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墨脱旧事
自05年那件事发生后,吴邪一直在寻找着这世界上关于张起灵,小哑巴,江月,白荧的故事与踪迹........
在张起灵,小哑巴,江月重新回轨的这条命运线上,因为有吴邪这个人,像当初的白荧一样落进他们的生命里。冥冥之中,这在岁月洪流中微不足道的一点,由此开始,在漫长而又沉重的时间中,逐渐地显现它的作用。到最后,成为一条光彩四射的震撼无比的“逆天改命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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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的故事,该从哪里说起呢,就从那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开始吧。
下午三四点,太阳开始从湖面上倾斜,光如沙漏里倾倒的金色流沙洒在温热的湖水中,被游船的浆推向湖心,熠熠闪光。
西湖边的小铺子门口,路过了不少两两三三拿着相机走过的游客。
铺子内,看店的王盟趴在电脑桌前呼呼大睡。
吴邪躲在自己阴凉的小房间里休息,脑袋歪倒在椅子靠背上,昏昏欲睡。
“咚咚咚——咚咚咚——”
这时,犯懒的小铺子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吴邪清醒了几分,但脑子仍有些迷糊,很想去梦里和周公聊天,虽然他没梦到过周公。
“王盟,王盟,王盟.......”
他懒洋洋地喊了王盟几声,没人应。
一睁眼,才发现王盟早就在梦里不知道和周公看了多久的星星月亮,该怕是已经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了。
上班时间睡觉,看我月底不扣你工资。
吴邪取下眼镜,揉着有些干涩的眼,强打起精神走出去看。
刚走到外面,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铺子里。
那人是个老头,看见吴邪立马露出一口大金牙,扯出有些狡狯的笑容。
“小.....”
刚一开口,立即被吴邪打断。
“王盟,放狗,给我把他撵出去!”
吴邪气忿又激动地拍着呼呼大睡的王盟,几巴掌把人从睡梦中拍醒过来,又从清醒拍成眼冒金星状。
王盟晕乎乎地从电脑前爬起来,眼里转着圈圈,有些无助地摆了摆手。
“老板,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这个月还没给我交医疗保险,要是我被弄出个脑震荡,不能报销.......”
吴邪也没理他,自己直接从柜台上翻了过去,对着那个死老头子吼道。
“你给我滚,立即离开我的视线!”
大金牙呵呵一笑,就道。
“小三爷,咱们长久没见,别来无恙啊?你的脾气可完全没变,跟从前一模一样。”
吴邪不客气道。
“你少说这么多废话,老子他妈的这辈子基本上就被你毁了,你知道吧?”
“我家好几代英烈全部因你而死,趁我还没有动杀念之前,你赶紧离开我的视线。”
就是这个王八蛋,在几年前走进自己铺子的那一刻,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命运。他绝对不会允许这类情况再次发生。
大金牙就道。
“您说得太夸张了,您家几代英烈的事情,和我有蛋关系。”
吴邪也不怎么就急火攻心了,听人说完,就摆出要冲上去抽人的架势。
大金牙见他真不买账,赶紧搬出了“暂免死金牌”,立即道。
“且慢,千万且慢,我这儿有重要的情报,我是好心才给你送来。”
说着,他就从怀里掏出一部手机递过来。
吴邪一看,发现是解雨臣常用的那种手机。
接过来,翻开盖一看,里面是一条已经编辑好了的短信“金万堂因为报纸广告而来,似有重要线索,我已听过一遍,真假莫辨。你也暂且听他一说,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立来杭与你深讨——解雨臣。”
