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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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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凌祁与归海聿凃出现,齐琡见她并无先前狼狈之姿,关切道:“主子可有受伤?”

“多亏归海方士,伤已无碍。”华凌祁说,“黄四娘拿到庄周梦了?”

齐琡回禀:“我们走出来后,那棵黑金古树便不见踪迹,奇怪的是,天上竟飘起花雪,花雪落地即化,若用器物盛接,会变作金色的凝液。”

他伸手接过没药递来的瓶子,呈给华凌祁。

华凌祁欲凑到鼻尖轻嗅,没药制止:“这味道比树上的更加浓烈,不怕再生幻象吗?”

华凌祁动作不停,问:“你们看到幻象了吗?”

影卫、绣衣、无颜鬼甚至黑白鬼使都淋了花雪,没有一人心生幻象。

流液渐凝成凌霜寒烟,在狭小的瓶中缓慢翻滚。

味道么?有些熟悉。

像是白老板酒肆中的十里笑。

无觉看她安然无恙,念道:“阿弥陀佛,你找到了吗?”

华凌祁拿出白玉骨,无觉端详片刻,奇怪道:“这咒文......”

“我修正了咒文顺序,”华凌祁对齐琡说,“先回俞州找黄四娘结账,等解决了顷州的事,我们启程去一趟月栎。”

齐琡:“是,属下尽快安排。”

阳离牵着一匹马送到华凌祁面前:“这马认路,领着其他的马等在此处,它是主子送给姑娘的,我便与姜绰要来,标记的掌钉已经换了,以后它陪着姑娘吧。”

这确实是匹好马,既然出了中都,栓在脖子上的链子便松了。

华凌祁颔首,问归海聿凃:“那些听话的琉璃球可否给我几个?”

归海聿凃没问她作何用,掌心向上,霎时间,几个覆着白霜的红色琉璃球在手掌上翻滚,细看下,琉璃球里燃着一簇青幽的鬼火。

华凌祁再次谢过归海聿凃:“下次见面......得空了,我陪你走完那盘棋局。”

直到华凌祁等人走远,黑鬼使悄无声息凑近白鬼使:“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白鬼使看了看归海聿凃:“冥君身上的?”

黑鬼使指尖在手掌虚画:上仙。

白鬼使也画:没有。

黑鬼使:混着曼珠沙华的活泉水的味道。

白鬼使:不可能,那地方除冥君外,谁都不允许进。

黑鬼使:这倒是。

商婆的身形忽然出现,她躬身对归海聿凃哑声说:“回冥君,崖壁上的线香已全部燃尽。”

归海聿凃注视着华凌祁离开的方向:“再调几名鬼使,引渡徘徊此处的亡灵。”

黑白鬼使:“是。”

两人转身欲走,却听商婆说:“不知老身送到赤碟岚渊的衣物,那女子穿着可合身?”

黑白鬼使震惊地看着彼此。

归海聿凃没答话,语气略显严厉:“你们很闲吗?”

三鬼匆忙隐了身形离开。

归海聿凃周身银光渐聚,精巧的蛇身上顶着九颗小脑袋,皆呲着牙,愤然道:“做什么禁我的言!哦,明白了!你抱了她,难不成你还想亲她!?”

“这,这简直比开出六瓣的花灵树还惊世骇俗!”相繇九个小脑袋围着他各自怪笑,“告诉你,有我在,凡事有可能,这世间只要不是镜焲那个老混蛋,卻昭接受谁我九个脑袋都赞同。”

归海聿凃没承认也不否认,长指拉下黑绸,露出一双黑曜墨瞳:“既然你已与她相认,不必再藏在小生的眼睛里了。”

******

华凌祁派影卫送无觉回净王府,到达俞州后,并未直接找黄四娘,而是去了那家临江酒肆。

小厮热络地说:“我们掌柜的不在,往年到了七月,我们掌柜的会回老宅小住一段时日,今年不知怎么,黄四娘子来过之后他便匆匆离开了。”

齐琡扔给小厮一袋金:“我们在此住两日,安排最好的房间。”

小厮接过钱,笑意盈盈应道:“唉唉,定是最好的,客人舟车劳顿,小的这就准备饭菜热水。”

酒肆不远处齐琡接到影卫的消息,快步回了楼上,蹙眉对华凌祁说:“主子,白老板的宅子在城中古街东。那条街上的宅子依河而建,中都闹疫病时死了不少人,一入夜,水雾弥漫,犹如鬼域,所以百姓们陆续都搬出来了。”

阳离接过话说:“没人了?”

齐琡说:“有,不过大多是些孤寡老人,搬走了没地方去。”

没药整理药箱的动作一顿:“白老板看着也不像阴郁的人,怎么喜欢七月里专往那么渗人的地方去,故意招魂呢?”

