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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极之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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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十,册封典礼如期举行。

在当前的后宫中,这算是最盛大的典礼了,上只有皇后贵妃,下有三千妃嫔。翊淑妃,荣极一时。

而朝中,宗政武恢复靖世国公之位,重赐虎符,重掌十万泾台军;同时,宗政棠少封世子,擢升忠武将军,护国有功的封赏加急送往肃州。

大昭的军权,依然紧握在宗政一族手中。前朝后宫,宗政一门的势力依然足以与朱氏家族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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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在后殿中准备礼服时,桂子淮匆匆赶来,奉上一只金荷叶托盘,上面妥妥放置着一枚羊脂玉指环,通体光洁,乳色浓稠的质地,光华流转,环面雕着精细的祥云和五尾凤,凤眼处恰好是一点深色玉花,看一眼便知是稀世珍宝。

桂子淮小心翼翼地拿起玉指环,交到我手中要我戴上。

我轻轻将食指穿入指环,如此冷的天,玉与肌肤接触只觉温润,心下又一感叹。

他满面笑意地道:”这枚玉指环是圣上特地差人从西域寻了最好的玉匠,将十年前于阗国敬献的籽玉雕琢成型,那玉匠说雕玉时必须用于阗河的水才能将玉磨制得细腻,故此这一个往返费了好些时间,现在才送到娘娘手中。”

随后,桂子淮立直身子,正色大声道,”圣上口谕,往后无论何人,见玉如见人!”

我细细抚着指环,触到的润泽从指尖传入心头。

见玉如见人,卫弘对我的心意是用到极致了,只怕我会负了他的心意负了这无价之宝。这一切本就是个错误,我不该入宫,卫弘不该遇见我。

我颔首笑对桂子淮道:“臣妾谢圣上隆恩!臣妾领会圣上心意,只愿岁月无欺。”

皇宫中的盛筵,进献的珍奇异宝、满桌美味珍馐,都是我这辈子从不曾企及会得到的。

这一切本就不该是我的。

不过短短三年时间,我的境遇竟是天翻地覆、从未曾预料的变化。三年前的我,以为这一生都不希望自己亏欠任何人,只是如今,我所有的思念和牵挂都在几千里外肃州那个孤寂的身影上,而眼前这个集万千宠爱于我一人之身的帝王,我从始至终都在欺骗、愚弄他。

不负,已是奢望。

此时才突然又想起那谶语——定天下终临凤座,乱天下祸水红颜。

眼前宗政氏与朱氏的纠葛,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我一定要去争那个凤座,朝堂之上怕也要掀起腥风血雨了。

红颜祸水,心中苦笑,我终究还是祸水。

凛凛寒风中,众人朝贺的礼台上,卫弘目光缱绻,我以微笑回视。

隐在广袖中的手指轻触玉指环,这荣耀与威严的象征,会不会有一天,被我的鲜血染红?

想到此,望向他的目光中不禁带了一丝悲悯。察觉他的疑问之色,及时调整了心绪,露出得体笑容,握住他的手,与他一齐登上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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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德殿,筵席中歌舞升平,觥筹交错。而我每一次来到麟德殿时,虽是庆贺各种各样的喜事,却总会想起第一次来到这里发生的情景。

那大概是棠少第一次在这样的公开场面带我露面,在那场宫宴之前的一个时辰,棠少与我还在商量着婚事,还准备在第二天去请人择吉日纳征,然而宫宴上那场轰动的赐婚,打碎了我们所有的美好愿景。

一年后我才知道,我们之间的快乐美好,居然只有那仅仅一年的时光。

如今身陷囹圄,这些预料之外的皇家荣华,只像一条锁链,紧紧缠绕着我,每呼吸一次都是痛。

席上,宗政若兰时不时期期艾艾地望向我,一身酡红衫子衬得她脸色青白,发髻间的金嵌宝步摇也只安安静静垂于耳侧,往日的凌人盛气收敛许多。

这是我迁居崇礼宫后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见到她。

心里着实恨这个女子,若不是她丧心病狂的计谋,不说现在是否能和棠少快乐地在一起,但至少我们都还过着平静的日子。

现在想来,从前年来京都,遇见陈佩时我就已经落入了一张大网,从此,万劫不复。

我端起葡萄酿起身向她的席位走去,见我向她一笑,宗政若兰回过神来端起酒杯曳步走近,笑着对我说些客套的贺词,一杯饮下,她看到我手上的玉指环,定睛一瞬,神情复杂,又挪开视线。