这里提到的报纸广告,是之前吴邪曾拿从张家古楼棺材里带出来的几件藏族风格的首饰(当时王胖子手快从棺材里薅出来的)给解雨臣看,想找寻出一点有关的线索。
这几件陪葬品首饰中,在所有绳穿的珠链当中,都有一颗红色的奇怪珠子镶嵌在其中。
霍秀秀当时拿过去几番打量,又启用手机里的一个什么程序。一照,才发现这颗珠子上有一圈非常有规则的微雕图形,是一只首尾相接的蝎子。
针对这个图案,吴邪先后找了好几个专家询问,都没得到一个相对准确的说法。所以解雨臣就帮他进行了登报,网络和托朋友的咨询工作。
如今的大金牙就是看见报纸后,才来的。
弄清了来龙去脉,吴邪上下扫了眼面前的大金牙,依旧觉得火气难消。
“先坐吧。”
他让大金牙先坐下,自己去阴凉的房间里冷静了一会儿才出来。
大金牙这才开始讲故事:“哎哟喂小三爷,您不是登报给我们看那个蝎子吗?这东西可勾起我一段特别难忘的往事。”
故事有点长,这里就不占用太多时间了。只大概提一下,故事时间在新中国成立前,在一个叫做马庵村的地方。马平川是这里的一个土豪,掌控着烟土生意,收养逃兵,发放木仓支,在那一带十分有名。
马庵村后,有一片坟山。一夜之间,村后几百亩田地,以坟山为中心,庄稼全部枯萎而死。马平川以为自己的祖坟有什么问题,请了好多风水大师来看,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事情折腾了一个多月,突然有一天,马平川在自家院子里打拳的时候,看见自家房檐上,坐着一个小孩。
小孩一脸恬静,缩在房檐的角上,穿着青布长衫,也就是十几岁的模样。
这个小孩就是张起灵。
后来小孩和马平川说了他家祖坟的情况,向他要了些东西,让他把那片区域围了起来,就下到了那片区域的地下......这之后,马平川再也没见过到那个小孩。由于好奇,马平川后来叫人挖开了那片区域,什么也没发现,只挖出了一条两丈多长的黑色铁蝎子.......
按照这个故事所说,当时的小孩张起灵应该是和他的同伴一起去到那里的,但是在墓里发生了什么变故,所以只有他一个人出来了。
而吴邪的关注点在于两个,一是闷油瓶这家伙果然一大把年纪了!从那时候的时间往现在推,他现在都得多少岁了?!
二是,在这个故事里没有白荧的影子,说明白荧不是在那个时间段出现的。
小哑巴曾说,她和江月在很久之前就出现过。那时候她们还没被分/身,是一个人,叫做“白荧”。
吴邪也一直在查白荧出现的那段时间,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她身上又有着怎么样的故事......
而,从今天大金牙带来的这个故事来看,白荧的出现,应该要比这个故事的时间线往后。
“你是说,当时的那个地方叫做马庵?那现在这个地方还在吗?”
听完这个故事,吴邪感觉自己总算是窥见了张起灵过去的一点线索,他不想放过,想去一查究竟。
大金牙点头。
“在,不过如果您要去,我觉得没有必要。因为当时他们挖出了那只铁蝎子后,再发生了什么,都没有记录。但是很肯定地是,挖出铁蝎子后的一年时间里,马家由极胜转破败。”
“而这,一定和那只铁蝎子有关系。”
“让我想想,再后来,马家举家去了尼泊尔....”
“尼泊尔?”
吴邪有些诧异,随即狐疑地看着大金牙。
“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不会,”大金牙就道,“如果您对我说的事情感兴趣,不妨移步,劳您大驾,咱出国去?”
这是目前和闷油瓶唯一有关的线索,去是肯定要去的。
但是,吴邪可不会和大金牙一起去。他总觉得这丫没安好心,说不定就和那个什么马家联合起来,到时候一去就宰自己一笔。
所以,吴邪和大金牙约定了一个时间,却比他先动身,连解雨臣都没通知,就去了尼泊尔。
“........”
马平川在尼泊尔的房子很大,但是空空如也。吴邪问了周围的人,都说不知道这家人去了哪里。
本以为,这一趟啥也捞不着。但在这次旅游的末声,竟然让吴邪摸到了另一个线索的尾巴。
那天,吴邪在一个华人开得古董行里盘货,和老板闲聊来这里的目地。
那个老板和马家做过生意,听他说,在和马家打交道的时候,马家人总有意无意提到一个叫做“墨脱”的地方。
于是,2010年年末,吴邪从尼泊尔回国后进入西藏,前往墨脱。
“我总觉得,墨脱这个地方有点耳熟呢?”