“招不招魂不知道,”阳离说,“刚我跟小厮闲聊,他告诉我一件奇怪的事,几年前,我推算着,是白老板从澜州回来的那几年,夜里,偶有人看到发光的大鱼,跃出水面,甚至有人见吃醉的白老板给鱼喝酒。”

华凌祁摩挲着茶盏的指尖微顿。

没药来了兴致:“咱们夜里也去瞧瞧。”

阳离:“无颜鬼不是说,白老板六七年夜间不再醉酒发疯了嘛,应当没了吧,不过,百姓们都将此事当成了梦闲谈,毕竟世间哪有比房子还高大的鱼。”

一条接近废弃的老街,不整顿不拆除,任由其变成谈之色变的鬼域?

华凌祁突然说:“查查息冢郡太守。”

“这我知道啊。”阳离按住齐琡的肩膀,说,“息冢郡太守叫安富春,还有一个身份你们定然想不到,他是中常侍郑季的干儿子......”

“认干儿子难不成是內侍宦官的传统?”没药嗤笑道,“皇帝的儿子还没影呢,他们的儿子倒遍布大齐......”

阳离急忙说:“这话我们就当没听过。”

“这就解释通,为何息冢郡允许无颜鬼等流寇劫匪的存在,”华凌祁说,“朝中每年给各州郡拨一定数量的钱,做清除流寇支用。这笔钱不一定全到了安富春手中,孝敬给中常侍的怕也不少。”

没药:“可就这点钱,那中常侍看得上?”

“这不还有无颜鬼嘛!”阳离说,“他们给安富春缴点安身立命钱,官兵只要往他们门口转一圈,既不劳神费力,还能得着钱。”

这就是为什么黄四娘一定要拿下俞州河运的通行权。

顷州盐场因为是姜家运作,大齐境内的水运几乎全在姜家势力内。除盐税赋重,也有萧岂桓的打压,姜家有钱,不能只有盐场,还有粮食生意。

姜家做的生意是民生大计。

黄四娘与安富春有合作,但她不仅出人力,往里面砸的钱更多,她独揽河运生意,就是不想再填这个无底洞。

黄四娘找她就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可以,但很难。

姜锦妩让华凌祁接下顷州盐场,并非一道诏令,而是给她一个活命的机会。

连黄四娘都知道她去顷州,萧岂桓必然也早就得到消息,可禁军和绣衣没撤回中都,也没放任不管,对她不紧不松地咬着,她猜想,萧岂桓也在观望。

姜家的生意,皆由姜姓掌管,她虽为姜揽月之女,但毕竟是外姓。

若她能管盐场,萧岂桓便能对姜氏放松戒备。还有,姜锦妩倘若熬不过今年,萧岂桓想把姜氏的生意充公,她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所以,此事,萧岂桓不会为难她。

反而,为安抚姜氏,朝廷政策对他们的生意也能稍加宽松。

前提是,她必须先去顷州,解决那位不是个好脾气的当家人。

华凌祁轻叹,她抿了一口茶,问道:“澜州呢?”

“澜州现任刺史叫莫丘正......”

阳离刚想说,没什么特别的,心思一转,他既然在华凌祁身边做事,她这么问,必然不是这么一句话就轻易应付,静默片刻,仔细回忆着有关澜州的人物事件的联系,真让他捋出来一条线索。

“莫丘正是建光八年从沂州调任过去的,当时任职沂州陟堤郡佤县的县长。”阳离说,“不过,这个县后来让老爷合并到朿郡了。若说他与咱们此行有何关联,我还真不清楚。”

此时,小厮领着人盛着饭菜鱼贯而入,一进门低头哈腰道歉:“瞧我这记性,我们掌柜的临走前,嘱咐小的,你们回来,定要安排两壶十里笑,算我们掌柜的账上。”

十里笑倾倒入杯,华凌祁指尖轻点酒杯,漫不经心道:“你们掌柜的对黄四娘真是大方。”

小厮笑道:“都是生意人,有来有往,生意才兴隆。”

华凌祁也笑:“你们掌柜也是胆识过人,敢跟流寇做生意。”

小厮脸色惨白,惶恐道:“姑娘可不敢乱说,那黄四娘可不是真的什么流寇劫匪,背后有官府撑腰,她的表舅还是澜州刺史,我们小本生意怎么敢招惹。她手下那些无颜鬼也都是可怜人,脸毁成那样,怎么讨得了活干。”

阳离睁大眼睛看向华凌祁。

小厮捂着嘴:“小的什么都没说!”

齐琡给了他一枚金锭,小厮惊恐地不敢接,齐琡冷然道:“吉祥话说的好,赏你的。”

小厮双手接过钱,慌忙退出去。

“难怪,我们到澜州闹那么大动静,都不见官府出面。”没药说,“原来黄四娘早跟澜州刺史打过招呼了。”

华凌祁问:“建光八年之前,是谁任澜州刺史??”

阳离:“是......”

“回主子,是姜家的人。”齐琡说,“御史大夫姜勐的父亲姜斌,他的兄长是当时平莱郡太守姜畅,巧的是,建光八年,同时死了。”

余晖隐没,黑夜渐笼。

华凌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起身道:“去古街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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