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逃离出城
下午六点,火红的太阳西落。漫天彩霞铺散开,绮丽无比。
灰色面包车一路驶进杭州市区,在闷热的空气和拥挤的车流中左拐右弯,宛如一条艰难喘息的鱼。
车子中途在一家小宾馆门口停了,下来两个人,扶着浑身是伤的小哑巴,脚步很快地钻了进去。
“自己处理一下,过几天会找你。”
斯文男扔下一个白色的医药箱,带着人很快离开了。
“.......”
不大的房间里,吝啬地只有一张桌,一把椅,一张床。
那床也并不大,白被子早就被洗得发黄,但小哑巴已无心关注这些。
遍体鳞伤的身体一直用剧烈的痛意喧嚣着这次的惨烈。猩红狰狞的结痂下,滚烫的血液不停翻涌,以一种肉眼不可见但却非常惊人的速度在修复她的伤口。
房间有扇小窗户,夕阳西下,金红色的光穿过玻璃,映红了整间屋子。
脸色惨白的小哑巴蜷曲在床上,额头的冷汗和身上的血污浸了一大片白色的被子。
她能感觉到,每一道伤口的深处似乎都有无数根针在缝她烂开的肉。一针,一针,每一针都带出血。
(江伊,你出来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忘长白山了?)
(老子他妈的怎么这么倒霉,在一个活‘刑天’的身体里!)
(说你身残志坚都是在侮辱这个词,你他妈纯粹是东方不亮西方亮,傻逼啥样你啥样!)
“影”噼里啪啦地一顿痛骂,吵得她整个脑袋都在嗡嗡响。
小哑巴咬紧牙关。
身上的疼痛好似一座大山,压得她根本没有办法分神去回“影”的话。
(我真服了,豆腐都有脑子,就你没有。)
(我看你现在也别去找吴邪了,趁还有口气,早点收拾收拾回长白山吧。)
(免得死在外面,江月还得出来给你收尸。)
“我不会的....”
小哑巴虚声在心中回复。
“影”登时冷哼一声。
(看看你现在的这个死样子再说话吧。)
即便痛得好像快要死过去了,小哑巴仍旧用微弱而坚定的声音说道。
“我会找到吴邪的。”
“影”:(呵,被打得跟个死蟑螂一样,倒是还挺自信。)
小哑巴听出了他暴戾刻薄的话语中,也隐隐夹杂着一两分虚弱。
看来自己受伤,也让他受到了影响。
“......”
房间里再次变得安静,因为身上的疼痛,小哑巴和“影”都没再说话。
任凭漆黑的夜悄悄换走了窗边的晚霞,痛意裹挟着晕眩一次又一次艰难地喘息,一直到下一个白昼的到来。
.........
小哑巴在房间里躺了三天,身上的伤口恢复了十之四五,便挣扎着爬起来,把屋里能吃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嘴里。
肚子里有了点东西,总算缓过来点劲儿了。
身上的衣服沾满了血污,这些天又和被子黏在一起,活成了一个流浪汉的窝。
小哑巴捡起桌上的一套换洗衣服,进了卫生间。脱下衣服后,她才被自己身上的伤口吓了一跳。
大部分的伤已经愈合了,但没那么快恢复到原本的样子。而是变成了这一块那一块的红印,就像一块块不好看的胎记,在身上遍布。
两条腿上的伤口面积最大,像被开水烫过后留下的疤,颇为骇人。
“嘶——”
她被自己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将毛巾浸湿水后,将身上能擦的地方擦,能洗的地方洗。收拾一番,这才算是再次活了过来。
斯文男留下的医药箱里,只有很基础的一些医疗用品,酒精,纱布,止血药.....
小哑巴用不上这些,但想着要是那些人看见她的伤恢复得那么快,肯定要把她当怪物,所以就在胳膊和腿上缠了好几处纱布。
后面找宾馆的人进来换床单被子的时候,一开门,清洁阿姨直接被她吓了一跳。
眼睛瞪大,后退了两三步。
“哎哟我天。”
小哑巴很能理解,也不是谁一开门看见木乃伊都能视若无睹地。
不过,清洁阿姨看见被她弄得满床是血污的被子时,倒是没露出惊讶的情绪,而是非常熟练地将脏被子连带床单一裹。
然后,将新被子一抛,顺便带上了垃圾桶里的血衣,转身出去了。
看来,这家宾馆应该是和斯文男那伙人有关系的。不然当时她受伤那么重被带进来,正常人早就报警了。
“这伙人到底是什么人啊.....”
坐在椅子上的小哑巴喃喃自语。
这伙人讨厌吴邪,但却知道吴邪的下落......
吴邪的仇人吗?
又在宾馆待了两天。
期间,也没见到斯文男那伙人的踪迹。小哑巴想出去转转,但是宾馆里的人一直若有似无地监视着她。
小哑巴只能一直待在房间里,等身上的伤恢复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了。
这一个星期里,她也悄悄溜出去过两三次,到处打听吴邪的事情。
“哦,你问小三爷啊?”
“是挺久没看见他了,好像,好像去北京了吧。”
“.....”
因为斯文男那伙人是干倒斗的,小哑巴猜吴邪也可能和倒斗这方面有关。根据这个方向,她摸索到了河坊街一带的古董街,打听到了些线索。
“你问吴老板啊?”
“我们这最近也没见过他。”
“你要是着急有货要出,不如拿出看看,我们这里也收的。”
河坊街一家古董店里,留着小胡子的老板边摇折扇,边说道。
小哑巴拢了拢外套,捂紧怀里的东西。
绽开笑颜,嫩白的脸如同刚剥壳的菱角,模样天真无害。
“我这货是有人说了一定要给吴老板的,所以还是想交到他的手里,麻烦您给我指指他的家什么的。”
闻言,小胡子老板就收了扇子,再次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
小哑巴感觉到他精明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在右脸颊那道还没恢复的红疤上,多停留了几秒。
她有点不自然地侧开脸。
按理说这道疤并不深,应该是好得最快的。但不知怎么,一直恢复得非常慢,血痂掉了后,成了一条红色的小虫趴在她的脸上。
可能是当时在斗里,不小心沾了点什么吧。
看着不说话的小胡子老板,小哑巴陡然绽开一个灿烂夺目地笑,好似一朵娇艳的粉荷花,让人不自觉就忽略了脸上的疤。
“老板,你长得这么帅,心肠肯定也很好。”
“我在外面走了一圈,一眼就觉得你这家店很不一样,好像有一种金光灿灿的感觉。肯定日进斗金,堆金积玉。”
小胡子老板一听,眉毛都要美飞起来了,露出一口大黄牙,身心舒畅。
再次打开折扇,呼呼地扇了起来。
“那是,我这间铺子可是找高人算过的,保本老板财运亨通。”
小哑巴又连连应是,说了好几句吉祥话。
小胡子老板听得是眉开眼笑。
“行,看你这个小姑娘这么会来事,我就告诉你吧。”
“吴老板的铺子在西湖边的吴山居,你要是想找他,可以去那里问问。”
小哑巴又和他多打听了几句,才从店里出来。
一出门,火辣的阳光打在身上,仿佛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她快步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里面什么都没有。
额头和身上都被捂出了一身的汗,热得她不停用手扇风,躲进旁边铺子的阴影里。
“......”