去时的路上,吴邪还和解雨臣通着电话,提起这次的目的地,他总觉得熟悉。
电话那头的解雨臣,咀嚼了几下“墨脱”这两个字,倏尔道。
“西王母宫后,江月好像去过墨脱。”
解雨臣的记性并不差,“好像”这种不确定的词,很少从他的嘴里冒出来。
而吴邪却知道他对于记忆不确定的原因,自那件事后,所有见过接触过小哑巴和江月的人,都在渐渐地遗忘,他们也不例外。
解雨臣是如何对抗那种遗忘的,吴邪不清楚。
但是,吴邪自己尝试过很多很多的办法。
他曾把那些经历写在纸上,可是隔天就连纸都不知道去哪儿了;他曾把记忆刻在墙上,可是转天一看却是一团奇怪的涂鸦;他曾一天花费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去强迫自己记住那些事,骤然回神,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有一次,王盟见他一直盯着那张合照看,问他。
“老板,你一直盯着这张照片看,是照片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这个女孩是谁啊?”
吴邪看着他手指着的小哑巴,自己也恍惚了好久。
“对啊,她是谁啊.....”
直到现在,吴邪现在仍然在拼命和那股“遗忘力量”做斗争。
他有意识地把那些关于小哑巴的事情分散成几百几千份零散的画面,再把这些画面安到生活中随处可见的物品上,赋予它们象征意义。比如看见桌子,他会想起小哑巴当时练字的画面,看见板凳,他会想起小哑巴曾搭着板凳去看隔壁铺子的热闹.......
如此,关于小哑巴的一切,随处可见。
你能抹去我的记忆,能抹去我写下故事的纸,能抹去我刻下文字的墙......但你无法让这些到处可见的东西消失,你也无法阻止我们对于她们的想念。
我不用笔,她的样子早已镌刻在思念她的人心中。
这思念无声,无形,洒向我们所在的世界,开出了遍地像她一样的花朵。不用光,不用水,不用土,依旧盛开得灿烂,永不凋零。
不过,吴邪大概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在那股“遗忘力量”下,艰难地维持着关于小哑巴她们的记忆。多半也是因为这股“遗忘力量”,和让闷油瓶他们失忆的力量有些不同吧。
这股对于他们作用的“遗忘力量”,没有闷油瓶经历的“失忆 ”那么凶残,突然一下子什么都忘记了。
可能,是因为小哑巴和江月她们已经消失,所以“遗忘力量”没把他们太放在心上了吧。“遗忘力量”或许觉得,反正她们人已经消失了,你们再记得又有什么用,反正又不会让她们再次出现。
所以,“遗忘力量”没太对他们的记忆“赶尽杀绝”。
当然,这也是吴邪瞎捉摸地。
“也是墨脱?”
吴邪看了眼车窗外蜿蜒的盘山公路,在黯淡的日光下,宛若一条趴在山间的龙。
“这么巧?”
电话那头的解雨臣默了会儿,似乎是在回想那段并不算久远,但却已经十分模糊的记忆。
半晌,才道。
“对,她去过墨脱,到过雪山中的一座喇嘛庙。”
又和解雨臣聊了一会儿,吴邪才挂了电话。
江月也来过墨脱?
这就说明这里一定有什么关于闷油瓶他们的线索。也就代表着,这次墨脱之行有极大的希望有所收获。
.......
