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王鸿信被阿真这么一激,果真去了。
他托人联系了一位肯收徒的老绣娘,一问才知道拜师礼极其高昂,没有二三十两银子压根办不下来。而且,因为老绣娘膝下无儿无女,所以一旦她收了美凤做徒弟,将来美凤就要负责给她养老送终。
王鸿信自己还没享到养老的福呢,哪里肯再多出一个人来分薄他将来的利益,当即气得转身就走。
又打听了几位,倒是不需要徒弟养老了,但拜师礼的规格又高了一大截,而且还不能保证几年能出师。
王鸿信郁闷地回了家,妻女一脸热切地迎了上来。
王美凤率先问道:“爹,打听得怎么样了?”
“不成不成。”王鸿信连连摇头。
王美凤顿时急了,赶紧给她娘使眼色,王杨氏立刻道:“不拘哪一个,只要是有真本事的,就把美凤送过去跟着学吧,她天天在家里念叨着呢!”
“你懂什么。”王鸿信坐下来,沉声道,“我一连打听了好几位,拜师礼都要好几十两银。而且我看了她们的绣品,还赶不上阿真一半。如今这城里会双面异色绣的,唯独阿真一个,否则她的绣品怎么能卖那么高的价?”
王杨氏闻言和女儿对视一眼,没有出声,但心里都很失望。
王鸿信又道:“与其拿几十两银子去学个四不像,还不如别学了。”
王美凤难过地咬住了下唇。爹用四不像来形容外面那些绣娘,这也是对她的一种否定。她亲眼见识过大姐的绣技,不得不说,给她三十年都未必能学会。
王鸿信见女儿难过,心里也有点不好受,便对妻子解释道:“家里有多少银子,你心里是有数的。全部凑一起还不够交拜师礼的,还得出去找人借。不值得,别学了,姑娘家会点普通的针线活儿也就足够了。”
到目前为止,王鸿信一共攒下了二十多两。这笔银子,除了美凤成亲招婿,他还想留下一些养老用。
王杨氏快速算了一笔账,最近家里开销渐大。以往有继女的孝敬,丈夫的衣裳鞋袜以及他爱吃的酒肉,自家都是不必花银子买的。
最近阿真压根不给她爹买东西,丈夫又是家里唯一能挣钱的人,自然不能亏侍了,因此开销特别大。
“美凤,听你爹的。连师父都比不上阿真,你学了又有什么用呢?”王杨氏拉住女儿的手,温声软语地劝她,“咱们家只是普通人家,这笔拜师礼实在太贵重了,不仅伤筋动骨,还要欠下一大笔债,将来你成亲该怎么办呢?”
成亲的事确实不能拖,拖久了就成老姑娘了,会遭人耻笑的。王美凤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不愧是我的好女儿,果然你最懂事。”王鸿信见女儿终于想通了,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出去了。
等丈夫走后,屋里没了旁人,王杨氏这才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低声说道:“别看你大姐现在风光,将来老了有她受的!你以为绣娘是那么好做的?日做夜做,迟早熬成瞎子!等她人老珠黄,没了用处,那时就该被休了。负心多是读书人,这话真是没错。现在她能挣银子,卢家才捧着她,等到将来……你就等着瞧吧,看她以后怎么哭!”
说完,王杨氏摸了摸女儿的头,安慰道:“你和她不一样,你爹本来就偏疼你,你又是要留在家里招婿的。有我和你爹疼你,以后再招个老实厚道的女婿,你的日子怎么会差?你大姐就不同了,她这次寒了娘家人的心,以后婆家不要她,看有谁会替她撑腰!”
