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齐装哭
广西,巴乃
一大早起来,吃了早饭,一行人就让阿贵叔带路,要去纸条上的地址看看。
“咚咚咚——”
临出发前,王胖子大力敲着厕所的门。
“天真,干嘛呢。”
“背着我们在里面吃什么独食呢?”
“咚咚咚——”
在那扇木门被拍得摇摇欲坠,灰尘直掉时,吴邪才弯腰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走了出来,嘴里还不忘还击。
“你才喜欢吃那玩意儿呢!”
王胖子凑过来,撞撞他的胳膊,不怀好意道。
“别呀,狗改不了那啥,是你们老吴家的爱好嘛。”
“我去你的!”
吴邪一抬胳膊挥开他,暴躁的小狗开始骂骂咧咧。
“死胖子,再胡说小心我们老吴家围殴你啊。”
“哟哟哟,”王胖子脑袋一扬,开始怪声怪调,“还围殴我,您老人家先走几个正步再说吧。”
昨天刚来巴乃,吃了一顿阿贵叔精心准备的特色大餐。酸辣鲜香的滋味竟然让适应了一段时间江浙清淡口味的吴邪闹起了肚子,所以才一大早钻进了厕所。
“你等着,”吴邪捂着肚子,没好气地放狠话道,“等我好了,大战三百回合。”
王胖子继续怪声怪调,“哎哟哟哟,好害怕啊。”
两人打闹着走到门口,就见小哑巴哭丧着脸,委屈巴巴地站在张起灵的面前。
“我的零食,没了。”
今早上她起来一看,背包里仅剩的几袋零食全没了,可她昨天吃了一包薯片就没吃了。这期间,只有张起灵碰过她的背包。
小姑娘瘪着嘴,白净细腻的小脸皱得像个委屈的包子,朝张起灵伸手。
“零食。”
张起灵黝黑的眸子瞥了眼那只小爪子,淡淡错开视线。
“不行。”
书上说,要少吃零食,她这几天吃得太多了。
听话,小哑巴登时瞪大一双小眼睛,满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标准要暴哭的前奏。
为什么?!!!
张起灵:“吃饭,才给。”
要她吃好饭,才给零食。
小哑巴着急地开始辩驳。
“我吃好了。”
张起灵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扫过来,一秒,两秒......
小哑巴就默默低下了脑袋,无精打采。
好吧,她刚才确实没有好好吃早饭。那个有点臭的螺蛳粉,她不喜欢吃......
但是,如果是其他的饭菜,她一定会好好吃得!
思及,小哑巴光速抬头,杏眸晶亮,开始撒娇讨要零食。
“啊啊啊啊,爹,求你了啊啊啊啊——”
小姑娘先是抓着张起灵的一条胳膊开始狂甩。见人不为所动后,又钻到他的面前,张大嘴“巴哇哇哇”假哭。之后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张起灵的大腿,像个身上有跳蚤的小猴子一样边哭边扭的耍赖。
“啊啊啊啊——我的零食——”
不吃零食,她会饿死的啊啊啊啊啊——
张起灵倚在门框边,修长的身材好似一棵山间挺立的青松,眉目澄静,清微淡远。
门外的翠微青山做衬,青枝绿叶,水碧山青,画面好似仙人的出尘之境。
随着一道抢天哭地的“啊啊啊啊——”,整个画面就从天外的仙境疾速转变,化为烟火人间的热闹景象。
那双清寂漆黑的眸子往下一瞥,落在抱住自己大腿嗷嗷假哭的小姑娘上,微不可察地闪过一抹迷茫。
“.......”
哭了,应该怎么办?
王胖子将胳膊搁在吴邪的肩膀上,瞧好戏似地说道。
“完咯,小哥把自己闺女弄哭咯~”
“哈哈哈哈小哥哄孩子,妈的,老子做梦都不敢想得事。”
吴邪偏头看了他一眼。
“现在你不就看见了。”
王胖子:“诶,你说小哥能搞得定吗?”
吴邪看着已经要使暴哭第二式的小哑巴,默默抿了下唇,摇头道。
“我看悬。”
就他带小哑巴的经验来看,小哑巴调皮是调皮,但总得来说还算乖巧,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时候。但就一件事她特别在乎,就是吃的。现在闷油瓶拿了她的吃的,就等着接受她的“连环暴哭十八招”吧。
这时,收拾好东西的阿贵叔一出来,刚好看见这幕,忙走过去想扶人。
“诶哟,这是怎么了,身上痒痒啊?”
他想扶小哑巴起来,偏生小姑娘闹起脾气来谁都控制不住,愣是死死抱着张起灵的大腿不放手,仰着脑袋,嗷嗷直哭。
“啊啊啊啊啊,我的零食啊啊啊啊啊——”
阿贵叔收回手,不知如何是好地在衣服上搓了搓,又看向旁边的张起灵。
“这,老板,快哄哄你妹妹啊,看她哭得。”
闻言,张起灵默了一瞬,薄唇微抿了下,才道。
“女儿。”
“啊?”阿贵叔还没明白。
这时候,小哑巴再度发力,“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像条死鱼。紧接着,开始打起了滚,宛如一个遍地开花的小炮仗。
“爸爸,我的零食,我的零食啊啊啊啊啊——”
“爹,求你了啊啊啊啊啊——”
“你这么年轻,她,你.......”
阿贵叔顿时傻了。看了眼地上打滚的小哑巴,又看了眼张起灵,又看小哑巴,又看.....反复了两次,脸上才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叹了口气,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
“谁都有个年轻冲动的时候,没事,早生孩子也好,有精力带。”
“噗嗤——”
王胖子笑出了声,浑身的肉都在抖。
“人家肯定以为小哑巴是咱小哥没成年的时候生得,年少轻狂哈哈哈哈——”
吴邪看着不远处打滚的小哑巴,叹气的阿贵叔,以及两人中间沉默的张起灵,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噗——”
最后,还是吴邪走过去,给小哑巴塞了块糖,把小姑娘牵了起来。
也是奇了,小哑巴前一秒还在大哭,一拿糖,瞬间雨过天晴,阳光明媚。不吵也不闹了,乖乖站在一边吃糖。
她拆开糖纸,朝吴邪露出一个甜笑,唇边的两个小梨涡可爱得很。
“吴邪,真好。”
看见这幕,张起灵轻蹙了下眉头。
就好了?
“小哥。”
吴邪转身看向张起灵,唇边还有未消散的笑意,开始传授经验道。
“你不能直接拿她的吃的,她会哭的。”
“下次你先和她说清楚原因,就不会这样了。”
小哑巴不是不讲道理的,大多数时候你和她说什么,她都是会听的。今天估计是早上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然后零食又没了,才哭得。
张起灵乌黑色的眉拧紧了些,若有所思。
“......”
王胖子走过来,逗了下小哑巴,让她把糖给自己吃,小姑娘立即警惕地摇头,“不要。”
他笑了下,佯骂了句。
“嘿,你个小气鬼,我昨天还帮你要回了被骗的钱呢”
小哑巴紧紧抓着自己的棒棒糖,想了想,灵动的眼珠子一转,对他道。
“谢谢。”
王胖子一乐,“得,我谢谢您勒。”
转头,又看向沉思默想的张起灵,说道。
“行了小哥,这教育孩子得循序渐进,再多看看书吧啊。”
说到后面,笑意又止不住了。
他看着开心吃糖的小哑巴,又朝吴邪和张起灵感叹道。
“要我说啊,这小江月和小哑巴真是太不一样了。”
“一个完全就是小哥的翻版,成天在外不着家,消息也没一个。一个呢就完全是小哥的反版,撒娇耍赖打滚,小哥不干的,她全干。”
说起来,近段时间好像隐隐约约是有人在传,说“小哥这段时间是怎么回事,疯了一样到处跑,就是感觉变矮了”,其实就是长相和打扮都和张起灵很像的江月在各处活动。
也不知道那丫头在忙什么。
王胖子开始总结道。
“小哥,咱老张家讲究地就是一个——大女儿在外野蛮生长,小女儿在家痛哭耍宝。”
“横批——小哥是爹。”
“哈哈哈哈哈——”
........
