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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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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正好,”南宫姣道,“恰能与永陵边军一较高低。”

算算时间,那时候,北军也差不多能摸去支殷山了。

宫敛面色沉下来。

无论是永陵边军,还是燕昀王军,在他看来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可是现在他对镇国大将军几乎没什么掌控,到时候,在他眼里,不就是自相残杀,他怎么会让燕昀王军做出这样的蠢事。

而一旦镇国大将军得知,朝廷便会认为是燕昀主动挑衅,按镇国大将军的性子,成与不成,都会打上一仗。

到时,宫敛就算是想阻止,也没有阻止的余地了。

南宫姣挑眉,“不然,这崖边的风一直很大,我实在有些好奇底下是什么,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容我下去瞧瞧?”

宫敛气笑了。

这鬼丫头,知道他想要她的人了,就拿自己的性命威胁。

退了一步,“最多到边境。”

“行!”南宫家拍板。

双方交涉细节,最终,容他们安然撤退是可,只是必须要走他们选的路。

这条路,一路沿着山崖,险峻无比。

可南宫姣知道,这已经是这个人的底线了。

己方处在绝对弱势的时候,不能将敌方彻底激怒。

她虽不知,宫敛为何想要她加入他们组织,又想让她扮演什么角色,但不妨碍她利用这一点为阁众谋得一条出路。

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连夜赶路,宫敛派了身边一位黑袍侍从跟在她身后,每一个澜瑛阁之人身边,都有两个人架刀在他们后腰处。

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押送。

山崖边的风永远呼啸不停,将众人狼狈的身形吹得东倒西歪。

很多地方,只能手脚并用攀爬而过。

而看灰衣人与燕昀士兵,明显熟门熟路。

再艰险的地方,都能腾出来一只手架刀,还没有一个不慎伤人。

看得南宫姣眸色幽深。

也只有她一人,身处灰衣人队伍之中,与前面隔了好远。

她想起走之前宫敛将她叫到身前,像是父亲嘱咐即将离家的孩子一般,怜爱地拍拍臂膀,亲切道了一句:“姣姣,早些回来,伯伯在这儿等你。”

她冷冷后退一步。

他也不恼,笑吟吟,“路上没那么好走,记得小心些。”

南宫姣想着,目光一直向下,看着是留意脚下,实则是观察山崖底下。

山崖之下,可能依旧是荒漠戈壁,也可能是条宽广大河。

她记得,永陵燕昀交界处不远,是有一条大河,之宽之长,在北方排得上头号。

在她眼中,这便是机会,她与所有人全部逃脱的机会。

向东向南,离边境越来越近,也离支殷山越来越近。

他们落入灰衣人手中,无法得到从支殷山那边传来的消息,最后便是从洪嫆手中发出的信鸽。

此时回想,便觉得自己该让她多传几封,一封收不到,总有能收到的。

情况紧急不定时,便连之前从不会一提的细节都反复思量,生怕在这上头出了差错悔恨不及。

此时,也只能寄希望于信鸽能够及时送到,出来迎接的人马已然安全返回。

那条大河从雪山之巅起始,路过高原直通大海,这一带虽是高原,却相对平缓,若眼睛望不到,如此之高,水声也很难被风送上来。

实在不行,只能赌。

南宫姣身躯紧绷,背后被汗水微微洇湿。

一半是紧张,一半是体力一直未得到补充,持续下降。

或许,这也是他们选择这条路的目的。

她与澜瑛阁阁众一路酣战,死伤惨重,早已是强弩之末,再连夜行走如此险峻的道路,而他们人手众多,个个儿养精蓄锐体力旺盛,一旦有变故,就算原本武功不敌,现在耗也能将人耗死。

她不能真就坐以待毙,总得两手打算。

这么想着,她卸了力道,身子不稳,像是要向后倒去。

而下一瞬,就被身后看着她的黑袍侍从扶住。

也正巧,他扶住的,正是她的一处伤口。

这一下,扶了满手的血。

赤藤面具露出的唇瓣苍白,呼吸沉重急促。

她哑声道:“走不动了,歇歇吧。”

黑袍侍从眉头皱起,心里思量着宫敛给他下的命令。

其中一条,便是得保南宫姣周全。

很快下了决定,扬声下令:“在前方巨石平台处稍作休整。”