这一通打听下来,她得到的线索零零散散。有的人随口就骗她,有的人压根没把她当回事,根本懒得搭理她......
但她能确定的是,吴邪和倒斗这方面有关。这里有的人称呼他为“小三爷”或“吴老板”,其实都是认识他的,但是那些人不搭理自己。
所以,吴邪在这个行业里,是比较有名的。
有名的人找起来,就比少有人知道的人容易许多。
而且,吴邪也确实很久没在杭州出现了,前段时间道上有人传消息他去了沙漠。
所以,斯文男那伙人应该没骗她,吴邪真地去了巴丹吉林。
“吴山居.....”
这是刚刚小胡子老板提到过的地方,吴邪的铺子,在西湖边上。
小哑巴呢喃了两声,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脑子开始疼。
用力甩了两下头,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
随着越来越多的线索浮出水面,小哑巴也更能确定,这个吴邪,就是她要找的吴邪。
所以,她也一定要找到他!
抬起头,太阳已经有西落的迹象了。
她得趁着宾馆的那些人没发现之前,赶回去。
现在,知道吴邪真地去了沙漠,她就必须得拿到那笔钱,才能去沙漠找人。
因为没钱,她一直都是纯靠走路的。在大太阳下走了两三个小时才到河坊街,现在她又得走回宾馆。
(啧啧啧,江伊,我寻思你天天溜出来到处跑,减肥呢?)
(别人都是减肉,你就不一样了,减脑细胞。)
“影”阴阳怪气地。
(再这么下去,我都不能骂你蠢货了,得叫你脑残。)
“你才是呢。”
小哑巴一边顶着大太阳往回赶,一边回怼。
“你是一朵浑身都是毒液的大蘑菇,嘴巴尤其毒。”
要她说,“影”简直就是一朵毒蘑菇。黑中夹杂艳红的伞盖一开,恶毒刻薄的话呲呲呲地往外冒,每次都能把人气死。
每次只要她一做点什么事,“影”就老是要跳出来嘲讽,骂她。
对于小哑巴的话,“影”浑不在意。
在他看来,就小哑巴的那点骂人水平,还不够豆芽菜级别的。
(切,毒蘑菇也比会行走的脑残好。)
(还不走快点,蠢出世的王八都比你爬得快。)
小哑巴被他气得抓狂,在太阳下疾速暴走。
“啊啊啊啊,你烦死了,能不能别说话了。”
“影”:(老子想说就说,你算老几?)
(张起灵都管不了老子,你算哪根豆芽?)
小哑巴:“我为什么要算豆芽,肉不可以吗?肉更好吃。”
“影”:(行啊,蠢猪。)
.........
回到宾馆时,太阳刚从窗边落下去,屋子里闷热难挡。
小哑巴熟门熟路地拐进卫生间洗了个澡,又顶着吹得半干的头发去大堂要了吃的。
知道这家宾馆和斯文男他们一伙儿后,她先是试探着让大堂给她弄吃的,然后又管他们要了衣服穿,再接着又想换到大一点的房间......
而这里的人,似乎也默许了她“过界”的行为。只要她不乱跑,对于一些基本的生活要求,他们还是会满足的。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小哑巴之后还有用的基础上。
“谢谢。”
小哑巴心满意足地从大堂要了八桶方便面,以及一大袋面包饼干矿泉水后,心情特别好地回了房间。
背后的两个大堂接待每次都要交头接耳一番。
“她每次拿那么多,真地吃得完吗?”
“就是啊,人看着瘦瘦弱弱的,怎么一顿就能吃八桶方便面啊?”
“不知道啊,她这样,我们要不要和严哥说啊?”
“........”
回到房间的小哑巴,很开心地开启了晚餐时间。八桶方便面泡好后轻松下肚,之后又开始吃各种面包饼干。
要是那两个服务员见了的话,估计得开始喊“天老爷”了。
其实小哑巴的食量也不是一直这么大,只是受伤之后会格外地觉得饿,吃的东西也会比平常多两倍。
“吴山居....”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这个令她觉得熟悉的名字。
今天时间不够,明天再去看看这个地方吧。
“咚咚咚——”
快吃完的时候,房外传来了敲门声。
门一开,是数天没见的斯文男。
他上下扫了小哑巴一眼,扯出一抹令人不太舒服地笑。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小哑巴一看见他笑,就想起这人背后下黑手推她的事。
水润的杏眸里露出几分警惕。
“你来干什么?”
斯文男收了笑,转为严肃的模样。
“明天跟我们走一趟。”
这是又要带她去斗里蹚机关了?
小哑巴握住门框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几分。
“我还要干多少趟活儿,钱才够去沙漠?”
斯文男垂下眼看她,语气没什么起伏。
“看你的表现。”
小哑巴看着他那张脸,渐渐和斗里命令自己按开关的样子重叠。
要不是为了赚到去沙漠的钱,她一定要把这个人好好揍一顿!
水盈盈的杏眸闪烁着颇为明显的气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渐渐收敛了下去。
她脆声应道:“好,要是我这趟干得好,你们就得把钱给我,让我走。”
斯文男答应得很快。
“好。”
说完就转身走了。
小哑巴刚关上门,脑海中就响起“影”冷淡的嗓音。
(江伊,你就想用这点小聪明,拿钱去沙漠找吴邪?)
他已经猜到小哑巴要做什么了。
主意被看穿,小哑巴也不掩饰,仰头躺在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黑碌碌的眼珠转了转,唇角勾出古灵精怪地笑。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第二日
一大早,那辆灰色的面包车就停在了路边。
小哑巴走过去,上车。发现和上次的人并不一样,而是换了一批看起来更凶狠厉害的人。
之后的一段日子,斯文男每次都会带着大换血的伙计,再加上固定的蹚机关工具人小哑巴,进入各种深山老林。
“影”还吐槽过。
(当初张起灵在越南当过阿坤,现在你在杭州给人当箭靶子。)
(啧,江伊你还真懂传承啊。)
小哑巴当时一听就分外激动。
“张起灵居然当过阿坤?!”
接着语气又莫名其妙地降了下去。
“什么是阿坤啊?”
“影”:(.......)
(你不用知道阿坤是什么,你知道自己是个傻逼就行了。)
小哑巴就有点委屈地瘪瘪嘴。
不说就不说嘛,干嘛每次都骂她啊。
“影”:(想知道为什么吗?)
小哑巴:“为什么?”
“影”:(因为老子乐意。)
小哑巴:“.......”