下午一两点的时候,吴邪到达了卡尔仁峰山,在山下休整了一周的时间。
他没有立即寻找马家人的线索,而是在伙计的建议下,准备先处理这次尼泊尔之行收获的各种累赘。
这次,他们从尼泊尔带回了大量的藏传佛教特征的仿古饰品。在墨脱的邮局里,把所有东西分成了三个大包裹,分别邮寄到杭州三个不同的地址。
邮局柜台后头,那面墙由淡绿色的油漆漆成,上面挂着几样东西。一幅“鹏程万里”的水墨字画,三幅双语锦旗,另外,还有一幅油画。
油画不是专业画师之手。那是一幅很普通,甚至画法有些拙劣的画,但却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味道。
画中的主体是一个年轻人,上身穿着一件喇嘛的衣服,下身是一件藏袍。站在山间,背后能看到卡尔仁次雪山。不知是夕阳落下,还是日初的光辉,整幅油画的基调从白色变成了灰黄色。
吴邪十分确定,这是一幅闷油瓶的肖像画。
闷油瓶的眼神是非常独特的,胖子曾说,那是和一切都没有联系的眼神。世界上少有人能活到和世界没有联系。
而这副画里的人,有着那样的眼神。
所以,吴邪无比确定,那绝对是他。
确定之后,吴邪心中又泛上来无数的疑问。他是不是在这里出现过?是不是他当时寻找的东西,和这里有联系?
“........”
在藏语热闹交谈的墨脱邮局,吴邪站在那面墙前,看了很久很久。
忽然,他发现,这幅画中似乎还有一个人!
这副油画的右上角边缘,用一种灰黑调的颜色,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隐约的身影。
那个身影隐在卡尔仁次雪山的山脉阴影下,不仔细看根本让人发现不了。就是看见了,估计也会被人当做是画师无意勾勒出地像人一样的几笔。
可吴邪非常肯定,那一定是一个人的身影!
因为这人他见过,而且这人身上的气质和闷油瓶一样出众,让人无法忘记。
白荧。
张家古楼里,那个匆匆一瞥的白荧。
几乎是一瞬间,吴邪心中涌出一种狂喜。
终于,他终于摸到了一点关于闷油瓶,白荧过往的踪迹了。这么久以来,他终于也能找到一个证实白荧存在过的东西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用摄像头对准那幅画,放大,想要看清楚那个身影。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那是太过激动导致的。
这次来墨脱,他是欲寻找闷油瓶曾经的踪迹,但没想到竟然找到了白荧曾经存在过的一点证明,可谓是意外之喜。
这几年来,他也曾试图找过关于白荧的线索,结果和闷油瓶一样,什么也没有。
而且,或许是因为张家古楼里那股力量的缘故,白荧真地什么踪迹都被抹去了,什么都没留下。干净得就是想找个地挖,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
吴邪看着手机屏幕里的那个身影,她应该是微微侧站着的,和画中她前面的张起灵姿势相同。两人的身影完全一样,只不过白荧略矮一些。
乍一看,她就是张起灵背后一个离得有些远的影子。
唯一不同的是,画中的张起灵似乎是在看着远方,而她是在看着张起灵。眼中,似有着淡淡的忧愁,但唇边挂着浅浅地笑。
她身上,有着和张起灵一样的清寂淡然,又多了一分温柔。
这是自张家古楼后,吴邪对于白荧的第二印象。
一个和闷油瓶十分相似,眉眼间有着淡淡的忧愁,但却温柔得好像是一束照在身上,会让人觉得温暖的光,透着神秘的姑娘。
“老板,这幅画是谁画的?”
吴邪拍下这幅画的照片,转头,问邮局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有着典型的西藏人民面孔,是一个老头。他用生硬的汉语告诉吴邪“这幅画的作者,叫做陈雪寒。”
说着,他指了指吴邪的对面。
吴邪的目光随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一个中年人正在对面的锅炉房里接开水。
这时,工作人员对着那个方向大喊了一声。
“陈雪寒!”
听到声音,那个叫陈雪寒的人抬起头,露出一张特别黝黑的脸,皮肤粗糙。
吴邪立刻走过去,用汉语说道。
“你好,请问邮局里的那幅油画是你画的吗?”
陈雪寒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吴邪递了烟给他。
“能说说这幅画的详细情况吗?”
陈雪寒有些意外。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认识他?”