与此同时,青海,扎陵湖。
被王胖子几人念叨着的江月,居然也哭了?
只见那张清冷皎丽的小脸微微侧着,白得好似莹润的珍珠,粉白色的唇紧抿着。黑而翘的睫毛眨了眨,一滴晶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透着一种倔强而脆弱的美丽。
“.......”
反观她对面的黑瞎子,灰色潜水镜遮挡了原本的情绪,但仍能感觉出一种强烈的惊愕。
“干什么?”
“你这又是演哪出啊,‘武松打瞎’变‘小美人鱼’了是吧?”
江月含着哭腔,轻哼了一声,侧过身子,恰似委屈到了极点。
“不是,是你先抢我东西的,小姑奶奶。”
黑瞎子一时也愣住了,还真没分清她是在真哭还是假哭。
先前,他们一行人走到了这个溶洞深处的水潭,大家准备游过去,继续往更深处前进。这时,忽然有人发现了水潭下面有东西,于是派人下潜。
接连下去了三个人,没有一个上来的。
领头的自觉出事,又赶紧抛了一批水下摄像设备下去察看。能看见水中有一口用数条铁链拴起来的箱子,下去的三个人全都像昏过去了一样,在箱子周围飘游。
这时,水潭里的水突然暴涨起来,因为背后的来路狭窄,避无可避,所有人都没逃过被淹的命运。
“抓住我!”
而在水淹上来的第一时间,黑瞎子就抓住了一旁的江月,两人这才没有分开。
待水慢慢退去,整条队伍的人都不见了,原本水潭下的箱子竟然浮了起来。
“你先待在这儿,我过去看看。”
黑瞎子把江月送回岸上后,又跳进了一团漆黑的水中,朝水潭中央的大箱子游去。
江月站在岸上,举起手中的照明灯,白光追随着那道游鱼般的身影在箱子周围游了一圈,黑瞎子从背后摸出一把短刀,开始撬箱子。
“咚,咚,咚——”
黑瞎子的身影在水中起起浮浮,伴随着撬箱子的动作溅起不少水花。
像是觉得这个位置不好撬,他又游到了箱子的后面,距离变远,江月看不太清了。
“打开了吗?”
黑色的潭水起浮,铁链拴着的箱子时低时高,她已经看不见黑瞎子的身影了。
“喂?!”
“你还在吗?”
岸上的江月朝水潭中央大喊,声音推着冰冷的潭水扩散出去,在宽大的洞穴中回荡,陡生出几分凄厉阴森。
“黑瞎子?!”
“神经病——”
“你还在不在?!”
不会真地出事了吧......
江月蹙紧眉头,迅速将额上的潜水镜拉下戴回眼眶,踩着坚硬的石子,往水潭里下了几步。
冰凉刺骨的潭水没过腰身,刹那间,之前窒息般的恐惧滚滚而来,左胸膛里的心脏霎时暂停了一瞬,呼吸停滞,她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抖。
脑海中,那些杂乱紧张的画面犹如飞散的扑克片一样袭来。
“必须,必须确认她的死亡!”
“全方位补木仓,如有痕迹,立即射杀!”
“她在那儿!”
“开木仓,开木仓!”
霎时间,子弹铺天盖地地射出,木仓声接连不断,炸起水花四溅。
“砰砰砰砰——”
“不能让她去中心,快,快拦住她!”
“拦住她!”
“.......”
身体越来越冷,好像全身都在痛。身上的血窟窿越来越多,血染红了水,裹着咸腥的味道不断涌进喉咙,气管。想要咳嗽,但却是更多的水侵入身体,死亡的黑暗刹那覆盖了全身......
江月拼命将那些画面甩出脑袋,身体摇摇欲坠,差点一头栽进幽深的水潭中。
她不知道自己对水的恐惧从何而来,但那是一种刻入骨髓,直达灵魂深处的惊惧和害怕。
这恐惧如同汹涌的海浪在她的身体里嘶吼咆哮,导致她花了近五六分钟,才彻底将那种感觉压下去。
抬起头,水潭的中央只剩下那个巨大的箱子了,黑瞎子的踪影彻底消失了。
“黑瞎子——”
依旧没有回复。
江月凝望着那好似吃人恶鬼的漆黑水面,冰凉的指尖仍不能完全停止颤抖。
片刻,她强忍着想要退回岸上的想法,“噗通——”一声跳进水中。
冷冽的寒意如同针一样透过潜水服,直直钻进骨子里。
江月什么都不敢多想,依靠着手持的潜水灯照明,快速朝水潭中央游去。
游到水潭中心时,她发现箱子比她在岸边看见的要大得多,像一个正方形的大衣柜一样飘在水面,外面捆满了铁链,重量肯定不轻,也不知道是怎么浮起来的。
再游近一点,周围已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本就宽阔的水潭变得更大了,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她。
“黑瞎子——”
她绕着箱子游了一圈,没看到人,倒是听到箱子里传来“咚,咚”的声音。
声音泡在水里,很闷,很小,但却很有规律。
难道人在箱子里?
她立即摸出一把刀,找到黑瞎子之前撬过的地方,将锋利的刀尖插进箱子缝里,开始撬。
“咚,咚,咚——”
箱子里的敲击声仍在继续。
大概过了五分钟,江月发现想要把箱子撬开几乎是不可能的,于是开始在捆住箱子的铁链上下手。
铁链是一整条缠在箱子上的,那只要找到锁住头尾的锁就行了。
观察了一下,锁不在露出的部分,江月只能潜水往下找。但水里的视线更为浑浊,能见度非常低,她就只能摸索着箱子,一点一点地找。
大概下潜了三米还没到箱子底部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个箱子要比她想象得大太多,而且根本不是浮在水面里,而是直接从水底“长”起来的,如同一根“定海神针”。
不知道花费了多长的时间,在江月感觉自己快把箱子的每一寸都摸遍的时候,才按到一块特殊的方形凸起,她下意识按了一下。
顷刻间,整个水潭开始震动,水就像开了一样沸腾起来。
“轰——”
水底好像打响了一个闷雷。
江月往下一看,视线非常模糊,只感觉有团巨大的漆黑正在迅速上升!
不好。
她立即往上游,但已经来不及,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那团漆黑到了她的脚下,一个宽两米的漩涡陡然出现,飞速旋转,强大的力度疯狂地把她往下卷拉。
这好像疯子一样的漩涡瞬间破坏了她的平衡,导致她整个人在水中胡乱地摆,手脚拼命扑腾也改变不了下坠的事实。
眨眼间,她的双脚已经挨到漩涡的边缘了。
该死!
忽地,一道游鱼般的黑影从她的右侧方钻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朝漩涡的侧面一扯。
那恐怖的拉扯感陡然退去不少,紧接着,一条有力的胳膊从后背穿过,单手抱住她的肩,迅速朝水面游去。
“轰隆隆——”
下方的漆黑越追越快,越来越近。
那个游鱼般的身影带着她往上游了一段后,忽然停住不动了,等着那团漆黑追上来。
江月还以为他游不动了,反手拉住他的手,就要往上游。
用力一拽,发现拉不动,那身影是故意停住不动的。
“? ? ?”