母女俩畅想了一番阿真将来的悲惨遭遇,这才将心里的嫉妒愤恨给压下去。
阿真压根不在乎王美凤要不要找师父,哪怕对方找十个,也影响不到她分毫。
最近她比较担心卢运。
正是夏末秋初的时节,中午依然很热,但早晚却已经有些凉了。这天,早晨起来,卢运便觉得自己有些不舒服,稍微有点鼻塞,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症状,他便谁也没告诉,想着多喝点热水,不出两三天自然就会好了。
还是阿真耳尖,听出他说话有轻微的鼻音,赶紧把人拦下,不让他去学堂。
卢运不肯,笑着说道:“我身子好得很,一点小毛病罢了,不要紧的,说不定等我散学回来就已经好了。我该走了,不然就迟了。”
“今日不许去了,在家歇着。”
阿真态度强硬,坚决不许他去学堂,又吩咐一个小厮去跟夫子告假,另一个小厮则赶紧去请最好的大夫来。
两个小厮跑得飞快,眨眼就没影了。卢运哭笑不得,阿真道:“不舒服就赶紧看大夫,千万不能拖,万一拖严重了,那时更麻烦。”
在原剧情里,卢运就是被一场风寒给带走了性命。
那时卢氏已经被原主气死了,后来丈夫生病,她不想着好好给他医治,反而为了省下银子,故意用了压根不对症的最便宜的草药,生生把人给拖死了。
阿真来了以后,卢家不再缺银子,卢氏又有小丫头伺候着,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自然不会再生气,更加不会被气死。
阿真就担心卢运会生病,因此格外慎重。
不多时大夫就来了,诊治过后就要开方,阿真叫他不要在乎银子,只要药好就行。大夫刷刷几笔写下方子,阿真看了看,赶紧递给小厮去抓药。
接着,她又叫大夫给卢氏也把了脉。
卢氏的身子骨这几个月来养得挺好,没什么毛病,阿真还是叫大夫给开了几个保养的方子。
担心家里再有人得风寒,阿真赶紧将下人们的秋衣和冬衣都发了下去,又连夜给家人赶制厚实的衣裳。
忙碌了两天,终于把新衣都做好了,卢运也被压着在床上躺了两天。
有对症的好药喝着,又有阿真在旁边做针线活儿陪伴,卢运已经彻底痊愈。
见他终于过了这个坎,阿真这才放下心。
日子倏忽而过,阿真将手里的双面异色绣完工时,距离卢运下场的日子也不远了。
这副绣品卖了个极好的价格,阿真手里有了银子,自然不会亏待家人。卢运这几个月心无旁骛地读书,再也不必为家事烦忧,于是在学业上大有进步。
他对这次下场很有信心。
临近去府城赶考的日子,阿真替他收拾行李,又给足了银票。
卢运嫌太多,只肯拿一张:“有这就够了,剩下的你留着。”
阿真不听,把剩下的几张也递过去:“穷家富路,多带些没坏处。你别担心家里,我手里头还多呢!”
这次卖了绣品,阿真买下一些田产以及两间铺子,全都租出去收租金。哪怕她现在什么都不做,靠着这些租金也能衣食无忧。
阿真把两个小厮叫过来,好好叮嘱了一番,叫他俩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少爷。
小厮们赶紧应下。
卢运道:“我只带一个就够了,留一个小厮在家里给你跑腿。”
“两个都带上,我和娘也放心些。”
卢运无奈只好应下,想了想又道:“要不然我去同岳父说一声,我不在时,请他多照顾一下家里。”
“别去。有丫头有婆子,还有门房,哪个不比我爹强?”
阿真打定主意不需要王鸿信的照顾,哪知对方却主动上门了。
他从别人口里得知女婿即将去府城赶考,尽管他对女婿考中不抱任何指望,但想着能干的大女儿,还是上门来了。
王鸿信手里提着一条肉,进了卢家后,把肉交给下人,对阿真道:“最近你怎么不回娘家了?我们都很挂念你,你妹妹也常念叨你。以后有空了,你也常回去看看。”
阿真:“家里事多,忙着呢,抽不出空。”
王鸿信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婿,只说了三个字:“用心考。”然后又扭头跟阿真说话,“家里这么多下人,什么事竟让你抽不出空?你前些天刚做好的那幅绣品,我去绣庄看过了,就摆在大堂中间,还有两个伙计专门守着呢。绣得可真好,人人都夸!”
“刚做完,你也歇一阵子,银子是挣不完的。”王鸿信一副爱女心切的慈父模样。
阿真并不上他的当,直接问道:“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
“听说女婿就要下场了,我过来瞧瞧。另外,你妹妹说了一户好人家,过几日男方就要来家里相看,你也回去瞧瞧,给你妹妹撑撑场面。”
因为是招婿,所以才有男方上门相看这一环节。
阿真并不想给王美凤撑场面,但她想去看热闹,于是便点了点头,问道:“说的是谁家?”
“陈记布庄的小儿子。”王鸿信一脸骄傲,“长得一表人才,家里的生意也挺好。”
阿真内心有些疑惑。男方家境不差,怎么甘愿给人当上门女婿?但她没有问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过了几日,在阿真和卢氏一声声的叮嘱中,卢运带着两个小厮离开家门,去往府城赶考。
到了王美凤相看的这日,阿真用过早饭,梳洗打扮妥当,带着丫头慢悠悠地回了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