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团圆（二）
桌子上摆上了红烧肉、红烧鱼，焦溜丸子，清炒白菜……等家常小菜。
应蛟和嬴政左右各一边，搀扶着秦异人走到饭桌边。
林少使用袖子擦拭着眼角，轻轻的吸着鼻子。
秦异人看着她的样子，问道，：“少使这是干什么。”
“王上，”林少使深吸一口气，长长呼出，让自己尽力保持平静，“妾身身份不高，家里也没有宫里这么多规矩，自入宫后妾身从感受过，这般一家人坐于一桌用饭的感受。”
“今日，不就是了……咳咳……”秦异人又开始咳嗽起来。
我赶紧给他斟满一杯水递过去，他喝了几口，算是好些。“虽是嬴政胡闹，但也是难得……咳……难得。”
“父王，你好些了吗？”应蛟问道，他年龄尚小，对很多事也还都是懵懵懂懂的。
自上次见他，我便知道，他虽是少使所生，但嬴政为入宫时，也是东宫里唯一的小公子，大家皆是宠着，爱着，自然也单纯稚嫩些。
秦异人轻笑，摸摸他的闹到说，“父王，好多了。”
嬴政坐在一旁，不笑也不说话，说不清他心里究竟如何思考的。
“父王……儿臣……”嬴政不知想说什么，却突然顿住，等了好一阵也没说出口，想来是为了避免尴尬，从桌子上夹了一块鱼放入秦异人碗中。“儿臣，亲自做的鱼……”
“咳咳……”秦王咳嗽了两声，语气有些严肃，“政儿，你应该把心思放在家国大业上……咳咳……”
嬴政低着头，手里的筷子，顿在碗前，也不说话。
整个空气里都有些沉默，郁郁寡欢，我站在一旁也秉着呼吸，不发一言。
“吃饭说这些干什么？”赵姬语气有些温怒，但底音还是十分温柔，“政儿是好心，你就是不领情，也不该说他呀。国家大事是要紧，但是儿子心疼父亲也是真的。莫不是因为我们母子从小不在你身边，便是做什么也都是错的。”
“你懂什么!”秦王突然发怒，将筷子狠狠的拍在桌子上，“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老秦王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怒火冲冲的说道：“你以为这国君是好当的吗？只要我秦国走错一步，六国皆会伐之。”
“咳咳咳……”秦王又继续咳嗽了起来，咳的眼眶有些泛红。
嬴政干嘛扶住秦王的胳膊，低声道歉，“父王……儿臣知错了，您别生气……儿臣，知错了……知错了……”
赵姬却不干了，我第一次见这个女人发如此大的火气，她站起身，语气有些颤抖，冷笑着：“六国也不会因为一顿饭攻打秦国!秦国也不会因为一顿饭而灭亡!你只不过是对我们母子有意见!”
“秦异人!是你对我们母子有亏，我们母子不欠你的!”赵姬红着眼，喊到。好像在发泄这些年自己独自一人带着嬴政所受的苦，在今日她要一股脑的倒出来。
“出去……”秦异人狠狠的瞪着她，指着宫门口，“出去!”
我慌忙跪地，试图稳定下当前的局势，“奴婢，请秦王息怒。娘娘只是一时激动，并无其实意思。”
“我就是有这个意思!”赵姬喊着打断我，打算跟老秦王硬磕到底。“你对应蛟和对我儿，态度差如此巨大，应蛟是秦国的王子，我儿也是!我儿孝顺，今日为你下厨，你却如此对我儿!实为不公!”
老秦王盯着赵姬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神也越来越通红。“咳咳咳……”又是一顿猛烈的咳嗽。
“嬴政是太子!应蛟只是一个王子!”老秦王奋力将这句话喊出，“这些女人的活，轮不到他一个太子去做!”
“你这就是差别对待而已……哈哈哈……”赵姬大笑，“想当初丢我儿在赵国，是为了你的王位!你们秦国人可曾想过救我儿，你们想牺牲他!如今给了他一个太子的头衔，实则让他给你们秦人当牛做马!”
“母亲!”嬴政赶紧叫住她，“为秦国牺牲，是我一个王子应该做的，不是父王的错。”
“哈哈哈……好啊……你们都姓赢，我只不过是一个赵国人，你们都有理……不错!不错!”赵姬冷笑。
“滚出去……”秦异人被气到浑身颤栗着，声音都有些发颤，像快死的狮子拼劲最后的力气维护自己的骄傲与尊严，“都滚出去……滚出去!”
“父王……儿臣……”嬴政刚要说话，却被老秦王的眼神打断。
“哼!”赵姬一甩衣袖，摔门而去。
我看着屋内的情景有些失语，本着不想让矛盾激化的原则我追上赵姬，在秦宫的门口拦下她。
“娘娘，您别走了，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不行吗？”
赵姬看着我冷笑着，“怎么好好说？赵国国君要杀我的时候有跟我好好说吗？秦国执意攻打赵国，不顾我们母子的死活，有跟我好好说吗？肖晗，我问问你，这时候能好好说吗？”
被她这么一问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对啊这种事怎么好好说，说了顶用吗？答案自然是不顶用的。
“可是……娘娘，今日不一样的。”我只得这样说道。
赵姬无声的笑到，笑到凄凉悲切，让这微风都显得像刀子不住的刺向我们。
“肖晗，我恨他!”赵姬说道，语气很平静，但我明白，越是平静心里的波涛海浪便越是翻滚。“我恨他，也恨吕不韦。是这两个男人，让我在赵国，过着非人的生活。你可知道秦人攻赵的时候，我和嬴政下了赵国人的大狱吗？”
我沉默着，无法辩驳，只能沉默着听下去。
“你不知道的，”赵姬失魂落魄的看着天上的月亮，“嬴政的老师，就是为了救我死在了赵国，他能活过来吗？”
“不能……”我轻语。
“回到秦国，我以为能有了这个男人的庇佑，结果呢？”我她握紧拳头，眼神冰冷，“他要死了……他什么都没为我们母子做过，便要撒手人寰。”
“如今，政儿不过只是想给他这个狼心狗肺的爹尽一点孝心!而他呢!推三阻四，摆一副忧国忧民的架子给谁看!”她最后一句咬着牙关，说完便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