和“影”刚斗嘴完,走在前面的队伍就停了下来。
一群人举着手电筒转过身来,脸庞藏在黑暗中,好似一群魔鬼。
小哑巴被他们看得一激灵,然后就听到了斯文男来自地底的幽凉声音。
“该你干活了。”
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小哑巴实在不想拥有。但迫于金钱压力还是老老实实地穿过队伍,走到最前面,开始研究如何蹚过这个机关。
“咔哒——”
好一番折腾后,石门终于打开。
小哑巴捂着流血的手臂站到一旁,让后面那群人先过去。
斯文男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
“辛苦了。”
小哑巴露出苦笑。
我不是辛苦,我是命太苦。
等所有人走过去后,小哑巴才捂着手臂,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就这样,不知道蹚了多少个机关,受了多少伤,才长好的疤盖了一层又一层。
“影”还嘲笑她说:(见过爱换衣服的,没见过爱换疤的。)
(怎么了,是上次那道几十厘米的疤不满意,想重弄一个吗?)
偶尔伤得比较严重的时候,“影”也会暴躁地骂人。
(江伊,你他妈刚才就不能躲快点,连累老子跟着你一起受罪!)
有想退缩的时候,她就默默从口袋里摸出吴邪的照片。(她之前死乞白赖找斯文男拿的,扬言不给她照片,她就要用斗里的机关炸翻他们。)
斯文男当时迫于生命危险,连连答应,出来之后就给小哑巴弄了照片。
又一次遍体鳞伤的小哑巴,颤抖着用沾血的手摸出口袋里的照片。
湛清的杏眸里包着晶莹的泪水,要掉不掉地,看着好不可怜。
像是安慰自己般地说道。
“吴邪,我一定会见到你的....”
说着,刚被刮了一道血口的胳膊再次渗出大股大股的鲜血。
小哑巴登时哭了出来。
“如果我能活着的话——”
脑海中,代表“影”的小人盘腿坐着。冷白瘦削的脸颊泛着明显地不耐,墨色的短发显出几分暴躁。
瞥了眼她手里的照片,随即露出一种看傻子的表情,暗自骂道。
(傻逼,照片上是谁都没弄清楚,就吴邪吴邪地哭。)
........
内蒙古 巴丹吉林沙漠
无边无际的黄沙和干燥沙丘铺成大片大片的金黄延伸出去,壮观而神秘。
红色的日落下,沙漠深处营地里的人们穿梭来往,各自忙碌着。
“关大老爷,有什么发现吗?”
身穿红皮衣的苏难,走到吴邪的面前,双手插腰。
吴邪放下手里的相机,偏头,看了她一眼,回道。
“暂时还没有。”
苏难笑了一下,红唇勾起,有一种别样的张扬美。
“老板找你,跟我过去一趟吧。”
闻言,吴邪对旁边的王盟叮嘱了一句。
“抓紧时间把照片都导出来。”
“好的老板。”
随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沙子,朝马茂年的帐篷走去。
苏难瞥了眼坐在电脑前的王盟,转身,跟着吴邪一起走开了。
“......”
电脑桌前,王盟喝了口水,眼神一直没离开屏幕上的照片。
他们在附近发现了一个相机塚,里面埋着很多的相机。吴邪让他全部挖出来,把里面能导出来的照片导出来。
“盟哥,盟哥。”
刚放下水壶,就看见黎簇丧眉耷眼地走过来。
王盟瞥了他一眼,随口问道。
“怎么了,老板让你拍得照片没拍好?”
“盟哥.....”
黎簇支支吾吾地不吭声,像是十分心虚的模样。
王盟被他喊了好几次,才终于把注意力转到他的身上。
“到底怎么了?”
黎簇站在桌前,心虚胆怯地从背后摸出一个黑色相机。
王盟还没明白,又问了一遍。
“到底怎么了?”
黎簇这才磕磕巴巴地说道。
“我,我不小心把吴老板相机里的照片全删了。”
“全删了?!”
王盟顿时拔高了声音,眼珠子瞪得比牛还大。
随即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相机,一边紧张地检查,一边焦急道。
“这可是我老板私人用的相机,里面的照片他珍惜地不得了,这几年拍得全都在里面了。”
“你,哎呀,你怎么就不小心点呢?”
见状,黎簇脸色担忧,试探性地问道。
“啊,那,那还能恢复吗?”
闻言,王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打开桌上的另一台电脑,将相机里的sd卡取出来,用读卡器和电脑连接。
飞快地按键盘敲敲打打了好久后,才终于敢松了一口气,好似死里逃生。
“好在我有这个神器。”
“不然....”
他看向黎簇,幽幽道。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啊,”黎簇拉了一张小板凳,在他身边坐下,惊讶道。
“这么严重吗?”
说着,他看向电脑屏幕,上面是一个“设备扫描恢复”的界面。
界面中,一个圆圈正在迅速旋转,扫描着那张sd卡。
王盟看见那张上锁的照片,再次猛地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道。
“幸好这张照片还在。”
黎簇跟着看了一眼。
整张相机sd卡里,他唯一没能删掉地,就是这张上锁加密的照片。
他本来想趁着数据恢复的时候,看看这张照片到底是什么,现在看来也没戏了。
不过,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张照片一定是吴邪的一个大秘密!
他要是掌握了这个秘密,说不定就能增加一个让吴邪放他回家的砝码。
想着,黎簇看着屏幕上的上锁照片,试探着地问道。
“盟哥,这张照片是什么啊,你这么紧张?”
王盟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么设防,而是直接回道。
“我老板最在乎这张照片了。还洗了一张出来,放在他的书桌上,有段时间天天看着,就跟魔怔了一样。”
黎簇看着电脑屏幕上那张上了锁,整体都非常模糊的照片,更加确认是张几个人的合照。
因为照片上隐隐约约能看出几个人的影子。
他像是不经意地问道。
“那这张照片拍得什么啊,这么神秘,还上了锁?”
王盟靠在折叠椅背上,模样像是有些感慨。
“是我老板和他朋友的合照。”
“他和他那两个朋友可好了。就我之前和你提过的,一个胖一点的,一个不爱说话的。”
黎簇:“哦,原来就是和朋友的合照啊,那有什么可神秘的,还锁起来。”
之前休整的时候,他曾听王盟和自己提过几句。
说吴邪以前有两个特别好的朋友,他们在一起发生了很多传奇的故事。有个胖点的还在联系,有个不爱说话的,说是吴邪也在找他。
难道,问题就在这个不爱说话的朋友身上?
正想着,身边的王盟又忽地转过头,颇有些神秘地对他说道。
“不过,这张照片里还有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
王盟点点头,压低声音道。
“我以前啊问过我老板,照片上的女孩是谁。”
黎簇追问道:“那他怎么说?”
王盟:“他说,说了你也记不住。”
说着,他也开始纳闷起来。
“其实,我感觉自己对这个女孩挺熟悉的,但就是想不起来她是谁。”
黎簇开始大胆猜测。
“难道,她是你老板的女朋友?”
王盟就摇摇头。
“应该不是,那女孩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我老板又不是个人渣。”
黎簇皱起眉头。
“难道,是你老板的私生女?”
