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崇应彪比闻婴醒得早。
闻婴近来难得能有一个好觉,他害怕把她惊醒,只能百无聊赖的玩她柔顺的发尾。
她乌黑的头发纠缠在他的指尖,这画面让他有种奇异地满足感。
他的吻不自觉地落在她肩头上。
怀里的人不安地动了动,他赶紧轻抚她脑后的头发。
闻婴到底是醒了,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片结实的胸膛。
上面还有昨天她留下的痕迹。
她鸵鸟状继续把脸埋在他怀里,那个啥,昨天好像是她强迫的,崇应彪会不会后悔了?
崇应彪的手滑到她脖子上摆弄起一根吊坠。
她下意识去摸脖子又想起某些画面。
昨晚上最后她哭的时候崇应彪把脖子上的狼牙吊坠取下来哄她来着,虽然实质性动作上他一点儿也没让着她就对了。
她报复性地咬他一口,“你就不能让让我吗?”
崇应彪下巴抵在她发顶,发出闷闷地笑声,“我让了,你自己没把握住机会。”
“没后悔吗?”她抬头去吻他的下巴。
“那你呢。”虽然是问句,但他语气里满是威胁,大有她要是敢说后悔他一定会掐死她的架势。
“当然没有。”求生欲驱使她赶紧回答这个小霸王,一刻都不带耽误。
“哼。”崇应彪满意地哼了一声。
闻婴已经进步到从崇应彪发出的一个音判断他心情的好坏。
看样子心情不错嘛,“我还以为被我强迫……”
“被你强迫?”这语气凉飕飕。
“有精力想这些看来是昨天休息的不错。”他的手往下滑,“你为什么会认为,”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她的腰,“你能够强迫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
他这话说的绕口,但闻婴早就习惯他的别扭,抓住了重点。
“意思是你也想?”,她眼睛亮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他。
“既然这么精神的话可以再来一次。”崇应彪堵住了她的嘴。
她在气喘吁吁地时候都不忘追问,“你说呀,你什么时候开始想的。”
崇应彪被她围追堵截,不满地一口咬在她肩上。
他绝不可能告诉她第一次见到她后他就做过那种梦。
太过和谐的后果是再来一次之后双双迟到。
早上与崇应彪交接换防的倒霉蛋是姜文焕。
巡夜一晚上就等着崇应彪早早地来换防,结果一向准时的人迟到了小半个时辰。
姜文焕哈欠连天,怨气比鬼重,幽怨地看着孙子羽,“你们老大呢?”
孙子羽心虚地憨笑,“可能去茅房了吧?”
他不敢说早上去崇应彪房里叫他,结果房里一丝暖气也无。
他以为崇应彪早就来接姜文焕,一队人紧赶慢赶,没想到谁也没见着他们老大。
“骗鬼呢,在我面前耍心眼儿?说,你们老大干嘛去了?”姜文焕双手抱胸,一副不罢休的模样。
孙子羽急得一脑门子汗,金葵在门外望风,看到救星的身影,赶紧给孙子羽打手势。
孙子羽长吁一口气,“老大来了。”
顶着黑眼圈的姜文焕看到崇应彪一脸笑模样地走过来,怀疑自己夜巡的时候撞了鬼。
崇应彪走到他跟前,破天荒地好声好气,“辛苦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姜文焕狐疑地看着他,“你不太对劲。”
崇应彪挑了挑眉,没回答他,径直对姜文焕的人说,“送你们千夫长回去,没看到他巡夜巡得说胡话了吗?”
姜文焕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甚是熟悉。
在哪儿闻过呢,他努力回想。
“好啊,你小子!”灵光一闪,姜文焕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左右环视一眼,压低声音,“你该不会没在你自己房里睡吧!”
