抹着眼泪。
“没有人受伤吗？”杜绯云关切地问。
“这里只有老人妇女和小孩。”村长说，“我们再躲一躲，石光他们跟着天兵打过去了。”
杜绯云听懂了。村民没有退缩，当有援兵过来，他们就自动加入跟着一起打尸鬼。
“他们要把尸鬼打到哪里去？”杜绯云看着远处，似乎战线推得更远了，“真的能把他们消灭？”
村长摆手说：“哪里打得完，几百年前都没有打完，现在怎么打得完。还有另一处定柱，应该是去救那边了。”
是那群卖护身符的山民。
杜绯云明白了。
他们守着另一个定柱，这是曾经天界帮他们建立的庇护所。世世代代，每逢阴潮，他们至少有栖身之地。
“下来歇歇？”村长说。
杜绯云摇摇头。既然自己已经卷入了这件事情，不如尽力而为。说不定那边还能再唤醒一次天界的将士，她得尽快赶过去。
她想了想又爬了下来，村人立刻让了个位置，给她垫了个软的布垫，这样可以靠着墙休息。杜绯云谢过他们，朝村长说：“借地一用。”
“请。”村长正要指引她进入供奉室，杜绯云却转身走进了净化室，金色的净化之阵还在缓缓旋转将化。
数十具棺木放置在角落，有的甚至是直立起来，仿佛打开棺盖就会有人走出来。但是此刻杜绯云已经不再害怕。
对死人的畏惧，远远都抵不上想让所有人活下去的愿望。
她轻声道：“系统，你还好吗？”
与她绑定的系统对魔气的适应十分脆弱，它已经极少说话，全力生产甲片，多数时间都像是冬眠了一般安静。
“还好。”系统冷静地回答，它很严肃，没有叫苦也没有开玩笑。
“我需要召一次白泽。”杜绯云小声地说，“你储存的鬼气还能支撑一次吗？”
系统没有回答。
杜绯云看了看周围，说：“这里应该有鬼气的存在，你多少能补充一些，这样应该会好受一点。”
“可以。”系统说，“召唤肯定是可以的。但是随着消耗白泽也会变小，或者突然消失，所以得一次憋个大的。你等着，看我……”
有点嘚瑟了。杜绯云哭笑不得了，这是一个逞强的系统。
净化室内爆发出一阵闪光，垃圾山轰然倒塌。巨大的白泽差点把旁边先人的棺材都推倒了，还好稳住了身形。
这一声巨响惊动了村人，他们赶紧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一个巨大的毛茸茸光形巨兽盘在一堆垃圾上，顿时吓了一大跳。
“有怪物！”村人一声大喊，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操起武器就要攻进来。
“没事的，它很乖。”杜绯云说，“是家养的。”
村人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有人好奇地拿着木棍捅了捅白泽的屁股。
“这是什么家伙？九头狮子吗？”
白泽一听不高兴了，猛地回头铜铃般的大眼瞪着村人，村人退后两步，白泽大尾巴一甩，虎目圆睁。
“喵。”
村人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倒退几步，摔在地上。其他村人立刻围上来。
“你咋啦？吓死了吗？”
“不，不是，吓人，但是还怪可爱的。”
杜绯云笑了起来，果然白泽神兽才是人鬼通杀，又好骑又好玩，又有用又治愈。她揉了揉白泽的大耳朵，说：“带我去天界战线那边吧。”
白泽甩了甩头：“喵喵，喵！”
“这啥子？”村民羡慕地说，“我也能养吗？反正这里地儿大，合作开个养殖场，一只卖个几十万，比藏獒还贵哩。”
我也想养啊。杜绯云心想，她想了想白泽没有动弹的原因，忽然明白过来。
现在到处都是魔气，白泽没法穿墙和瞬移了，只能靠一路飞奔。好在白泽跑的速度很快，杜绯云跳下来，把巨大的白泽拖出净化室。
系统爱小云心切，又或者是这里鬼气充足，它变出了一个巨大白泽，头部堪堪穿过进来的甬道，杜绯云让它倒着出来，自己拽着它的大尾巴往外拖。
村民纷纷让路，完全没有想明白净化室里怎么突然出现这么大的一个毛团团。
“楼梯不会被踩塌吧。”村长心疼，“一百多年前修的。”
杜绯云摇头，让他放心。白泽轻如无物，走钢丝似地挤上楼梯，正在修理水泥门口的村民连忙打开出口，然后发现白泽的头卡在出口。
杜绯云算来算去，实在没想到会卡在这里。
村长忽然反应过来，想到杜绯云刚才扯尾巴，忽然喊：“来啊，大家一起上，把这个猫给推出去！”
几十个老弱妇孺都冲了上来，上百年的楼梯承受了太多的重量，所有人的手和脸都埋在白泽发光的毛毛里，咬牙往它往上推。
白泽被慢慢挤了出去。
崩地一声，白泽的头弹了上去，它无辜地睁着大眼，与一个刚苏醒的尸鬼面面相觑。
那个尸鬼歪着脸看着它，高高举起手里的刀，白泽四肢还卡着，大喊了一声喵，杜绯云还在它身后，浑然不觉发生了什么，一连串喵喵喵下来，杜绯云忽然警觉，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快啊！”村长一声大喊，众人齐心一推，白泽轰然冲了出去。杜绯云随后爬了上去，发现白泽把那个尸鬼咬着，尸鬼的腿还露在外面蹬来蹬去。
“不能吃！”杜绯云拍它的头，“快吐出来。”
白泽不情不愿地把尸鬼吐了出来，立刻被村人打晕了。
“下一波可能要来了。”杜绯云说，“底下一直有魔气供应，它们积聚到一定的魔气又会苏醒，赶快进去躲起来吧。”
杜绯云把紫袖的符贴了几张封住洞口，又拿了些其他的石块草皮盖住。这才跨上白泽朝远处去了。
此刻，白色的战线已经推过了公路。在数次地陷的影响下，底部法阵护住的公路依然□□。白泽载着杜绯云飞过去，朝更远处的光带聚集。
杜绯云再次看了看手机，魏乙没有任何动静。云虚应该就在前方天界的光带里。
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