王盟无语地看向他。
“我老板也不能十一二岁就生孩子。”
黎簇:“那到底是什么人呐?”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这么念念不忘,除了是喜欢的人,那还能是什么?”
“难道......”
黎簇陡然瞪大眼睛,惊异道。
“那个女孩是吴邪返老还童的妈?!”
王盟的表情瞬间更加无语了。
“我说你们现在高中生的脑洞都这么大吗?”
黎簇讪讪地笑了下。
“也不可能哈。”
王盟微叹了一口气,看着屏幕上那张加密的照片,缓缓道。
“虽然不知道那个女孩是谁,但对于我老板来说,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
“偷偷告诉你.....”
他压低声音,凑到黎簇的耳朵边。
“这些年我老板经常买一些女孩喜欢的东西,但是从来没见送给谁过,全都锁进了一间屋子里。”
“而且,每次我老板遇见什么事需要做决断的时候,他都会拿那张照片出来看。”
黎簇皱着眉毛,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听你这么说,这女孩要不是吴邪的初恋,要不就是救过他的命。”
“不然他这么对人家念念不忘,他不会真是心理变态吧?”
说到最后,他有点不确信地看向王盟。
王盟一摆手,示意他放宽心。
“放心,我老板除了不按时发工资,这些年不太爱说话,脾气有点怪之外,其他都还挺好的。”
黎簇听着,很勉强地将“吴邪是变态”的这个想法咽回了肚子里。
余光一瞥,电脑上,sd卡里百分之四五十的照片都恢复完毕了。
满屏的碧叶粉荷,看着颇有点小震撼。
他又问道:“你们老板这么喜欢荷花吗?”
“拍这么多?”
王盟摇摇头。
“以前倒也没这么喜欢,前几年突然就像着了魔一样,每年夏天都拿着相机满西湖到处拍。”
“就这还算少得呢,他洗出来的荷花照片都能摆满一整间屋子了。”
荷花....女孩.....
黎簇在心底暗自思忖。
他感觉自己已经摸到这个秘密的边缘了。
“对了,”王盟又补了一句。
“你可别在老板面前提那个女孩啊,他会心情不好的。”
“为什么?”
......
杭州
金茗茶社的大门再次打开,大厅里坐满了打麻将,斗扑克的人。空调冷气混合着各种香烟的气味,乌烟瘴气中,夹杂着时不时冒出的脏话,好不热闹。
与此同时,二楼包厢里的安静就形成鲜明的对比。
“哒。”
香烟抽出一支细烟,将烟盒随意甩在麻将桌上。用力抹了几下后脖颈,不自觉露出手臂上的刺青。
下垂的戾气眼眸微抬,看着对面的女孩,像是没听清似地问道。
“你说什么?”
“让我给钱?”
话落,小哑巴很明显地感觉到包厢里站着的七八个男人,连同面前的香烟,同时散发出了危险的压迫气息。
余光悄悄扫了下左右,几个男人个个高大威猛,满脸的凶悍,一看就是穷凶极恶之徒。
小哑巴被这气势震得有点怵,但想到自己已经给他们干了这么多趟活,要钱是应该的。
想着,身上的气势也跟着升了起来。
看着包厢里唯一坐着的香烟,理直气壮道。
“没错,我要我的钱。”
“之前说好的,只要我给你干活,你就拿钱给我去沙漠。”
这段日子,她不知道帮这些人蹚了多少次机关,受了多少次伤了。
香烟猛吸了一口烟,吐出青色的烟雾。
看着面前模样单纯的女孩,不禁觉得十分好笑。
他轻点了下头,嘴角扯出抹笑。
“行啊,那我就给你算算钱。”
香烟打了响指,旁边站着的斯文男就递给他一个本子。
他皱着眉,随意翻看了两下,指着一个地方。
“这段时间,你一直住在我的地盘。”
“我得先扣你一部分住宿费,这你得认吧?”
她确实住了他的地方,给钱就给钱吧。
小哑巴点了下头。
“你扣吧。”
香烟露出满意的神色。
接着,又翻了两页继续说道。
“还有,你吃饭也是一直在我这里开销得。”
“我扣你点伙食费,不过分吧?”
他用手指夹着纸,翻了几页。
下垂的眼眸微微睁大,然后抬起头看着小哑巴,要笑不笑道。
“一天十八桶泡面,你还挺能吃啊?”
小哑巴脸不红心不跳道。
“你要扣就扣吧。”
吃得多怎么了,她胃口好不行吗?
接着,香烟又快速翻了几页纸,继续道。
“太湖那次,你没把暗器处理干净,导致三个伙计重伤,这个损失你得赔吧?”
闻言,小哑巴微瞪大双眼看着他,诧愕道。
“那是个阴阳暗器,我只能解决阳的那部分。我提醒了他们要小心,是他们自己不听的。”
香烟往后椅背上一靠,眉眼里透着狡诈,懒洋洋道。
“你的作用就是解决机关,既然没处理干净,造成了损失,那我只能从你的工钱里扣了。”
“你......”
小哑巴气恼地看着他,暗自磨起了牙齿。
黑心,太黑心了!
香烟对她的怒视视而不见,又慢悠悠道。
“还有上饶和丽水的那次,你甩开了其他伙计,自己躲了起来,这不厚道啊。”
小哑巴难以置信道。
“明明是他们看有危险,把我丢下自己跑了地!”
明明是那群人看粽子追上来了,丢下她就跑,还差点把她封在斗里出不去。
怎么到这人嘴里,就变成她甩开别人了?
她能一个人抛弃一群人吗?
香烟抖了抖指间的烟灰,瞥了眼气得脸都红了的小哑巴,毫不在意地扯过桌上的本子,随意翻开一页指道。
“还有,我可还没细算你吃了我多少东西呢。”
“把我半个仓库的东西都吃没了,你是饕鬄还是什么?”
“嫌我扣钱扣得多,那你别吃我那么多东西啊。”
他的语气轻飘飘地,又带着一种轻蔑的阴阳怪气,激得人怒火直蹿。
小哑巴气得红了眼,拳头攥得越来越紧。
即便她早知道这群人没那么容易把钱给她,但真正见识到,还是被气得发抖。
他们就是在欺负人!
香烟见她像是只气急的兔子,仿佛随时会咬人。啧啧了两声,将烟在麻将桌上按熄。
站起身,走到小哑巴的面前,皮笑肉不笑道。
“别生气啊。”
“我又没说不把钱给你。”
“即便不看在你是吴邪朋友的份上......”
微微下垂的戾眸里,映出小哑巴脸上歪扭的红疤。
“我也会看在你毁了容的份上。”
他抬起手,眼神里露出几许可怜的嘲弄,想摸那道红疤。
还没碰到,就被小哑巴一把嫌弃地拍开他的手。
“别碰我。”
这个人的眼神好恶心,让她有种被蛇盯上了的感觉。
被打开手的香烟霎时收了笑,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眼睛里迸射出凶光。
小哑巴被他乍现的凶相吓了一跳,脚下不自觉退了一步。
“......”