江月又拉了他一下,那身影就扭了扭,姿势颇为风骚,好像是怕痒了。
她瞬间意识到这是谁了。
“.......”
照明灯的灯光不够,她看不清面前人的表情,只是一团模糊的人影。
江月又拽了他几下,发现他就是故意不走的,两条大长胳膊在水里比比划划,也不知道在表达什么。
说什么呢。
她看不懂,见下方的漆黑马上上来了,干脆不管他,自己往上游。
还没游出几米,脚忽然就被那人拽住了,用力蹬了几下,蹬不掉,还反被拉回了原本的位置。
有病吧?
他不跑,还不让自己跑?
“轰——”
那团漆黑轰隆隆地上来了,到脚下时,猛地一道坚硬的触感抵住脚底,然后就迅速托着他们往水面冲去。
这速度很快,江月踉跄了一下,差点在水里摔个大跟头,身边的人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模样颇为淡定。
看来,他是早就知道没有危险的,难怪不跑。
“哗啦——”
两人破水而出,阴凉的空气扑面而来,霎时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轰隆的声音渐渐散去,脚下坚硬的触感稳定,江月这才发现升上来的漆黑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石台,刚才托着他们和箱子一直往上冲。
此时,石台破水而出,宛如一片荷叶浮在水面。
被铁链拴着的箱子终于露出全貌,整体为长方形,竟然比衣柜还要大上不少,堪比一辆小卡车了。
“咳咳咳——”
江月呛了点水,跌坐在石台上咳了会儿。将潜水镜和面罩扯了下来,一头蓬松的黑发垂落肩侧,身形纤弱。
“不是怕水吗,你跑水里来干什么?”
旁边的黑瞎子也将面罩扯了下来,看着咳嗽的江月,拧起了眉。
闻言,江月抬起头来,眉眼含愠地瞪了他一眼。
“我捞尸。”
只不过她现在咳得脸蛋微红,清丽的面容沾了水,如同才露粉的月季花。压根升不起一点气焰,反倒是让人觉得好欺负。
“啧啧啧。”
黑瞎子摇摇头,明显不信。
“小朋友爱撒谎可不是好习惯啊。”
“担心我就说担心我嘛,我又不笑你。”
他说着,朝地上的小姑娘伸出了手。
江月看了一眼,一把拍开他的手。
“鬼才担心你。”
接着,手在地上一撑,利落地站了起来。
黑瞎子也不恼,喉间轻笑一声,微挑了下眉毛。
“行吧,瞎子承了你这个爱说谎话的小鬼的情。”
江月乜了他一眼,自恋狂。
片刻,回过头,看着石台中央巨大的箱子,若有所思。
铁链裹身,沉于潭底,这做法,倒是有点熟悉啊。
“我刚刚是在潜到水底看机关去了,所以才没回你的话,但是我有给你敲信号的。”
黑瞎子走过来,边说着,边伸手在箱子上敲了敲,就是之前江月听到的敲击声。
江月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他干嘛要和自己解释?
黑瞎子读懂了她眼神里的意思,薄唇微启,唇角扯了点不正经地笑。
“我这不是怕你多想,担心我嘛。”
江月不明显地翻了个白眼,神经。
懒得搭理突然发病的某人,小姑娘往前走了几步,近距离观察那个大箱子。
“......”
黑瞎子也跟了过来,灰色潜水镜的视线微侧。女孩肩侧的黑发垂落,侧颜冷丽,乌眉黑眸,清凌的眼睛似乎在发亮,神色专注。
“小朋友,担心一个人是可以说出来的。情绪是需要表达的,这样别人才会知道。”
“你并不是只有自己,别把什么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这话意有所指,惹得江月偏头看了他一眼。
黑瞎子的目光已经收回了,她看过去时,只见那张刀削般的脸庞棱角分明,微乱的黑发下,张扬出几分不羁和洒脱之色。
半晌,她收回眼神。
“你不也是一个人。”
他自己还不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
黑瞎子牵唇笑了下,下意识想推鼻梁上的墨镜,却发现戴得是潜水镜,又收回了手。
“我和你可不一样,你年纪还小,我都是个老东西了。”
老东西几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唇边的弧度似笑非笑。
还挺记仇。
江月佯装听不懂。
“我一个人习惯了。”
话落,她转过身去,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知道黑瞎子是什么意思,但为什么他一个人就可以,她怎么就不行了?
黑瞎子没再说什么,上前一步,打量着箱子上的铁链,找到一处薄弱所在。直接摸出短刀,挥刀利落砍断。
“砰——”
铁链应声而断,江月注意到了他的那把短刀,眉心微动。
黑金短刀.....
黑瞎子收起短刀,双手抓住铁链,往旁边一甩。
“咚——”
怕是有一百多斤的铁链就这么轻飘飘地被他丢了出去,落在地上,石台都砸出了几道裂缝。
他砸吧砸吧嘴,嫌弃道。
“一条破烂,收废品都卖不了十块钱。”
江月心道他真是怪得很,以前张起灵和他一起下斗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和他“和平相处”的?
铁链一掉,要打开箱子,就是一抬手的事。
江月本想上前去开,抬起手,然后又放下了。
转头,看向一旁的黑瞎子。
“还是你开吧。”
“为什么要我开?”
黑瞎子指着自己,有点纳闷。
江月眨了下眼,清凌的眼眸忽而变得狡黠灵动,弯唇一笑。
“因为,我求你。”
这笑容颇有点讨好的意思。
黑瞎子登时一脸惊悚。
“干什么,小野猫你吃错耗子药了?”
听话,江月又眨了眨杏眸,晶莹闪烁,语气软了几分。
“我求你。”
黑瞎子就跟活见了鬼似的,表情一言难尽。
“行了,我帮你开帮你开。”
“你快别用那种鬼附身的表情对着我了,怪瘆得慌的。”
见他同意,江月光速卸下笑脸,退到一旁给他让路。
大箱子是竖放着的,黑瞎子走上前,双手抓住箱沿,陡然用力,往左右同时一扒。
“咯吱——”一声,箱子里忽地传来一股难闻的腥臭和尸臭,浓郁得令人作呕。
“忒,这什么?”
黑瞎子的表情难看起来。
而随着箱子开启的缝隙越来越大,“哗——”的一声,里面的东西铺天盖地涌出,直接把黑瞎子淹没了。
“哗啦——”
东西一股脑地从箱子里滚出来,垒成了一座小山丘后,仍在四处滚落。
黑瞎子甩甩脑袋,从小山丘里钻出来一看,脸色顿时铁青。
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一旁面露得意之色的江月。
“我说你突然求我开什么箱子啊,感情在这等我呢。”
箱子滚落出来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大堆大堆白花花的骷髅。估计是因为在水里泡太久了,皮肉早已被泡成了浆泥,在刚才石台上升时,箱子露出缝隙,水灌进去,全都冲毁了。
饶是如此,骷髅上仍旧有股浓郁的尸臭味,闻之作呕。
黑瞎子从一堆骷髅里爬出来时,整张脸黑得吓人。
江月双手抱怀,正等着他暴跳如雷呢。
让他之前骗自己瞎了。
哪知这人忽然抬起头,露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同时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借刀杀人用得真不错,不愧我言传身教出来的好学生!”
“.......”
江月的无语都快凝成实质了。
怪人,真是怪人,不按常理出牌。
黑瞎子拍了拍身上,又转身在满是骷髅的箱子扒拉。
“这么大个箱子,竟然装得都是死人吗,杀孽够重的啊。”
“诶,这是什么?”