吴邪就把大概的情况讲了讲,也说了画上人的大概背景和自己与他的关系。
陈雪寒就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走出锅炉房。
“你认错人了吧,这幅油画是我二十年前临摹的,你当时才几岁?而且,既然是临摹,说明还有一幅原画,那个更老。”
吴邪觉得意外,没想到这幅画的年月这么久了。
陈雪寒的问题,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只能说道“这个人和我没有关系。”
陈雪寒就指了指门外,是远处的一座雪山。
“我是在那里见到这幅画的,你如果想知道更多,可以去问问那里的喇嘛。”
吴邪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大雪蒙蒙中,隐约有一座隐在银白中的建筑。
“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喇嘛庙,”陈雪寒说道,“我就是在那个喇嘛庙里临摹这幅画的。”
喇嘛庙......
吴邪忽然想起之前解雨臣说过,江月来这里,去过一座雪山中的喇嘛庙。不会这么巧,就是这座喇嘛庙吧?
思及,他又问。
“这里,就这一座喇嘛庙吗?”
陈雪寒没看他,点了点头。
“这附近,就这一座。”
吴邪又问。
“那当时临画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吗?或者,那个喇嘛庙有什么特别的?”
陈雪寒想了想才道。
“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唯一奇怪的是,喇嘛一定要我临摹那幅画。”
“为什么?”
“喇嘛能看到因果,他让我画,我就画,没有为什么。他能看到这幅画之后的一切,我又看不到。”
闻言,吴邪又想了想,把手机相册点开,放大到白荧的那个位置,问道。
“那这个地方,是画得一个人吗?”
陈雪寒凑过来,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当时喇嘛特别嘱咐让我把这个地方画仔细一点。”
“竟然是个人吗......”
他又眯着眼睛,站远了一点,左看右看了好一阵儿,啧啧称奇。
“还真像个人。”
吴邪在心里思索着,这喇嘛庙里到底有什么神奇?
刚刚陈雪寒说画上的人是喇嘛庙的上宾,画是人离开墨脱之前三天画得。而江月也来过这里,白荧的身影也出现在这幅画上,喇嘛还着重让人把她画仔细......
看来,他得去看看这座喇嘛庙。
就在他想如何开口让陈雪寒带他去那座喇嘛庙时,陈雪寒却忽然凑近,对他问道。
“你要去吗?三百块,我带你去。”
“那个喇嘛庙,不是当地人没法进去。”
吴邪:“.......”
当时喇嘛看到的因果,不会就是这三百块钱吧。
......
在陈雪寒的带领下,吴邪加上两个伙计一起朝山中的喇嘛庙前进,在碎雪中往上爬。大雪覆盖的山阶上,只扫出了极窄的一条可供人上下的路,台阶非常陡峭,几乎是直上直下。
晌午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这座喇嘛庙前。
喇嘛庙的庙门非常小,极其破败,木头门只有半个人宽,后面就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院中的雪已经被扫过了,露出了很多的石磨,石桌石椅。
在庭院的尽头,是依山而建的房子,房屋向上延伸看不到尽头。一眼望去,十分壮观。
他们进去时,有三个年轻喇嘛正在石磨四周烤火。
陈雪寒上去说明了来意,一个喇嘛便站起来引他们进屋。
“.......”
穿过喇嘛庙里的第一幢建筑,屋后有一道木梯,一路往上,几人一层一层地往上爬。也不知道爬了多久,他们终于来到了一个漆黑的房间。
陈雪寒和喇嘛这时已经很恭敬地退下去了,漆黑的房间里,只剩下吴邪和他的两个伙计。
这时,吴邪忽然听见黑暗中有一个声音说。
“到这里来。”
他被吓了一跳,一回头,便见在黑暗的角落里亮起了一点火星。
靠着那点火星,他看见了坐在那里的五个喇嘛。
吴邪上去说明了来意,一个年纪较大的喇嘛就说道。
“是那件事情,我还记得。”
那是五十年前的一件事,大雪封山后的第三个星期,所有喇嘛准备进行为期一冬的苦修,闷油瓶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
当时老喇嘛和闷油瓶有这样一段对话。
老喇嘛:“贵客从哪里来?”