他不会要打自己吧。
要是动手,自己就马上卸他一条胳膊。
过了会儿,香烟才冷冷地哼了一声。
转过身,招呼了斯文男一句,讽刺道。
“把钱给她,让她去沙漠找她的吴邪。”
“是。”
斯文男应了一声,然后转身,从包厢角落的柜子上端起一个托盘,沉甸甸地。
走到小哑巴的面前,将托盘一倒,无数的银色硬币就噼里啪啦地迎面砸了下来。
那些硬币好像无数颗石子,承载着这些天来所有的委屈,疼痛,迷茫,怒火,尽数向她砸来。打在身上,留下一个个充满恶意的伤疤,尽情嘲笑她的所做所为,都只不过是别人愚弄和利用的把戏。
“.......”
数不清的硬币反射出的银光,晃得小哑巴微闭了闭眼,拳头一下子握到最紧。
包厢里的七八个伙计都在嘲笑她。
“还不快捡啊。”
“拿着钱去沙漠找吴邪啊哈哈哈——”
“这么多钱,你不用走路去了,能坐车了哈哈哈——”
“怎么,是不是嫌弃钱太多,傻了啊?”
“哈哈哈哈——”
“.......”
在最后一枚银色硬币落下时,小哑巴睁开眼睛,看见地是一张张极尽嘲讽,满是恶意的嘴脸。
数道讥笑声围绕着她,有种让人晕眩的感觉。
她抬起眼,看向对面的香烟。
杏眸盈盈如水,似有晶莹闪烁,涌出不知名的情绪。
“你们,也是这么欺负吴邪的吗?”
这些天,她跟着这群人下斗干活,也悄悄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出了不少东西。
面前这群人似乎非常讨厌吴邪,总是能听到他们在不痛快的时候骂吴邪,还会谈论怎么偷偷摸摸地在吴邪的生意上使绊子,自己拿好处。还说趁吴邪这段时间不在,要做什么什么.......
仅仅因为自己是吴邪的朋友,就被他们这么欺负。
吴邪呢,他们也这么欺负吴邪吗?
香烟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倏尔斜斜扯开嘴角,轻蔑地笑开了。
“是啊。”
“你今天也给老子记住了。”
说着,他的嗓音低下来,眼神阴冷。
“你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都是因为吴邪!”
“要恨,就恨你的吴邪!”
话落,他的嘴角一直挂着阴恻恻的笑容,笑得瘆人。
小哑巴握着的拳头咯吱咯吱响,指甲似乎都嵌进了手心的肉里。
心里的汹涌怒火,在听完香烟的话后,更是猛烈燃烧。血液在身体里不停翻腾,怒意越来越盛。
我让你欺负我,欺负吴邪!
忽地,她一把抓起麻将桌上的烟灰桌,猛地朝香烟砸去。
“砰——”
伴随着一声惨叫,香烟的额头上瞬间被开了个瓢,血顿时喷了出来。
她的动作太突然太快,包厢里的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一直到香烟捂着脑袋,气得破音地吼道。
“艹他**,抓住这个贱人!”
一声令下,包厢里的八个大汉全部朝小哑巴涌去。
小哑巴顺势扯过一把椅子,甩飞起来,连撞开两个人。
紧接着,一条粗壮的胳膊直接从她的后侧钻出。
她一把握住,弯腰往前一翻,直接将那人摔了出去,顺便还砸倒了一个。
“咚!”
“咚!”
香烟看她一下子撂倒一半人,连忙转身想去外面叫人。
小哑巴杏眸一凌,又抓住之前装硬币的托盘,当做飞镖,直接扔了出去。
“咚”的一声,正中香烟的后脑勺,人瞬间倒在地上。
小哑巴又从围攻过来的两人胳膊下蹿过去,跑到香烟身边,捡起地上的托盘。一屁股坐在人身上,开始咚咚直砸。
“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
“大骗子,臭坏蛋,我看你就是一根大黄瓜,欠拍!”
“我拍死你拍死你!”
托盘对准趴在地上的香烟框框直捶,好像脑袋都快给人家拍扁了,直接成了一块面饼,许久都没有动静。
之后,她又拽着香烟的头发,提起脑袋,抓了把地上的硬币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大蟾蜍,吃你的硬币吧!”
其他四个男人赶紧过来拉她。
“臭娘们,把香烟哥放开!”
感觉到后背袭来的拳风,小哑巴立即偏头一躲,上半身一扭。
看见背后的人是斯文男,瞬间火更大了。
右手握紧托盘,抡圆了直接从下往上一抽,他的一颗牙齿直接飞了出来,带着血沫。
斯文男被一托盘干倒在地,下巴上迅速出现一片通红的血印。
小哑巴又飞快站起来,“砰砰砰”照着他昏迷的脸给了好几下,连打带踹。
“推我,骂我,还威胁我!”
“我今天全都还给你!”
“你那嘴不会用你就捐了它,我给你一大嘴巴子再来一大嘴巴子!”
骂着骂着,东北口音都出来了。
脑海中的“影”啧啧感叹。
(老妹儿啊,你忒猛了。)
说着,见小哑巴打得过瘾,他又跃跃欲试道。
(江伊,我告诉你一件关于吴邪的事,让老子出来打几下。)
小哑巴躲过一个人的偷袭,正想回他,就听到门口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香烟哥,香烟哥,里面怎么了?”
这时,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哭着朝门外喊道。
“快叫人,这里面有个暴走的东北娘们儿!”
刚喊完,又被小哑巴揍了一拳。
“啊——”
小哑巴娇喝道:“我是长白山女侠!”
“砰砰砰——砰砰砰——”
门外的人开始推门了。
但是因为昏倒的香烟,刚好用脑袋抵住了门,所以迟迟打不开。
“艹,把门撞开!”
“咚!咚!咚!”
外面起码有三四个人在撞门,门每一次撞动,香烟的脑袋就会遭受一次暴击,感觉脑袋都快劈叉了。
门外有人骂道。
“他妈的,里面还有帮手。再来几个人,我就不信撞不开!”
小哑巴踹开一个刀疤男,就看见包厢门已经摇摇欲坠了。
下面都是他们的人,她一个人肯定打不完。
余光在包厢里一扫,右边有扇窗户,下面是条很窄的巷子。
“砰——”
包厢门被猛地撞开,同时,昏迷在地的香烟像根笔直的杆子一样被撞飞到了角落里。
“咚!”
一霎时,十多个男人涌了进来,被包厢里的惨状惊呆了。
两个被打得没有人样的在地上爬,三个昏迷的被垒成了一个小山堆,一个嘴巴歪了的倒立在墙角,还有一个在负隅顽抗(单方面被锤)。
“咚。”
门后面还摔出来个脸扁了的,口歪眼斜地流着口水,指着中间的小哑巴。
“抓....抓住她....”
忽然有人看见了角落的香烟,惊呼道。
“香烟哥!”