他忽然从骷髅堆里,翻出了一个玉做的小盒子。
江月一看,眼神陡然一凌。
刹那,眼前的玉盒就和梦中的那个盒子重合了。
果然,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黑水珠!
“这么大的箱子里,”黑瞎子嘀咕着,“就放这么一个真值钱的东西?”
他正要打开看看,眼前蓦地晃过一道身影后,再看,手中的玉盒已经不见了。
抬起头,站在几米之外的江月,朝他挥了挥手中的玉盒。
“这个,我要拿走。”
黑瞎子脸色怔了下,蓦地一笑。
“这可不行啊小朋友,你拿走了我老板要的东西,我可不好交差啊。”
江月握紧玉盒。
“你的报酬,我给。”
黑瞎子来了兴致。
“哟,你给多少啊?”
江月黝黑的眼珠一转。
“一座金山。”
黑瞎子眉毛一挑。
“这是要金屋藏娇啊。”
江月无语得朝他翻白眼。
“你顶多算个金屋藏瞎。”
黑瞎子笑了下,声音懒懒地,提不起力气。
“还是算了,瞎子就是个穷命,没有金屋藏身的命。”
“听话,把东西给我。”
他伸出手,嘴里还“嘬嘬嘬”了几声。
江月顿时火大,“唤狗呢你?!”
黑瞎子好似恍然大悟。
“哦,你是猫嘛~”
“小猫听话,把东西给我,出去给你吃鱼。”
江月冷哼一声,见他不肯答应,收好玉盒,瞅准时机就想跑。
黑瞎子速度更快,几个大步拦在她面前,嘴角挂着意味不明地笑。
“瞎子不太喜欢躲猫猫哦~”
江月目露警惕,后撤一步,陡然抬脚,一记正劈。黑瞎子侧身躲开,迎面又是一记踢腿,两人就这么一拳一脚地打了起来.....
之后,玉盒被黑瞎子拿走。
江月就变成了最开始看见的样子。
小姑娘柔弱地跌坐在石台边上,两条纤长的腿侧放在浅水中。一头海藻般的黑发垂下来,发尖滴答掉着小水珠。轻靠着一旁的石壁,背影看起来满是悲伤,如同童话里被女巫欺骗,失去了尾巴的小美人鱼。
挺翘的琼鼻时不时轻哼哼两声,带着哭音,委屈极了。
“........”
这形象和她平时反差太大了,要说她装得,黑瞎子觉得不太像。要说是真的,他又觉得怀疑。
看着轻声啜泣的小姑娘,黑瞎子摸了摸鼻子,莫名有点无措。
片刻,迈开大长腿,走过去,蹲在她身后,狐疑道。
“诶,真哭了?”
“不就是个盒子嘛,你拿来干嘛啊?”
江月还是不说话,小声抽泣了两声,纤薄的身影微微颤抖。
隐在暗中的杏眸余光往后一扫,唇角轻微地勾起。
“......”
黑瞎子瞬间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心下了然,无声地摇头。
演技越来越长进了啊。
他也没戳穿,顺着继续道。
“不是,这东西给你了,我真没法交差。”
“要不这样,你换样东西行不行?”
江月不说话。
他拿出怀里的玉盒看了看,有点嫌弃地皱眉。
“也没什么稀奇的嘛。”
话音刚落,手中的玉盒就被迅速抽走。
再抬眼,江月已经退到了几步之外,得意地朝他晃着手中的玉盒,脸上哪有半点泪痕。
小姑娘清丽的眉眼变得灵动起来,像只狐狸,朝他俏皮一笑。
“谢了。”
黑瞎子无奈失笑,双手插腰。
“诶,你就这样把东西拿走了,瞎子可拿不到尾款啊。”
“这次损失,你可得赔我啊。”
江月下巴微扬,傲娇道。
“看心情。”
“走了。”
“诶,等等。”
黑瞎子再次叫住她。
又干嘛?
江月转身到一半又转了回来,才发现黑瞎子的神色多了几分警惕,正直直地看着她的背后。
忽地,她也看见自己脚下的石台陡然冒出了一个黑影,越涨越高。
与此同时,背后的水潭“哗啦”一声,似乎有个巨大的东西从水里升上来了。
.......
广西,巴乃。
在阿贵叔的带领下,他们终于找到了楚光头纸条上的那个地址。
那是一座比较偏僻的吊脚楼,位置在整座瑶寨的上头,看上去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灰扑扑地,非常破败。
“咚——”
王胖子凭借着一身蛮横的肥肉,撞开了吊脚楼的门。
一进去,首先是一股灰尘的味道,桌上,床上,地上,满是厚厚的一层灰。
看着房梁上吊着的簸箕,还有墙上的锄头,王胖子忽然道。
“小哥,我终于知道你的身世了。”
“原来你是个种地的,还是个非常穷苦的种地的。”
吊脚楼里的陈设十分简单,除了一张桌子,就是床,还有就是一个立柜和一些工具,例如锄头,簸箕之类地。也难怪王胖子说是种地的。
张起灵走进来,打量着屋子的陈设,只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任何。
“......”
小哑巴从他背后冒出一颗脑袋,看着灰扑扑的屋子,蜘蛛网多得都可以用来做蛛丝被子了。
感觉到张起灵心中的那点迷茫情绪,小哑巴也跟着皱紧了眉头。
“原来这里真的有照片啊。”
吴邪站在桌子边,用手擦去了桌面玻璃上的灰尘,果然看到了楚光头所说的照片。
楚光头之前就和他说过,在这吊脚楼的桌子上,用玻璃压着很多照片。
“别乱动。”
张起灵忽然抓住他的手。
吴邪:“小哥,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张起灵抿唇不语。
转身,走到床边,蹲下,似乎是在认真找寻着记忆中的一点线索。
“哒——”
众人抬头,原来是小哑巴不小心踢到了床头的木板,响了一声。
刹那之间,张起灵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迅速起身,直接掀开那张床,走到床头位置的木墙边,用脚一踢,直接踹开了一个洞。
见此,王胖子忙道。
“小哥,你感觉不对,也不用拆家啊。”
“你别是和外国狗哈士奇学坏了。”
吴邪发现了不对劲,忙蹲下身,就看见被踹开的洞里,藏着一个铁盒子。
“什么东西?”
他和张起灵正想把铁盒子拿出来。
这时,墙的另一边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夺过铁盒子,跑了!
“有人抢东西!”吴邪急道。
张起灵反应迅速,起身就往外追了出去。
“快追!”
王胖子和吴邪也跟着冲了出去。
也就是一两秒的功夫,三人全部跑没了。
小哑巴本来也想去追,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停了下来。
那一双清莹的杏眸微微一转,看向那张布满灰尘的桌子,慢慢走了过去。
“.......”
“小哥!”
“我来帮你!”
吴邪三人一路追到树林里,张起灵已经和一个全身裹着黑布的人打起来了。
王胖子发现两人的身手竟然十分相似,抄起脚边的一根木棍,就冲进了战场。
“接住。”
张起灵夺过那人手中的铁盒,扔给一旁的吴邪,再顺势扯下了那人身上的衣服。
“刺啦——”一声,那人左肩的袖子被扯烂,一个青黑色的占据了大半肩膀的纹身瞬间展露在众人眼前。
王胖子骂道:“我去,小哥,这家伙学你!”
张起灵也怔了一瞬。
那人用布遮着脸,也看不清样貌。趁着大家怔愣的一瞬,拔腿又往树林深处跑,速度奇快。
这时,在树林里七拐八拐快迷路的小哑巴,不知怎么从几人的前面钻了出来,迎面就碰上了一个赤膊黑衣的男人朝自己撞来。
王胖子在后面追喊:“小哑巴,撂翻他!”