闷油瓶:“我从山里来。”
老喇嘛:“贵客到哪里去?”
闷油瓶:“到外面去。”
老喇嘛:“贵客是从山对面的村子来吗?”
闷油瓶:“不,是那儿的深处。”
这个故事,大家该已知晓,这里便不再做过多赘述。
这里着重要提的有两点,一是在这个故事里出现过一个叫做“康巴洛”的地方。当年江月来这里的时候,似乎去雪山深处找过这个地方。
他想得没错,江月远比他们要知道更多的事情,而她说不定也早就在为如今的局面做打算了。
不过,让吴邪意外的不是江月去找过“康巴洛”这个地方,而是在张家古楼那件事发生后,在所有人都在遗忘她们的时候,这座雪山深处的喇嘛庙里的喇嘛居然还记得当年的江月?
吴邪把这个疑惑,修改了几下说辞,问了出来。
闻言,大喇嘛只是微微一笑,说道。
“我与那位贵客有缘,自不会忘。”
吴邪看着那笑,简直就是电视剧里标准的隐士高人笑,十分地会卖关子。
不过,要想从这种隐士高人的嘴里撬出他不愿意说的秘密,多半是不可能的,所以吴邪也没有深究。
再说着重提的第二点,吴邪向大喇嘛问过那幅油画上是否还有第二个人?
大喇嘛起先只是笑着不说话。
后面吴邪掏出手机,把那个白荧的身影放大,大喇嘛才松了口。
原来,五十年前,闷油瓶出现在人间的那一次,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人——白荧。
当时大喇嘛和闷油瓶的那段对话,后面半截的内容是....
大喇嘛:“这位贵客(指白荧)看起来似乎不太舒服?”
闷油瓶:“她的状况越来越差了。”
大喇嘛:“先请两位贵客进来休息会儿吧,庙里有会些医的,可以看一看。”
闷油瓶:“不用,我们休息一会儿就走。”
话落,闷油瓶便扶着白荧进了庙门。
说到这里时,大喇嘛微微抬起头,眼珠映着角落里的那点火光,显得眸色有些浑浊,似乎是陷在了当初的回忆里。
“那位女贵客的状况看起来很不好,身上裹着厚厚的袍子,脸色已经白得像雪一样了。”
“后来他们在这里住了几个月,她一直在房间里,很少出来。只有那位贵客(闷油瓶)会在天晴的时候,扶她出来,两个人坐在院子里,晒一会儿太阳。”
“谁都不说话,就那么坐好久好久。”
“有时候,或许是心情好,他们也会在月光下裹着厚厚的袍子,烤着炭炉,喝一点酥油茶,看着天上的星星。那位女贵客会说一些笑话逗贵客开心,贵客虽然不怎么接话,但瞧着心情约莫也是好的。”
吴邪可以想象到当时的画面。
漆黑的夜空中,挂着一轮清冷的月亮,漫天的繁星闪闪。
在寒风飘荡的雪山间,小小的喇嘛庙院子里生起一个热乎乎的炭炉,燃起一点火星。炉边放着热气腾腾的酥油茶,升起的热气和呼出的白气混在一起。
白荧裹着厚厚的袍子,只露出一张脸色很白的脸。她的眉眼间结着淡淡的忧愁,但唇边一直挂着温柔地浅笑。
她偏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闷油瓶,和他说笑话,希望能逗他笑一笑。
闷油瓶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不怎么接话,也没什么表情,但看起来总归是很放松的。
“.......”
两个人在冰天雪地里,彼此陪伴了很久。
通过大喇嘛的描述,吴邪已经能够大概猜想出来,当时白荧应该已经在快“被消失”的前夕了。那个时候,她的身体一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的生命每时每刻都在流逝,她甚至能非常清楚地感觉到这种流逝,但她无可奈何......