“你的脑袋怎么开花了——”
“抓住那个女的,给香烟哥报仇!”
话落,一群激愤的人全都冲过来抓小哑巴。
小哑巴后退几步,双手抬起麻将桌,整个一掀。
“砰——”
麻将桌一倒,将那群人逼退了几分。
有人更加激动,振臂高呼道。
“给香烟哥报仇!”
小哑巴可不想背黑锅,立即道。
“我只是把他打昏了,脑袋开花可是你们自己撞得的啊,不关我的事。”
“少废话,抓住她!”
小哑巴赶紧就近抓了两把椅子甩出去,砸开几个要来抓她的人。
随即转身,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好在只有二楼,她很轻松地落到了巷子里,爬起来就往外面跑,也不管后面的人怎么嚷嚷骂她。
“影”十分鄙夷她的行为。
(江伊,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怂。)
小哑巴一边迅速逃跑,一边飞快回道。
“胖胖说了,敌人太强咱就撤,丢脸总比丢命强。”
下意识说出的话,使她瞬间疑惑,谁是胖胖?
“站住!”
背后有人从窗户跳下来追她了。
小哑巴也顾不得多想,赶紧加快速度,跑出了巷子。
......
与此同时,金茗茶社一楼大厅。
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咚咚咚”地从二楼跑下来,对正在打牌的几十号人喊道。
“之前上楼那女的,全部都给我出去找,生死不论!”
话一出,所有人瞬间从牌桌下抽出刀棍,腾地站起身,气势骇人。
“走!”
一声令下,几十号持刀拿棍的凶徒全都气势汹汹地往外走。
“好大的阵仗啊。”
这时,一道清越似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悦耳如筝。
走到门口的几十个人突然慢下了脚步,全部定定地看着走进屋的那个男人。
男人脚步沉稳而舒缓,却似乎有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慢慢逼近。
“......”
进来的人身材修长,穿了一件粉色的衬衫,非常干净,在这片恶浊烟尘中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一双狭长精致的桃花眼,淡淡扫过面前的众人。
“我怎么不知道吴邪的盘口什么时候变成斧头帮了?”
解雨臣语调微冷。
“你们管事的呢?”
没一会儿,就有两个人扶着额头还在流血的香烟走了下来。
香烟的脑袋炸开了花,加上一脸的血,整个人颇为抽象。
见状,解雨臣微一蹙眉。
“你被鞭炮炸了?”
香烟捂着额头,走到他的面前,用旁边伙计递来的毛巾擦了几下脸。
生生压下眉眼间大半的暴戾,才开口。
“解当家怎么来我们吴家的盘口了?”
他不说,解雨臣也懒得听,只道。
“吴邪之前有枚战国的青铜铺首,听说在你手上?”
香烟一听,眼底飞快闪过一道光,随即就对旁边的伙计使了个眼色。
“去拿。”
接着又扭头,对茶楼的服务员吼道。
“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嘛,还不快给解当家泡茶!”
服务员忙应了一声,转身去泡茶时,还差点摔了一跤。
如此一番后,香烟才转身看着解雨臣,扯出一个有点扭曲的僵硬笑容。
“解当家坐会儿?”
解雨臣瞟了眼他身后的数张麻将桌,满地的烟头,乌烟瘴气。
精致的眉眼间露出明显的嫌色,淡淡道。
“不用了。”
香烟嘴边的笑容更僵硬了,阴毒的眼神不可遏制地迸了出来,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妈的到别人地盘上来装腔作势,呸。”
随即,又朝身边的一个伙计使了个眼色。
伙计当即会意,朝拿刀棍的一众人一扬脑袋,全都跟着往外走。
解雨臣:“大白天喊打喊杀的,够张扬的啊。”
他的语气很轻,却似乎有种从上往下的威严气势。
闻言,所有要往外走的人又都齐齐停下脚步,看向香烟。
香烟见人都停了下来,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眼神跟淬了毒似的,狠狠地瞪了眼他们。
后又陡然提高声音,骂道。
“都弄不清自己是谁了吗,都他妈给老子看清楚脚下踩得是哪家的地盘?!”
话落,解雨臣看向他,薄唇边挂着饶有兴致地笑,桃花眼眼底却显出冷色。
“听你这话,好像是在指桑骂槐啊。”
香烟骤然露出笑脸,忙道。
“哟,解当家,我怎么敢骂您呢。”
“都说咱吴家和解家关系非常,您今天肯大驾光临我们吴家的地盘,可真是令我们这里蓬荜生辉啊。”
解雨臣瞥了眼他的惺惺作态,只觉得厌恶,嗓音冷了几分。
“这盘口是当年三爷亲手拔上来的,要是因为几只臭鱼烂虾毁了他老人家的名声,我不介意手里沾点血。”
最后一个字,声音略低,一种凌厉的杀气陡然迸发出来。
香烟微敛眸,脸色发青又白好像一根烂掉的腐木头,难看极了。
这时,先前吩咐去取东西的伙计回来了。
解雨臣接过他递过来的一个黑檀木盒子,转身便往外走,一刻也懒得多留。
出了金茗茶社的大门,一直在外等候的司机把车开到他的面前。
“........”
解雨臣站在路边,随意掀开檀木盒子,拿起里面的青铜铺首。
清冽的目光扫量了一眼,转身,直接扔进了垃圾箱。
这时,司机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等他上了车,又轻关上门,再小跑回驾驶座坐好。
解雨臣刚上车,就接到了一通来自王胖子的电话。
刚按下接听键,熟悉的声音就从屏幕那头钻了过来。
“怎么了阿花,想我了,打电话约我泡脚啊?”
听见这道不算正经的调侃,解雨臣脸上的冷色似乎散了些,等对面的人说完了,才缓缓道。
“听说你回北京了?”
王胖子:“是呀,阿花你这消息也不灵通啊,爷们儿都回来好几天了。”
“不是我说啊,北京还真没广西舒服,回来这几天给我干得啊,脸上都开始掉头皮屑了.......”
听对面的话头一打开,似乎就没有停下的意思。
解雨臣直接打断。
“有人在查你。”
对面的声音就登时断了,随后又接了上来。
“谁啊,谁暗恋胖爷啊,还查查的,直接和我告白不行吗?”
解雨臣的桃花眼里浮现出无奈的情绪。
“是五脉的药不然。”
“药不然?”
对面的王胖子顿了一下。
“他爱查查吧,反正也查不出来什么东西。”
解雨臣微挑了下眉。
“听你的语气,是和他打过交道了?”
王胖子:“前几天见过一回,这小子冲我打听闻香玉的事。”
“闻香玉?”解雨臣咀嚼了下这个词,眉心微拧。
脑海中,快速闪过一幕新月饭店的画面。年轻少年的目光穿越过整个二层,直直看着自己身后的.....
“江月?”