黑袍人眼神凶戾,小哑巴也霎时眼神一凌,错身之际,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往后一扯。
黑袍人顺势一退,被抓住的胳膊疾速向左绕了三个圈,把小哑巴的手缠成了麻花,之后又猛地发力,作势要卸了她的胳膊!
小哑巴察觉到他的想法,另一只手迅速搭上他的肩膀,双脚一跳,顺着黑袍人的力道卸力。
整个人腾空转了四五圈后,再次紧抓住他的手腕,落地,立即围着黑袍人跑圈,想把他困住。
霎时间,林间溅起无数的枯叶飞舞。
“呼——”
吴邪跑过去时,正看见这幕,心道小哑巴果真和闷油瓶很像,用得这招和几分钟前的闷油瓶一模一样。
心声刚落,就见黑袍人突然反手一折,局势瞬间调转,他拽住小哑巴的手飞转了一圈后,像甩铁饼一样将人甩飞了出去。
“伊伊——”
吴邪瞳孔放大,心顿时提到了最高点。
与此同时,王胖子的惊呼响起。
“卧槽,小哑巴飞人!”
只见被甩出的小哑巴在空中张开双手双脚,好似一个戴了痛苦面具的大章鱼,在空中转着圈似的飞过。
王胖子赶紧想去接她,但飞人小哑巴速度奇快,直接掠过了他,直直撞向一旁的大树。
突然,一道闪电般的黑影足尖一点,整个人腾空,顺势在那棵树上一踩,及时截下马上要撞树的小哑巴。
一切发生得太快,再回神时,张起灵已经拎着小哑巴的后衣领,稳稳落地。
“小哑巴,没事吧?!”
“伊伊!”
王胖子和吴邪急忙跑过去,小哑巴已经一屁股“咚”地坐在地上,张开嘴巴,开始嚎啕大哭。
“哇啊啊啊啊啊——”
“我的手啊啊啊啊啊啊——”
张起灵本想再去追黑袍人,听到她的哭声又停下了。
那双寂黑的眸子往下一瞥。
地上的小哑巴仰着脑袋,嘴巴张得喉咙的小舌头都看得见,哭得撕心裂肺。
她举起的右手,手掌无力地耷拉着,手腕疾速红肿,几秒就肿成了一个猪蹄。
“哇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手啊啊啊啊啊啊——”
王胖子看着她那豆大般成串成串往下掉的眼泪,讷讷道。
“完了,这回是真哭了。”
小哑巴的手腕被黑袍人折得脱臼了,哭得抢天哭地的,和早上的耍赖装哭完全不一样。张起灵给她的手腕复位时,“咔哒”一声后,哭声更是响彻了整片树林,凄惨无比。
“哇啊啊啊啊,好痛啊啊啊啊啊啊——”
王胖子哄了几句,见她的哭声没有停止,就开始骂刚才的黑袍人。
“他奶奶的,小姑娘都下这么狠的手。上辈子杀猪匠转世吧他,活该这孙子塌肩膀,个丧心病狂的人渣!”
在来巴乃之前,他们曾在楚光头那里看到了一张照片。
上面拍摄的是一幢古老建筑内部的情形,里面有一道屏风。屏风后,是一个人的影子,一个肩膀很塌的影子。
而刚才抢他们盒子的人,和照片上的塌肩膀,一模一样。
张起灵垂下眼眸。
小哑巴坐在地上,一只手抱住他的腿,一只手举起红肿的手腕,哭声接连不断,且越发嘹亮。
如墨般的眉头微微拧起,他开口,凉淡的嗓音显出几分苍白。
“别哭了。”
“哇啊啊啊啊啊,我要痛死了啊啊啊啊啊——”
“我的手断了,不能吃饭了啊啊啊啊啊——”
小哑巴的哭声不减反增,大有把自己哭干的架势。
张起灵蹙眉,抿紧了唇。
他还没看到“怎么哄哭”这一章。
眼见亲爹没了办法,还是只有吴邪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拆开糖纸,直接塞进大哭的小哑巴嘴里,哭声瞬间戛然而止。
“啊啊啊啊,唔。”
小哑巴下意识含住嘴里的糖,甜味和泪水的咸味瞬间都在口腔里蔓延。
她看着面前的吴邪,通红的眼眶闪烁着晶莹,泪珠颤抖,委屈地瘪下嘴,眼看着又有再哭的架势。
吴邪忙道:“再哭得是猪。”
听话,嘴巴张到一半的小哑巴又瘪了回去,只用一双碧水淋漓的杏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委委屈屈地小声道。
“疼.....”
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吴邪在林间挑挑拣拣拿着一根木棍回来,扯下鞋子的鞋带,简单给她的手腕做了固定。
温声叮嘱道:“暂时不要乱动,回去我帮你冰敷,就不会那么痛了。”
“你不哭了,等回去我给你弄好吃的行吗?”
闻言,眼眶里还包着眼泪的小哑巴乖顺地点点头,这才勉强被哄好了。
见小哑巴不哭了,王胖子才终于放过快被他骂到祖宗十八代的塌肩膀,张起灵也不太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铁盒子虽然抢回来了,但打开后,却发现里面是一块奇怪的铁块。问张起灵,他也不知道是什么。
于是,一行人决定先回吊脚楼,再看看桌上的照片。
一回头,众人只远远地看见吊脚楼的方向,烧起了一道冲天的火光。
“着火了!”
吊脚楼被烧了,张起灵冲进火场,也没有找到照片。
白忙一场,几人只能失落地回了阿贵家。
夜晚,瑶寨里的小虫子纷纷开始弹奏起了乐章,“吱——”的声音拉得很长很长,有点像是弹棉花的声音。
王胖子双脚踩进泡脚盆,眼睛瞬间舒服地眯成了一条缝。
“这日子,爽——”
吴邪蹲在地上,正用热水瓶往洗脚盆里倒水,想到白天的事,不禁叹了一口气。
“今天白天的事情,没那么巧,前脚我们才找到照片,后脚就被人烧了。”
王胖子靠在沙发上,跟着他的思维推测。
“你是说,是塌肩膀那孙子干的。”
吴邪摇头,“不是他,至少不是他本人。”
“从我们追到他的地方再到吊脚楼有一段距离,他跑不了那么快。”
闻言,王胖子看了眼坐在椅子上出神的张起灵,感叹道。
“早知道,就先把那些照片拿出来了。”
早知道,他们出来追人的时候,就该把那些照片一起带走,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听见这句话,好似入了定的张起灵,忽然开口。
“照片被人拿走了。”
吴邪当即皱眉,推测他的意思道。
“小哥你是说,照片不是被烧了,而是被人拿走了?”
张起灵点了下头。
在吊脚楼被烧之前,桌子上的照片就被拿走了。他冲进火场时,桌子上是空的。
王胖子坐起身,纳闷道。
“难道,是塌肩膀的同伙干得?”
一时间,屋子里没人说话,陷入了一阵沉默。
小哑巴拎着自己的小泡脚盆快进屋的时候,刚好听见吴邪说。
“可惜了,我们这次好不容易才找到关于小哥的一点线索,就这么没了。”
脚步停在门口,她下意识看向沙发上那个清寂身影。
他依旧沉默着,不言不语地,很少主动表露出自己的情绪。
但是,她和张起灵之间似乎有着一种特别的联系。她能感受到,他现在的一丝失落。
长长的眼睫微垂,视线触及那张清冷颜色的脸。他的脸颊上有一道被火燎烧的伤痕,红红的一道,横生在冷白色的皮肤上,显得十分打眼。
小哑巴微微皱眉,葱白似的手指逐渐握紧,指尖紧紧抠着盆子的外沿边,颜色发白。
“.......”