看她仍那副凄哀模样,笑说道:“姐姐放心,不说这些时日你我的交情,就是受‘故人’所托,今后也不会亏待姐姐的。只希望你我姐妹二人,忠心服侍圣上,平淡了此余生。”

她自然听得出我所言何意,如今我还愿见她,无非因为她是棠少的姐姐。

她强笑说:“这些是自然的,家里没事就好,本宫只要平安度过余生就够了。其余事,本宫也帮不上你了,望妹妹一切小心。妹妹小产尚未足月,还要好生将养着。”

她说完转身,又回头看我一眼,眼中透着绝望。

我迁居崇礼宫后,只要不是刻意,除每日去永泰宫请安外与她几乎无见面的可能,加之近来因查办谋害我滑胎之事不力,在后宫中所受非议不少,日子并不好过,虽有前前后后这许多事,但只要她不再拿宗政一族性命玩笑,我也不想如何为难她。

毕竟,同是深陷重重宫门中的女子,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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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劳心过度,小产半月身子仍一直未恢复,又引起咳嗽的旧疾,席间便出了大殿透气。

已是初冬的节气,太极湖中的枯莲已经被清理,偌大的湖面风平浪静,一片沉寂;湖边的树木只余枯枝残叶,一棵棵枝条嶙峋,张牙舞爪,也唯有冬青还苍翠依旧,成了这冬日里独有的绿色。

气候极冷,呵气成雾,冷风直往脖颈里钻。我拉紧披风,望着满眼萧索凄冷,知觉心里更冷了。

未曾想,韩奕却等在拙古亭。

见到我后,正色请了安,又看过春玉一眼,才从袖袋中取出一枚小丝袋递予我,“趁你大病未愈,此药和一两温水服下便有假死之效,其余事我来安排。”

他到底他还是肯帮我。

我按耐住心中激动,将丝袋收好,侧头扫了眼春玉,见她未有异色,我问道:“此事有几分把握?”

他坚定答道:“十分。这药产自西域,医术再高明的御医也查不出来。而且服药后皮肤会出水泡,面容遭损,状似疫病。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服药两个时辰后会自行醒来,水泡消失,也不会对身子有很大伤害。”

我沉吟片刻。死遁的法子自然好,这也是我企盼已久的了,可是……“恐怕得推迟几天。”我说道。

“为何?!”他惊异地看住我,“你不是一直着急此事?”

我摇摇头,“之前一直急,可是谋害我孩子的凶手还没查出,我怎能就这样走了。”

他急道:“你尽管按我安排来,凶手之事圣上已托付我去查办,一旦查出定会为你报仇!”

听卫弘说安排了可信的人去办时确实想过是他,那我大可放心。“那查得如何了?”

“快了。这个不用你担心,你只按照我说的去做。”

“不,”我看着他说,“我定要亲眼看到凶手伏法才甘心!”

“娘娘何必执着于孩子的事,后宫嫔妃小产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韩中丞此话何意?”我打断他,“孩子虽未出世也是一条人命,原来人命在你眼中如此微贱!”

韩奕急急辩解:“我的意思是……”他压低微怒的嗓音:“你如此执着,他如何想?”

“这孩子是……”

天啊!我忙捂了嘴,差点说出来。再抬眼瞅他,他只是还保持着刚才的愠怒。看来韩奕并不知道孩子的来历,那么这个秘密终究是保住了。

他见我们说话时候已不短,也拗不过我,只得叹口气说:“也罢,我尽快查。一定要赶在你病好前行事,不然难免会有破绽。”

我点头,“你放心,我会拖着的。”

他深深看进我的眼睛,“你决定了,就差这宫女去我府上寻管家,我自会将具体安排写在字条上交予你。”他指着春玉说道。

我点头,“记住了。谢谢你。”

“不用,保重。”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春玉一言不发搀扶我回麟德殿,我转头看她,“你明白我要做什么?”她目不斜视答道:“奴婢不问,只凭差遣。”

听她此话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点点头继续脚步。心里却思量着春玉,到底是如何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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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册封典礼后,崇礼宫中一日比一日热闹。以沈婕妤和莲美人为首,整日召集好些后宫妃嫔来玩乐,每日都要在崇毓阁中逗留大半天,曰其以热闹为我的病冲喜。

我心里明白,不过是这些女子们指望从卫弘对我的宠爱中分一杯羹,她们不是为在这里戏耍,而是为了等来卫弘,只可惜日日扑空。

春玉心疼我被吵得慌,在旁边轻声问:“娘娘,奴婢是否寻个由头请她们离开?”

我轻抬眼帘,瞥了眼正围着桌案一圈玩桌戏的女子们,淡然道:“随她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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