久远而模糊的记忆钻了回来,穿过岁月,带回来一种老照片的黄色调悲伤。
回神时,王胖子的声音从屏幕那头传过来,慢慢将他拉回现实的清晰。
“这小子估计以前见过江月,把闻香玉给了她,但是现在不记得了。”
“还挺执着,说非要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说着,王胖子笑了下,莫名有点感叹。
解雨臣握住手机的指尖微紧,语气不自觉沉了两分。
“他和江月在墨脱认识的,后来一起去过宁夏。”
这是当年新月饭店之后,他查到的事。原本已经快模糊地记不清了,现在却清晰了起来。
王胖子一听,声音上扬了点。
“感情这小子还是个江月的老相识啊。”
“啧啧啧,早知道那天我就和他多聊几句了。”
解雨臣看着窗外的景色,路边一排的香樟树飞快划过,恍惚有种拉动进度条,时间倒流的错觉感。
“药不然这人心思深沉,短短几年就重伤其他几脉,可见手段。”
“他不记得江月,也说明他对江月的记忆并不深刻,没必要让他知道太多。”
“我怎么听着,”对面王胖子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你这口气像是不满意女儿男朋友的老父亲呢?”
“你确定你不是单纯的看女婿不顺眼?”
闻言,解雨臣眼里的无奈转移放大到脸上。
“我是觉得其他人知道江月她们,反而不是好事。”
王胖子:“哟哟哟,其他人?”
“人不是你大女婿嘛,老丈人。”
解雨臣:“........”
挂断电话后,解雨臣看向窗外,只觉得吴邪每次能和王胖子一起下墓,属实不容易。
开车的解虎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有些好奇地问道。
“老板,您刚才为什么把那个盒子扔了啊?”
解雨臣一边点开手机查看消息,一边随口回道。
“一个假货,拿来干什么。”
“假货?”
解虎有些惊讶。
“他敢拿假货唬咱们?要不要收拾他们啊老板?”
解雨臣:“不用,这事我自有安排。”
“吴邪让我在他走后来看看这个盘口,如今我算是见识他说的乱了。”
“对了,查到他们刚才大张旗鼓的是要去干什么了吗?”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看向前面的解虎。
解虎:“查到了,好像是说手下的一个伙计偷了东西,先前突然发狂,打伤了好几个人跳窗跑了,他们正忙着满城抓人呢。”
想起先前香烟脸上的血,解雨臣冷嗤一声,眸底一抹深谙的幽光缓缓浮现。
“是要变天了,就从这些伥鬼开始吧。”
..........
距解雨臣一条街之隔,一路逃窜的小哑巴躲过不少追杀的人,悄悄潜回住的宾馆,找出之前藏得黑袋子。
之后,直奔不远的一个交易市场,转头就把袋子里的东西全部卖了出去。
大把大把的红色钞票被装进她刚买的黑色大挎包,挤得满满当当地,小哑巴瞬间乐开了花。
“终于有钱去沙漠找吴邪。”
“影”啧啧了几声。
(天上下冰雹,你可是被砸出几个心眼了啊江伊。)
小哑巴得意地晃了晃脖子。
“你和江月以后少说我笨,我聪明着呢。”
被用来换钱的那些东西,全是她之前跟着那伙人下斗的时候,悄悄藏下的。
经过被推出去蹚机关的事后,她反应过来那伙人压根不是吴邪的朋友,从而也知道自己的钱肯定没那么容易拿到。
为了能攒下钱去沙漠,她才假意答应跟着他们。明面是蹚机关,实际上,每次趁他们不注意就悄咪咪地赶紧把最值钱的东西往自己的口袋里装。
本来拿够了东西她就想跑的,但是上次下斗她实在伤得有点重,加上斯文男看她看得紧,所以才耽搁了。
今天去茶楼也是意外,但看到了香烟,她主意就上来了,顺势提了让他给工钱。
她知道香烟肯定不会给,要是为难她的话,正好可以借着这个由头离开。
但是,没想到香烟那伙人那么过分,她一时没忍住,才动了手。
“影”看好戏道:(打了人,估计他们正满杭州找你呢。)
(沙漠?呵,你怕是去不成喽。)
小哑巴也有点心虚,但嘴上还是反驳道。
“不会的,我肯定能去沙漠找吴邪的。”
想起上次蛮三他们带自己去的火车站,小哑巴决定先去那里试试,看能不能离开。
现在她有钱了,再也不用顶着大太阳到处跑了,所以奢侈地打了一个车,直奔火车站。
当出租车上的冷气吹走额头的汗水时,小哑巴由衷地感叹道。
“有钱真好~”
出租车在杭州火车站门口停下,一下车,小哑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人群中混杂了不少身带戾气的人。
“在那里!”
忽然,人群中有人高吼了一声。
一霎时,十几个男人从不同的方向朝她跑来。
见状不对,小哑巴撒腿就跑。
一直狂奔了四条大街,她躲进一个公园的花坛里,才堪堪把人甩掉。
她在花坛里一直躲到天黑,才敢出来冒头。
“不至于吧,不就打了他们几下嘛,干嘛这么追着我不放啊。”
小哑巴有点纳闷。
“影”冷笑了声。
(有些人啊,说着要去沙漠,现在连杭州都出不了。)
小哑巴顶着一头草屑,垂头丧气地坐在公园的凉椅上。
那群人知道她要去沙漠,所以肯定把火车站,汽车站这些地方守得死死地。她一去,就是被瓮中捉鳖,不是,捉人。
现在,连大街上都时不时就冒出几个要抓她的人,她出城都困难。
啊~她该怎么去沙漠啊。
这时,脑海中的“影”声音带了几分蛊惑。
(江伊,你把身体暂时给我,我帮你出城,怎么样?)
一听,小哑巴瞬间警惕。
“我才不会把身体给你呢,你哪有那么好心会帮我。”
“大骗子,哼。”
被拆穿了,“影”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
(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去沙漠,哼。)
小哑巴想了想,觉得还是得先出城。火车站,汽车站去不了,那她可以先去临近城市,再想办法去沙漠。
虽然现在到处都是抓她的人,但也不是没机会出城。
她可以趁人不注意,直接上一辆出租车。就算出城的路上有抓她的,只要她躲仔细一点,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觉得计划可行,小哑巴立即行动。
趁着晚上视线暗,从公园溜到了路边,站在树的阴影里。伺机等出租车一出现,就马上蹿上去。
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出租车,倒是看见不远处有五六个人在打架。
小哑巴本来以为是来抓她的,扭头就想跑,却忽然发现被打的两个人还挺眼熟。
“敢骗我们彪哥,他妈的活腻味了吧你!”
“还想跑,你再跑啊!”
“彪哥说了,直接废了他们的腿,一条腿两万!”
“啐,给老子弄死他!”
“.......”
走近了一看,小哑巴才看清被打的,居然是之前抛下她跑了的蛮三和四仁!