“小哥,水好了,要不要来泡脚?”
王胖子坐在沙发上,招呼道。
张起灵正欲起身,忽地,眼前陡然出现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顺着拿照片的手往上一看,是小哑巴清俏的脸,水汪汪的杏眸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给你。”
小哑巴将照片塞进张起灵的手里,后者立马盯着照片认真地看起来。
见状,吴邪惊喜道。
“伊伊,这不是吊脚楼里的照片吗,你怎么拿到的?”
小哑巴拿出的那张照片,正是他们最开始在吊脚楼看见的那一张。
闻言,小哑巴转头,一字一句解释道。
“你们,去追人,我在后面拿的。”
王胖子当即竖起一个大拇指。
“小哑巴,聪明!”
“不枉胖叔教了你那么久。”
“来,为了奖励你今天这么聪明,给胖叔倒下洗脚水。”
某胖躺在沙发上,开始指挥小孩儿干活了。
吴邪锤了他一把,“你干什么,她的手还没好呢。”
王胖子反应过来,小哑巴手上还有伤呢。
“哦哦哦,那今天胖叔的洗脚水不用你倒了。”
“为了奖励你这个大功臣,来,胖叔给你倒点洗脚水去。”
说着,他接过小哑巴手里的空盆,走到炉子边,倒热水去了。
吴邪见小哑巴沉默不语,以为是她的手腕还在疼,拍了拍旁边的沙发,喊她坐下。
“是不是手还疼?”
小哑巴微垂着脑袋摇头。
手腕脱臼的伤,以她恢复的能力,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加上之前吴邪给她用冰块冰敷了,肿也消了,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来吧,我哑巴闺女,好好泡个小猪蹄吧。”
这时,王胖子端着热水过来。
在小哑巴面前放下后,她抬头望了他一眼,说了句“谢谢胖胖”,将脚放进盆中,又低下了脑袋,心不在焉地。
见状,王胖子就凑到吴邪的身边,低声道。
“怎么了怎么了,这小祖宗不会又要哭了吧?”
想着白天那哭天抢地的哭声,王胖子仍有后怕。
吴邪盯着沉默的小哑巴,摇了摇头,猜测道。
“不知道,是不是还因为零食的事啊?”
王胖子:“应该是吧。”
于是,两人悄咪咪溜到正在看照片的张起灵身边,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儿。
几分钟后,张起灵放下照片,眉间露出几分迟疑地朝泡脚的小哑巴走去。
头顶的灯光暗了一瞬,小哑巴一侧首,张起灵已经在她的身边坐下了,神色有点奇怪,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又不好说的样子。
她有点纳闷地看着他,片刻,将两只脚丫从水里拿出来,作势要把盆让给他。
“爹,你泡。”
“不用。”
说完这句话,张起灵又沉默了一会儿。
眸子微抬,吴邪和王胖子正在不远处无声的对他加油。
他收回眼神,看向身边的小哑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开口。
“你是花朵。”
说着,他毫无灵魂地单手比了一个花。
小哑巴一脸疑惑,“哈?”
张起灵继续道:“我是泥巴。”
“你是花朵朵。”
“我是你泥巴巴(你爸爸)。”
话落,他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淡漠脸庞,淡定地指着自己。
小哑巴起先一脸懵逼,中途疑惑,最后听懂了露出幽怨的表情。
“.......”
爹,你学坏了。
见她的反应和想象中不一样,张起灵有些疑惑地看向一旁的吴邪和王胖子。
两个狼狈为奸的人搭着肩膀,早已经笑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
王胖子:“小哥,应该还有一句的哈哈哈——”
“我是你爸,千变万化!哈哈哈哈哈——”
吴邪也要笑喷了,想不到闷油瓶这次失忆后,竟然会中他们的套路。胖子和他说这样能哄小哑巴高兴,他就真地信了?!
看看闷油瓶刚才那一瞬间疑惑的表情,和小哑巴如出一辙,还真像父女俩。
“哈哈哈哈哈——”
........
青海
“真不用送你回去?”
一条公路上,黑瞎子站在车外,看着坐在驾驶座上的小姑娘。
墨镜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她胳膊的伤口上,因为是才受得伤,血堪堪止住,裹着纱布也看起来有点吓人。
他打趣道:“这么着急跑路,怕我抢你盒子啊?”
他们才从湖下的溶洞出来,江月拿了玉盒,这就要开着他的车跑路了。个小没良心的,亏他还因为她没完成这单雇主的任务。
江月侧身,将副驾驶上的行李扔给车外的黑瞎子,呛了他一声。
“对啊。”
黑瞎子接过包,啧了一声。
“还是以前的小哑巴好啊,现在不知道从哪儿学得些不良恶习。”
“当心我给你爹告状啊。”
闻言,江月白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唯那一双清凌冷澈的眸子,眸色微动。
看着黑瞎子,音色稍凉,却是颇为认真的语气。
“他不是我爹。”
黑瞎子愣了一下,旋即又笑了,笑容向来不算正经。
“怎么,这是打算和哑巴张脱离父女关系不成?”
这个话头没继续下去,黑瞎子叹了口气,开始幽怨地感叹。
“瞎子这一趟可白跑了,尾款也结不了,还得搭上一辆车。”
听他卖惨,江月的心情倒是奇异地好了起来,唇角微勾。
“你的赔偿,下次给你。”
黑瞎子扯了抹痞笑。
“行,那瞎子可就等着了。”
说着,他在方向盘上拍了拍,语调懒洋洋地。
“你会不会开车啊?”
“你这脸上都写着三个字——未成年,驾照也没有,还想开车。”
“别一上路就被逮了,到时候没人给你交罚单啊。”
话音刚落,车子就忽然响起一道长长的喇叭声。
“滴——”
江月转过头来,淡淡看着他,无声又有声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黑瞎子差点被这一喇叭震成黑聋子,皱眉,抬起手,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耳朵。
“小朋友,怎么这么不尊重老年人呢?”
江月嘴角翘起小小的弧度,像是笑了下。
黑瞎子没错过她这点变化,心里安慰自己,老年人不和小孩子计较。
手绕过黑色的皮衣,又从腰侧摸出一把匕首,递给车里的小姑娘。
“拿着吧。”
这把匕首和之前给她的不同,应该是他自己比较常用的,匕首柄上都被磨出一些岁月的痕迹。
她的匕首之前在墨脱,被那个叫药不然的神经病偷走了,这段时间一直没把称手的武器。
眼下,黑瞎子又重新拿了把自己的匕首给她。
江月没接,隔着车窗,静静看着车外的男人。
他似乎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样子。
戴着那副漆黑的墨镜,露出的半张脸棱角分明,鼻梁挺拔,唇形倒是好看。但是说出来的话,经常会令她觉得想杀人。
长长的眼睫眨了眨,清凌的杏眸眼帘微垂,敛下她的思绪。
“......”
黑瞎子看她没接,眉毛一挑,语气促狭。
“怎么,感动了?”
“担心我把匕首给你了,自己没得用?”
江月抬眼看去时,他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些,扬起他专属的不正经和捉弄人的弧度。
“没关系,我还有。”
说着,他又从腰侧掏出了两把刀,一把是先前在水下用过的黑金短刀,一把叫不出名字,但看得出不凡。
江月:“.......”
这货不止走私墨镜,应该还批发匕首。
见小姑娘接过匕首,黑瞎子又道。
“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给哑巴张,解雨臣他们说。”
“小姑娘家家的独来独往,跟我学什么。”
“瞎子都是老东西了,你......”