“这你也管?”崇应彪不耐烦地甩开姜文焕的手,“要是不累的话你继续?我还可以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姜文焕在崇应彪耐心告罄前麻溜的跑了。
他向来心眼比其他几个人多,脚下步子一拐弯,走去禁卫军大统领的偏殿。
姜文焕进去一看,闻婴正托着腮傻笑。
“昨晚上干什么了?”姜文焕绕着闻婴踱步。
“啊?没干嘛呀。”闻婴面不改色心不跳。
“你俩长本事了是吧,以为能有小秘密了?”姜文焕冷笑一声,“还在傻乐呢,知道四大伯候即将入朝歌吗?”。
“此话怎讲?”闻婴不甚明白。
“崇应彪早已成年,北伯侯此次不仅带了朝贺的贡品,还有女人。”
“以往我们乐见其成,可如今不同了,大王既然让你做了禁卫军统领就绝不可能让你嫁给质子。”姜文焕扶额,天地可鉴,他才不想做这个毁人姻缘的坏人。
“他说过不会娶别人。”闻婴不以为然。
“会相信北伯侯府二公子不娶妻的人只有你这个傻子。”
姜文焕发自内心地无力,要不是因为鄂顺总爱给这两个不省心的东西收拾烂摊子,他是决计不会管这个闲事。
“你觉得我们几个还有几天安稳日子可以过?”闻婴答非所问。
“想那么多不如及时享乐。”她给姜文焕斟了一杯茶。
姜文焕沉默了。
太子失言,大王登基后一次也没有去过他姑母的寝宫。
不仅如此,太子殷郊没有兵权,没有妻族,没有子嗣。
姜文焕不愿意深想,“随你们去吧,鄂顺……鄂顺现在也没心思管你们了。”
南伯候是曾经太子启的岳丈,此次朝贺凶多吉少,鄂顺早已无暇顾及其他。
“鄂顺的事,总会有办法的。”她抿了抿唇,苍白的指节泄露了内心的情绪。
快下值的时候闻婴在走廊上碰到崇应彪正在带队巡逻。
崇应彪远远地看见她,转头给孙子羽交代了几句,其他人便拐向相反的方向。
“当着本统领的面儿偷懒可不太好。”闻婴调笑道,崇应彪穿着一身镶玉金甲,英气逼人。
“大老远就看到一姑娘冲我傻笑,我总得过来看看是哪家姑娘这般心悦我。”微风吹过,满庭的梨花吹落在他肩头。
闻婴惊觉素日里总是臭着脸的崇应彪此刻竟然对她笑得如此温柔。
他踏着梨花走来,眼里只有她一人。
她绽开笑,“那你看清是谁家姑娘了吗?”
崇应彪把人拉到怀里,抱个满怀,犹带笑意“我家的。”
“大胆,竟敢占本姑娘的便宜。”她佯装生气,嘴角却高高翘起。
“明明是你占我便宜,”崇应彪用头盔撞她的头盔,发出清脆的响声,“你肯定在背地里偷着乐。”
“???”
“肯定有很多人羡慕你。”他越说越得意。
“你可能有什么误解,”闻婴正色道,“喜欢你们四个的加起来都不如恋慕殷郊的人多。”
崇应彪听到殷郊的名字习惯性地露出嫌弃的表情,“你们女人可真是肤浅,就他那脑子……”
两人一路拌嘴到宫门口,直到田蒲过来找他们。
闻婴下意识地挡在崇应彪面前遮住田蒲的视线,奈何崇应彪太高了,田蒲还是能清清楚楚看到他的脸。
“你有事?”闻婴语气不怎么客气。
“明日我就要启程了”田蒲看起来清减不少,倨傲之气骤消。
太子启弑父后她的父亲作为太子的得力重臣已是大王手下待宰的羔羊。
“一路走好。”闻婴干巴巴地说道,为自己刚刚不客气的态度内疚起来。
田蒲不在意地笑笑,视线落在崇应彪身上,“二公子可有书信要带回家?”
崇应彪先是愣了一瞬,随后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茫然,无措,想念,怨恨皆有之。
“忘了说,我即将启程去崇城,嫁给您的兄长崇应鸾。”田蒲这一次谈起婚约再无半点怨言。
“不需要,”他冷笑一声,神色狠厉,“管好你自己吧,崇应鸾可不好糊弄。”
“走。”他把闻婴连拖带拽的拉走,每一步都踩得用力,连她的手腕都被抓得隐隐作痛。
闻婴知道他在难受什么。
整个质子营都知道不能在崇应彪面前提家书。
离家八年,崇城从未给他寄过一封书信。
每个月都能与父亲通信的鄂顺他很羡慕。
不时有西岐特产的姬发他也很羡慕。
时常能与姑母见面的姜文焕他也是羡慕的。
北伯侯仿佛忘了自己在朝歌还有一个儿子,任由他在朝歌自生自灭。
崇应彪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性格,都是拜北伯侯所赐。
那崇应鸾这个兄长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崇应彪把他自己重重扔在床榻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床帐发呆。
闻婴坐在床边,崇应彪便把头靠过来,枕在她腿上。
他闭着眼像是在强忍着什么,痛苦又脆弱。
除了这样陪着他,她什么也做不了。
良久,他终于开口。
“崇应鸾从出生起就比我先一步,幼年时他身量也比我高,射箭比我好,摔跤比我好,什么都比我好。”
“只要有他在,我就什么也不是,大家都只会说世子真厉害。”
“小时候我很爱哭,对那些弱小的猎物总是不忍下手。父亲更是不待见我,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会有这么懦弱的儿子”
“为了让父亲高兴,我乖乖来了朝歌做质子,我以为他会待我不同。”
“我们一母同胞,一胎双生,为何无人看到我。”他克制着眼里晃动的泪意,不甘地睁开眼。
为何他们有着世间与他最亲近的血脉,却都吝啬于爱他。
他眼里的渴求和怨恨让她心生绝望。
他像是悬崖上的孤狼,他的父兄可以轻而易举推他下去,粉身碎骨。
她到底可以为他做些什么,她要怎样才能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