听打他们的那伙人说,蛮三两人是被买小哑巴的那个人逮住了。
当初小哑巴狠狠揍了那个人好几顿,这笔账,自然也会落到蛮三两人身上。
看样子,蛮三和四仁被抓住后,已经跑了几回了,没跑掉。
小哑巴看他们被打,不会同情,谁让他们自己先干坏事的。
不过......再次看到两人,她忽然有了个主意。
黑暗中,灵动的杏眸闪了闪。
“各位大哥行行好,别打断我们的腿,别打别打。”
鼻青脸肿,已经没有人样的四仁趴在地上不停哀求。
旁边的蛮三整张脸都是血,艰难地翻身爬起来后,跪在地上,使劲地磕头。
“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我们不该骗彪哥。”
他磕得很用力,额头很快破了,开始疯狂淌血。
血和眼泪鼻涕混在了一起,既难堪狼狈,又显得有几分可怜。
“请几位兄弟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我老家还有生病的妈等着用钱,她有心脏病,必须做手术。我妈就我一个儿子,她等着我救命呢。”
“如果不是这样,我是怎么都不敢干这个勾当的。请你们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他重重地磕在地上,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和尊严,再也抬不起头来。
内心中,浓浓地后悔吞食着他,泪水混合着血,流了一地。
“.......”
过了会儿,没听到打人者的声音,反倒是响起了一片哀嚎声。
“艹你*地,哪里来的多管闲事的臭娘们儿!”
话落,又是一声非常清脆的巴掌声。
“啪——”
蛮三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才发现这巴掌没落在他的身上。
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额头上的血就流到了眼睛里,眼前一片模糊的血色。
他看见有一个年轻的女孩走到自己的面前。
那双眼睛非常亮,特别好看。
“还记得我吗?”
这声音陡然唤回他的失神,眼前一下子清晰起来。
蛮三瞬间看清了眼前的女孩,是被自己卖掉的小哑巴。
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说。
“我可以救你,但你们要带我去沙漠。”
蛮三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四仁眯着一只被打肿的眼,艰难地爬起来,连忙道。
“我们带你去我们带你去,救救我们,救救我,救救我!”
见状,蛮三暗自垂下脑袋,沉默着没开口。
“你呢,你答应吗?”
倏尔,女孩清灵的嗓音响起。
蛮三一抬头,却发现那双漂亮的杏眸还在看着自己,似乎是在等他的回答。
他张了张嘴,几次欲言又止,但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你不怕我们再骗你吗?”
女孩眨了眨漂亮的杏眸,露出一个好看地笑。
“不怕。”
“这次你们再骗我,我就把你们的手脚都打断,再缠在一起。”
说完,她唇边的笑容又扩大了些,杏眸里似乎盛着星星,非常好看。
可蛮三却从她的笑容里看出了恶魔的影子,完全不敢怀疑她说的话。
看了眼女孩身后躺倒的一片人,还有老家的娘。
他对女孩点了点头,模样多了几分认真和郑重。
“我带你去沙漠。”
见人同意了,小哑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旁边只剩下一口气的四仁,颤巍巍地看着小哑巴背后又爬起来的打手,磕磕巴巴道。
“后面....后面......”
小哑巴像个绝世高手一样,非常淡定地转身,露出一个神秘地微笑。
然后.......
按着那几个人又狠狠暴捶了一顿!
几个打手被打得都哭了,最后是爬走的。
目睹完一切的蛮三和四仁,狠狠咽下一口吐沫,彼此都在庆幸。
幸好刚才答应她了。
打完人的小哑巴拍了拍手的灰,转过身,看着路灯下互相搀扶的两人,露出白白的贝齿,笑道。
“好了,我们可以出发去沙漠了。”
........
内蒙古 巴丹吉林沙漠
夜色下的沙漠非常安静,所有的沙丘被黑色吞噬,似乎都在静静地沉睡着。
帐篷里亮着橙黄色的光,恍惚竟然映出了几分温馨。
黎簇躺在睡袋里,却怎么都睡不着。
那张上锁的照片,就像一个谜,勾着他的好奇心想要弄明白。
“.......”
他又翻了个身,宽大的帐篷中央,坐在桌边的吴邪仍在纸上写写画画。
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清俊却透着几分沧桑的脸庞,一半明,一半暗,也显出一种看不清的神秘。
“睡不着就出去数星星,我脸上没有。”
略显低沉的嗓音响起,惊醒了出神的黎簇。
眼睛重新聚焦后,才看见桌边的吴邪头也没抬,仍在认真地写着什么,仿佛刚才说话的不是他。
黎簇在心中吐槽。
你当然没有,你脸上只有奸诈。
想起那张上锁的照片,黎簇心里痒得厉害。这些天他一直缠着王盟,都没能把那张照片解锁出来看看。
就算是铤而走险了,他今天非得从吴邪嘴里问点出来什么不可!
想着,黎簇从睡袋钻出去。
一旁的王盟已经睡着了,他就轻手轻脚地走到桌边,在吴邪的对面坐下。
“.......”
正在记录新发现的地宫图案的吴邪,察觉到一道非常明显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手指握着的笔尖一停,抬起眼,就看见对面的小屁孩朝自己嘿嘿一笑。
“你刷牙了吗就笑?”
闻言,黎簇瞬间收了笑脸,嘴巴闭紧。
见状,吴邪笑了下,冲他扬了下脑袋,示意道。
“有屁快放。”
说完,人又低下头,开始写手上的笔记。
黎簇盯着他,试探着开口。
“我之前看见你相机里有张加密的照片。”
吴邪写字的手没停。
“你解开了?”
解开了还用问你嘛?
黎簇在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却不显,装着不经意的样子继续问道。
“那张照片是什么啊?”
吴邪轻飘飘道:“王盟没告诉你吗?”
黎簇顿时一梗,然后就看见吴邪抬起头,朝自己露出了一个笑,非常狡诈。
敢情这几天自己干了什么,他全知道?
黎簇瞬间有种心头狂奔过一万头某种动物的感觉。
艹!
“照片是张合照,上面有两个你的朋友,还有个女孩是谁?”
想着吴邪都知道了,黎簇所幸“破罐破摔”了。
话落,却没听到吴邪的回复。
他只是一直看着自己,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忽然生出一种隐形的压迫感。
黎簇莫名有种被掐着脖子的感觉。
心里却道自己一定问到了什么关键,那个女孩,到底是吴邪什么人?!
不过,吴邪很快又低下头,继续写他的笔记。
“.......”
黎簇感觉自己一定戳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什么东西。
一想到自己摸到秘密的大门了,他心里突然奇异的兴奋起来。
按捺着情绪,他双手按着桌子,上半身探过去,悄悄凑近对面的吴邪。
小心而好奇地问:“照片上的女孩,是你的初恋?”
吴邪垂着眼眸,专注着笔下的字。
“关你什么事。”
黎簇总觉得他说这句话时,面无表情的脸上莫名出现了一种沉重和悲伤?
随即,他不由得压低了音量,更加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
“死啦?”
话落,吴邪手中的笔猛地一顿,发出了声音。
黎簇被吓了一跳。
再接着,就看见吴邪缓缓抬起黑色的眼眸,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