没等到他说完,江月已经打了声招呼。
“走了。”
转头,踩下油门,只留下一道车尾气给他。
“噗——”
黑瞎子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
“不尊老的小朋友,没有礼貌。”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后,江月看见后视镜里的黑瞎子离她愈来愈远。
戴墨镜的男人站在原地,身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衣,身材挺拔有型。站在那里,倒是像一个模特,正在无人公路上拍摄杂志封面。
黑瞎子朝她挥了挥手,忽然,不知道抽了什么疯,追着她的车子跑了几步。
“小哑巴,你一定幸福啊——”
“记住了吗,一定不要被交警逮了,我没钱给你交罚款——”
江月:“......”
目送着那辆黑色汽车渐渐开远了,黑瞎子嘴角的笑容收了起来。
转身,走向身后另一辆自己准备开得灰色汽车。
刚迈出一步,忽然,想起车钥匙还在江月开走的车里。
黑瞎子霎时脸色一变。
紧接着,已经开出大老远的江月,隐隐约约地听见车后传来一道大声的呼喊。
“小****等****”
视线往下,看向车外的后视镜,一个小黑点慢慢清晰起来。
黑瞎子不知怎么又追了上来,一双大长腿在公路上跑得虎虎生风,双臂疾速摆动,像是跑出了百米冲击的架势。
“小哑巴,我的.....”
“我的.......小哑巴......”
风呼呼地往后面刮,江月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以为他在发疯。
撇了下嘴,狐疑道。
“不会又想把盒子抢回去吧。”
随即,她重踩下油门,黑色汽车跑得更快了。
“小哑巴,我的车钥匙——”
“我的车钥匙,小哑巴——”
眼看着黑车跑得更快了,黑瞎子的两条腿都快跑出火星子了,一边卖力追赶着风的速度,一边撕心裂肺地喊。
“小哑巴,我的钥匙——”
“车钥匙,没有它我怎么走啊——”
“车钥匙——”
“啊——”
.......
北京
宽大明亮的落地窗前,解雨臣坐在办公桌后面,刚挂断一通办公电话,紧接着手机又响了起来。
“喂?”
电话刚一接通,黑瞎子惨兮兮的声音就传过来了。
“花儿爷,你得管管那只小野猫吧。”
“她刚把我的车钥匙,还有我的车全都带走了。”
在一条荒无人烟的公路上,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举着好不容易找到信号的手机,开始告状。
“我现在在哪儿?”
“黑爷在公路上寻找自由的灵魂,流浪呢我!”
听到电话那头的控诉,解雨臣不禁觉得好笑。
“那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黑瞎子理直气壮道。
“那你现在不是那小野猫的家长嘛,她闯了祸,可不得找你负责吗?”
“行。”
解雨臣捏了下鼻梁,语气有些无奈。
“你把大概位置发我,我派人去接你。”
一旁的沙发上,霍秀秀见解雨臣打完电话,好奇地多问了一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解雨臣难得长叹了一口气,一边拨出电话号码,一边回道。
“给神经病叫救护车。”
另一边,打完电话的黑瞎子,干脆在蹲在公路上,就地等待救援了。
“滴——”
这时,手机弹出来一条消息。
(尊敬的车主:您的车辆××××于××在××闯红灯,罚款××××。请您自觉驾驶,守法出行。【青海交警】)
黑瞎子当时又被气得吐了一口血。
“十份青椒肉丝炒饭没了.....”
.......
广西,巴乃。
一大早,几人就在阿贵叔的带领下,要去村里的一位猎户家。
猎户名叫盘马,是昨晚小哑巴拿出来的那张照片上的一个人。据阿贵叔所说,他就是当年陈文锦考察队的向导,这也是现下唯一掌握到的线索。
不过时间不凑巧,据盘马儿子所说,盘马上山打猎去了,好几天没回家了。
阿贵叔跟着解释道:“是啊,几位老板。咱们这儿的猎人,一进山几天不回来,是常有的事。”
“再加上,今早山里还下了雨,山路湿滑,可得多等一等了。”
没见到盘马,不过他们打听到一件事,这个盘马手里有样东西是以前从山里捡来地,也是铁块。
山里的,铁块...
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他们昨天从塌肩膀手里抢回来的东西,也是个看起来不值钱的铁块。
闻言,张起灵的眼帘微抬了抬,似有所思。
“.......”
之后,王胖子又想让盘马儿子把东西拿出来瞧瞧。可惜,那东西被盘马藏起来了。人不在,也问不出什么线索。
吴邪:“走吧,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王胖子点头,刚把腰挺直想往外走,伸着脑袋左右张望了下,疑惑道。
“小哑巴呢,刚还在这儿的,又跑哪儿去了?”
话落,吴邪也跟着左右张望。
“没看到啊,”说着,问旁边的张起灵,“小哥,你看见她了吗?”
张起灵摇了下头,幽寂的黑眸抬起,缄默地开始寻找小姑娘的身影。
“......”
阿贵叔也帮着到处找,忽然,伸手指着不远处的芭蕉树丛,笑道。
“在那儿呢。”
“刚刚啊,我看到小丫头跑那里面玩去了。”
不远处,绿油油的一片芭蕉树丛里。一只藕白色的手臂推开宽大的碧绿芭蕉叶,清俏娇丽的小脸便钻了出来,怀里抱着一捧绿色的小芭蕉。
小姑娘笑容粲然,露出一排白白的贝齿,明媚无邪,开心地抱着芭蕉跑来。
“给。”
她笑容绚烂的,把一捧青绿的小芭蕉递到张起灵三人面前。
“小哑巴,可不许乱摘人东西啊。”
“小心一会儿人家让你赔钱,家你都回不了。”
王胖子说着,一伸手,直接在那一捧小芭蕉里揪了一个下来。
剥皮,两口下肚,眼睛一亮,含糊不清道。
“嗯,这还挺甜的。”
阿贵叔在一旁笑呵呵地说道。
“不碍事,这都是咱们老乡家里自个儿种的,吃几个没事。”
说着,又低头看向小哑巴,笑容和蔼。
“要是吃完了,和我说,我再带你来摘。”
小哑巴笑着点头,又把手里的芭蕉分给吴邪和张起灵。见张起灵不接,又转着圈地缠着他,极力推荐道。
“好好恰~”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一句方言。
张起灵瞟了眼面前的小姑娘,好像一个画了表情的白面团子似的,闭着眼睛无比陶醉,像是吃到了什么绝世美味。
“......”
他淡淡地盯了她三秒,伸手,把芭蕉接了过来。
前面的吴邪和王胖子开始打起了嘴仗。王胖子说吴邪吃芭蕉分成三四口,像个娘们儿。吴邪说王胖子嘴大塞河马,一口能吞下个小孩儿,像猪八戒转世。
小哑巴期待地看着张起灵。
“好吃吗?”
“是不是,很甜?”
张起灵咬了一口白色的果肉,淡淡应了声。
“嗯。”
他的视线拉长,看向小哑巴的身后,那是一丛碧绿碧绿的芭蕉树丛。
后面,盛开着一排粉色小花的大树,挤挤攘攘地。围绕着村子,一直连接到远处的青山,蓊郁清翠。
张起灵看了眼小哑巴头上沾着的粉色小花。
“你去了山里。”
小哑巴怔了下,然后摇摇头。
“没有。”
没有见到盘马,线索到这里就断了。几人只能先把注意力,转移到那块奇怪的铁块上。
但王胖子借来全村的锯子,都没能把铁块锯开。之后,又尝试了各种办法,用火烧,用锤子锤.....可那铁块都丝毫未损,硬得不像话。
“算了,我去县城买点硫.酸回来。”
“我就不相信,胖爷还对付不了这么个铁疙瘩。”
说罢,王胖子直接把锯断的锯条扔在地上,径直出门,奔县城去了。
“.......”