虽是夜里,可风声呼啸不停,他用了些内力,才让这一声命令传到每个人耳边。

灰衣人齐声应是。

而南宫姣遥遥看到司空瑜回了头。

正巧他行至一处高些的崖道,她模模糊糊看到了他的面容。

可也仅仅如此,离得太远,光线又暗,实在无法分辨清楚神情。

队伍最前端与最后端都是燕昀王军,中间是被押送的澜瑛阁阁众,后方便是灰衣人,南宫姣在其中,被簇拥得严严实实。

巨石平台离队伍前端不远,可南宫姣这儿到那,还要走不少的路。

武功高不代表人就抗造,南宫姣权当自己已没有力气,走到最后,几乎是被黑袍侍从扶着走。

血一直不断,将黑袍侍从的袍子都染得湿漉漉。

而南宫姣,也摇摇欲坠。

刚在平台上站稳,南宫姣便反手拽住黑袍侍从,目露祈求:“实在不成了,容我给阁中传信,让他们来接人可好?”

黑袍侍从冷冷看着她,不言。

那些人在他眼里就是累赘,也很是厌烦多此一举要送人如此之远,就应干脆利落杀了灭口。

而且宫敛有令在先,更让他焦灼的,是这个劳什子公主的伤。

换换思维,她说的倒也值得考量。

但伤最紧要,血一直流下去,没的将人整死了。

于是开口:“我去找人给你处理伤口。”

“不要!”南宫姣失声。

对上黑袍侍从瞬间凛冽刺人的目光,她虚喘着气,解释:“我,我是女子,如何能叫男子看去了身子。”

这句话,她说得十分理所当然。

话倒是没错,就是没有半分女子的羞涩,如此坦荡的态度,让永陵燕昀任何一个正常出身的人听到,都感知得到其中蹊跷。

可黑袍侍从不是。

他自小生存的地方,只有残酷的优胜劣汰,以及对于头上之人的绝对服从,什么礼法德行之道,更是从未有过什么切身体会。

但他听说过,也亲眼见过,当初训练他们的人提及各方情报时亦有教导。

只是对他来说如同隔着一层,只限于知道了解。

现世之中,一般女子确实不能让男子看到身体肌肤,似是与什么清誉有关,没了清誉,自缢的不在少数。

且越是世家大族,越是讲究这些,这人是永陵公主,应当最为严格。

那不就等于被看了身子就要死吗?

真是匪夷所思。

也麻烦至极!

黑袍侍从一向不知情绪为何物,也不由感到烦躁与怒火一起涌上来。

而且他们队伍中会点医术的都是男子,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女医!

开口话语都失了冷静:“你不让人来处理伤口,拖着拖着,不也是个死。”

南宫姣指尖蜷缩,踌躇道:“能否,能否将司空瑜唤来。”

黑袍侍从断然拒绝:“不行,你不能和他们接触。”

南宫姣:“司空瑜不是澜瑛阁中人,算起来,他是燕昀之人,而且不通武功,让他过来时搜身便可。就给我处理一下伤口,况且你武功高强,我们就在你眼皮子底下,能出什么差错?”

“再不放心,你寻几个女子来,就近看着我们还不行吗?”

黑袍侍从迟疑。

南宫姣勉强回忆着曾经见过的贵族女子,又添了一把火。

她捂住伤口,眼眶渐渐红了,眸中有水光打转,声音虚弱而哽咽:“你一定要如此不通人情,是要逼死我吗?那与其这般痛苦活着,还不如立时就从这儿跳下去,起码干脆利落,好过被伤口硬生生拖死。”

就差说看他回去怎么和宫敛交代了。

黑袍侍从听着女子可怜巴巴的娇声,一刹简直六神无主。

出生入死的种种经验丰富,可从未面对过这般场面。

他们组织里是有女子,可与女杀手与男杀手几乎没有区别,都是听命行事,话都不多说一句。

以前出任务时就算看见,也根本不会去关注,更不会代入被女子如此对待的男子,往往事不关己,只关心他们需要的情报。

南宫姣情绪一激动,身子颤抖着,如同风中的枯叶,只余一点儿挂在枝头,随时会坠落。

看得黑袍侍从本能伸出手想要扶她。

不慎对上南宫姣的眼眸,其中真诚祈求沉甸甸压在他心上,他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便轻轻点了点头。

下一刻,就见女子眸中一下亮起,万分感激,“多谢多谢!”

南宫姣看着他去交代底下人。

没想到,宫敛身边的人,竟然会吃这一套,真是出人意料。

不过无论什么招数,生死存亡之际,能起作用就是好招。

其实也亏得这人没什么见识,要是与女子交流甚多、片叶不沾身的风流纨绔之类,怕是一眼就看出她的目的,更遑论就此被唬住,以为真就如此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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