她强撑着想多陪张起灵一段时间,想让他在自己还在的时候,能够开心一点。
听大喇嘛说,他们离开的时候,白荧的状况已经非常差了,是由闷油瓶背出去的。
那天下着雪,两人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飘雪的山阶尽头。看上去,天地间,他们只剩下了彼此.....
吴邪可以猜想白荧当时的心情,她在以一种极其清醒的方式去面对自己的“死亡”与“消失”。但,闷油瓶当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看着白荧慢慢“死亡”,他无法阻止也阻止不了,闷油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吴邪猜不出来,也不得而知。
“.......”
那天晚上,吴邪吹着冷风,在喇嘛庙的各个天井里闲逛。
听完那段闷油瓶和白荧的往事,他突然没有了刚开始摸到他们这点线索时的喜悦或是激动。
通过老喇嘛的视角,他窥探到了一点关于五十年前闷油瓶和白荧的事情。那当时萦绕着白荧周围的忧愁,似乎也影响到了他。
白荧,你当初应该很无助吧?
对于自己的消失无能为力,对于自己和闷油瓶的命运觉得不安,对于无法继续陪伴闷油瓶而难过.....
在这之前,他们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以至于白荧的身体越来越差,一直到最后的消失。阿奇,岑真,你们到底在一起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那个祭祀计划又该是多么的震天撼地.....
“呼——”
想到这里,吴邪长出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
抬起头,不知不觉,他经过了三四个几乎听不到人声的天井,走到了喇嘛庙里一个比较荒芜的地方。
这个天井的墙上有一些斑驳的佛教壁画,已经剥落得只剩下一些色块,无法辨别图案。
这时,他忽然看到了一个背影,一个非常熟悉的背影。
在那一瞬间,吴邪恍惚有种进入了另一个时空的错觉。
“......”
那是闷油瓶的背影,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雪地冲锋衣,安安静静地坐在天井的石头上,四周都是积雪。他似乎一点都不冷,而是完全澄净地进入到了他自己的世界中。
吴邪不知道在那儿愣了多久,看了多久。
他怎么出来的?他不是要十年吗?怎么就出来了?这算怎么回事啊?
而当他转到背影的面前,才发现那是一座石像,但石像雕刻得确实是闷油瓶。
不过,这座石像的表情让吴邪觉得惊诧,因为这座石像是在哭。闷油瓶坐在一块石头上,低着头,在哭泣。
吴邪迫切地想知道这石像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去找老喇嘛问这件事。
不过,出乎意料地,老喇嘛并不知道石像的事。之后,他又帮吴邪询问了其他的喇嘛,倒是得到了一个线索。
一个和老喇嘛年纪差不多的喇嘛说,当年江月来这儿时,似乎来过这个天井。
难道,这座哭泣的小哥雕像是江月雕刻的?那她为什么要雕刻成小哥哭泣的样子呢?
“........”
这座喇嘛庙里,似乎有着太多的故事和谜题。
为了搞清楚这些事情,吴邪暂时在喇嘛庙里住了下来。
而在这段时间里,又发生很多的事。他召唤了巴乃瑶寨里的王胖子,见到了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张海客,进入了雪山的深处,看见了另一扇青铜巨门.....
闷油瓶的那幅油画上的白荧身影,似乎是他自己要求加上去。不知道是不是他在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去这样留下一个白荧存在过的证明。
江月在雕像后留下的那个故事,张家,汪藏海,长白山,闷油瓶,青铜铃......
太多的谜团朝他涌来,而在这其中,已被抹杀的白荧似乎成为了他拨开迷雾的一个关键。
吴邪忽然发现,也许几十年前的白荧,早就猜到了如今会有一个人会因为闷油瓶而来到这座喇嘛庙。从他一进墨脱开始,所有一切都在白荧的预料中,而后来的江月又完善了这个“预料”。
白荧为如今的吴邪准备了一把钥匙,打开通往那段“苗疆往事”的大门,去看他们曾经存在过发生过的故事。
“这个故事带着苗疆的神秘,和那些青山间缭绕的白雾,水面升起的湿气,裹杂着湿润泥土里的土腥气,朝我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