日落西沉,待天边最后一丝彩霞消散,整个村子就笼罩在了漆黑的夜色当中,静谧安宁。
村后,数座青山隐匿在黑夜中。茂密的林间此刻更是漆黑一片,树干,深草,影影绰绰地汇合在一起,像是拥挤又复杂的迷宫。
忽然,一抹昏黄色的光亮出现在林间深处,缓缓地,愈走愈近。
那是一个头缠布,皱纹沟壑的老人,腰上别着一把猎刀。年纪看上去挺大了,步履却平稳有力。
他提着一盏老式的煤油灯,独自行走在漆黑的林间。
头顶,忽然飞出一只山鸦,“哇——”的叫了一声,嘶哑难听。
老人抬头看了眼天空,黑沉沉地,只看得见几颗细碎的星子,他仔细辨别了下方向。
片刻,他提着煤油灯刚要转身,突然看见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有个黑影!
他霎时瞪大眼睛,仔细看了看,发现是个人坐在大树上。
看不清样子,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黑影悬空坐在树干上,后背挺直,一动不动地。
荒郊野岭,简直是说不出的惊悚和诡异。
老人微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那道黑影坐在树干上双脚交替轻轻晃了晃,好似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在玩水。
确定是个人后,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扯出凌厉。
“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天空中,被风吹着的乌云缓缓移动。
林中,一道凉风乍起,阴恻恻地,视线忽而暗了一瞬。
不过一两秒,待眼前再次恢复清明时,他再去看那个黑影,却发现不见了!
“哒——”
身旁,一棵大树传来声响。
他下意识往上看,黑影已经坐在他背后的树上,用一双只看得清眼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老人心头一惊,被嚇得后退几步。
“你,你是谁?”
他下意识去摸腰间的猎刀,警惕被拉到了最高点。
这时,那个黑影说话了。
“盘马。”
“当年的事情,不准告诉其他人。”
盘马一惊,浑浊的眼眸霎时射出一道凌厉的光,直直盯着树上的黑影。
“你是谁?!”
黑影坐在树上,慢慢停下了摇晃的双脚,嗓音清凌。
“把东西给我。”
盘马握紧手中的猎刀,声音凛冽。
“你是当年考察队的人?”
黑影没回话,盘马的心中却开始打起了鼓,仰着脑袋,看着树上的黑影试探性地问道。
“你要什么东西?”
黑影冷笑一声。
“你手里,还有什么东西?”
黑暗中,盘马皱紧眉头,像是不明白的样子。
“你说的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握着猎刀,小心地朝黑影所在的那棵树走去。
“要不,你说的明白一点。”
黑影像是没了耐心,薄怒道。
“我说了,把东西给我!”
盘马的声音从树下传来。
“好啊,你下来,我就拿给你。”
话音刚落,整棵树便猛地一晃,原是盘马高举起猎刀,狠狠地砍了树一刀。
他手中的煤油灯落在地上,借着那点昏黄色的光,照亮了那张沟壑面容的满脸凶相,眸中狠辣乍现。
“你下来,我就把东西拿给你啊!”
他举着猎刀,朝树狠狠砍了好几刀,不过片刻,那棵大树应声而倒。
盘马急切地在倒下的树中,寻找黑影的踪迹。
刚走出一步,面前,如鬼魅般地现出了一道黑色人影!
“我再说一次,把东西给我!”
盘马惊了一瞬,后退一步,紧接着又举起猎刀,狠狠朝黑影砍去!
“你去阎王殿拿东西吧!”
黑影身法利落,侧身一躲,抓住他手中的猎刀,直接一把夺过来。
而后,借着侧身,凌空一脚踹在盘马胸口,直接把人踹出去两三米远!
“噗——”
盘马吐出一口血,手撑着地爬起来,捡起旁边的煤油灯朝人砸去。
黑影手握猎刀在空中转了一个圈,把煤油灯砍碎。
“砰!”
那抹黄色光亮消失,林间霎时陷入一片浓浓阴沉的黑暗。
眼前蓦地一黑,再回神,盘马的脖子已经架上了一把寒刃,锋利无比。
那抹黑影走近了,蹲下身,声音显出森森的阴寒和戾气。
“东西,拿给我。”
.......
山下的小村子慢慢沉睡了,只有村头的一盏老式路灯还亮着昏暗的光,空中扑起无数飞蛾,前赴后继。
“云彩妹妹,你慢点走,你胖哥我这一只眼睛,有点跟不上你的节奏。”
不知怎么用白纱裹了只眼的王胖子,手里拿着个药瓶,跟着前面的云彩慢走,嘴角挂着莫名甜蜜的笑。
云彩慢下来,看了他一眼,忍俊不禁。
“我们看了马蜂窝都躲着走,你倒好,还去捅。”
王胖子:“我不是想亲手为你摘一块新鲜的蜂蜜嘛。”
谁知道出师不利,反被蜂蛰了。
云彩:“蜂蜜可以买啊,你干嘛受苦去摘啊?”
王胖子:“这买得能和摘得一样吗,买得少了一个关键的味道。”
云彩:“什么味道?”
王胖子裹着纱布的脸,扯出一个灿烂又惨烈地笑。
“爱心味儿。”
闻言,云彩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耳尖微红。
王胖子凑近一步,“云彩妹妹.....”
说到一半,忽然看见前面的小路上多了一个蹑手蹑脚的熟悉身影。
“小哑巴,干什么呢?”
他喊了一声,倒把小哑巴吓了一跳,怀里的东西也掉了。
王胖子走过去时,正看见她把一堆野花和果子往怀里捡,一看就是又和村里的其他小孩儿玩得忘了时间。
“大晚上的,还在外面贪玩,我可要告诉小哥了啊。”
说着,拿起一束她摘得野花,佯装严肃道。
“这个,我没收了。”
小哑巴浑然不怕,把怀里的其他野花塞给了一旁的云彩,“送给你”。
然后对王胖子做了个鬼脸,吐舌头。
“叻叻叻。”
扭头就跑了。
王胖子:“嘿,这小调皮蛋,不行,我得给小哥告状去。”
拿着花的云彩在旁边偷笑。
阿贵家
吴邪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纳闷道。
“这胖子出去买东西,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说话间,他走出门,见隔壁房间的门打开着,幽暗一片,里面没人。
又转头问张起灵,“小哥,伊伊呢?”
张起灵没回头,嗓音冷澈。
“去玩儿了。”
吴邪点点头,看着阿贵家大门的方向,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也没回来啊,都这么晚了。”
明明昨天还哭着喊手痛呢,现在倒是玩得完全不想回家了。
正说呢,一个黑影就跑进了院门,“噔噔噔”爬着吊脚楼的木梯上来了。
小哑巴肩侧的两个小辫子全乱了,光洁的额头上沾了草屑,米黄色的外套也变得皱巴巴地。
看见吴邪,倒是很高兴地喊了他一声。
“吴邪。”
吴邪:“又跑去哪里玩儿了,头发都乱了。”
小哑巴嘻嘻一笑,钻进屋,将怀里的果子放在桌子上,全部推给张起灵。
“爹,吃。”
然后又拿了几个红果子,走回来,递给站在门口的吴邪。
“给。”
吴邪接过果子,看了眼地上一路踩进屋的小泥脚印,转眼这泥脚印又踩回了隔壁屋。
村子里今天没下雨,听阿贵叔说只有山里下雨了,这丫头指定和别人跑山里玩儿去了。
他的背后,张起灵清邃的目光也落在那道泥脚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