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
夜幕降临,亮起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郭家门外不远,澜瑛阁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回走。
城门早已关闭,自饥荒情况稍缓,城中便开始宵禁,也为那些无家可归的饥民准备了专门的安置点,所以入夜之后,街道空空荡荡,只偶尔有夜巡兵成队路过。
却无人敢上前阻拦他们。
南宫姣在最前,姬轻走在她左后半步,匡裕在右后。
匡裕看着南宫姣的眼神满是膜拜,无比恭敬道:“主上,可否问一句,您给郭啸东看的信中究竟写了什么,竟让他二话不说全都交代了,还答应了那么苛刻的条件。”
“没什么。”南宫姣不在意道,“不过让人使了些手脚,将他送去镇国大将军府的信件调换成状告寿王的罢了。”
既然郭家有害她之心,她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将寿王暗中经过郭家囤积军用物资之事捅到镇国大将军眼前,而郭家在其中,往好处说是大义凛然不屈淫威,往坏处说,就是两面三刀背信弃主。
对这样的人,镇国大将军只会忌惮防备,而该知道的,都已经在信中写明,郭家对镇国大将军也没有什么其它用处,估计连个回音都不会给。
他只会抓紧时间想办法解决寿王屯兵之时。
此举到此便是一石二鸟,不但给镇国大将军添了个要解决的对手,还能让寿王好生上一堂学。
而郭家,则里外不是人。
有这么大把柄在澜瑛阁手中,日夜怕这封信被寿王得知怒而灭口,只会对澜瑛阁言听计从,甚至以后,还会乞求庇佑。
削弱两方阻力,还得了个尽心尽力干活的郭家,可谓一石三鸟。
“原来如此。”
匡裕思虑着前因后果,半晌反思道,“还是我行事不够大胆,手腕不够强硬,以后吸取教训,定不再犯。”
这个可能他不是没想过,只是在探查时只敢旁敲侧击,偏这些富户当真滴水不漏,让他们逃过一劫。
“无妨,许多事,若你来做,郭家不会怕,还不定一纸状子告到衙门,你还要费心思与他们掰扯。”
匡裕点头,这也是他顾虑的一点。
青川分阁之所以如鱼得水,就是因着与衙门和他们这些富户都保持着互惠互利的关系,多年的思维惯性,也让他不敢轻易出手。
是他少了快刀斩乱麻的果敢。
主上如此说,不过是安慰和顾及他作为分阁的一阁之主的颜面罢了,他可不能当真就这么觉得了。
“总而言之,这一回是我青川分阁做得欠缺了些,多谢主上不辞辛苦前来支援。”匡裕格外郑重。
南宫姣失笑,“我将你放在这个位子上,便是清楚你的本事如何能力如何,做好自己应做的便好,知错就改,不必过于忧虑自责。”
匡裕躬身应是。
“对了,”南宫姣想起,“征兵受阻的其它几地解决得如何了?”
匡裕:“都已妥当,大概这两日,便会恢复征兵。”
其它地方的骨头没青川城郭家这几家这么难啃,有了大概的调查方向,澜瑛阁的人手一出马,就迎刃而解。
“好,”南宫姣点头,“后续事宜就让他们效仿这里,包括征兵策的调整,你负责汇总指挥。”
“是!”
临近夜半,南宫姣与澜淙薛渐屏二人聚在房中。
纵览近日变故,澜淙不忿,“都怪先帝,死了还留下这个祸患,主上,不祥批命的事,我们就不能想想法子,彻底摆脱吗?”
这感觉,就好像天生便有一个把柄天下皆知,任何人,只要想用就能拿来用,他们还不能反驳。
薛渐屏看了南宫姣一眼,道:“就算没有这桩,总还有其它的,比如主上的女子身份,不祥批命以后还能有些希望脱去,可女子身份呢?”
“还有人看不上这个?主上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们摁死。”
薛渐屏没再反驳。
也确实如此,什么女子男子的,谁不服,就打服,若是打不服,便干脆除去。
可不祥批命不同,世人皆信天命,遇事占卜是惯例。
更何况,这是宫中司天台亲口说出,过了先帝圣旨的金口玉言,可以说是板上钉钉。
除非……
“不祥批命的事,除非天机谷出面。”薛渐屏道。
世间唯一能力压朝廷司天台的,唯有天机谷。
甚至就算来日主上登上帝位,命司天台推翻此批命,都抵不过天机谷一言。
世人先入为主,司天台推翻过往批命只会让人疑心是畏于权势。
可天机谷不同,天机谷之言,有如天道降下天旨,世人得知,只会指责当年先帝昏庸,混淆天命。
提到天机谷,南宫姣想起当初从麟德殿拿来的天机诏书。
“澜淙,永陵帝的天机诏书,也一并带到支殷山了吧?”
澜淙点头,“是,就存放在英灵祠。”
永陵帝昏庸,天机诏书却无错,亡故之人的物什,自然供在英灵祠。
南宫姣点头,“传令下去,多方打探天机谷的消息,必要时候,可以天机诏书为引。”
“是。”
“璇玑村可还有动作?”南宫姣想到。
她自己的所谓不祥批命也好,女子身份也好,其实心里并没那么在意,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在意的,是天下局势之下天机谷和璇玑村可能会有的动作,是司天台那句葬送母妃生命的占星释言。
她想要有朝一日,能将母妃身死的冤屈昭告天下。
澜淙摇头,“璇玑村自那日起,一直未曾再有消息,连带着那几个人也销声匿迹。燕焱山脉那一带,我们基本翻了个底朝天,可以确定,他们应当再没去过那里。”
说到此处,澜淙犹豫了下,还是开口:“主上,现在天气也越来越冷了,断天崖底的搜寻,还继续吗?”
南宫姣神色一滞,眸中浮现几分恍惚。
其实过了也没多久,可曾经的撕心裂肺,这么快,就恍如隔世。
钝钝的酸涩涌上心头,她看向澜淙,“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
澜淙肃道:“下游十里开外,都找过了。沿途也都打听过,没人从水中救过模样类似的男子。”
“再找找吧,”她听自己说,“等此间事了,我亲自去一趟。”
澜淙点头。
走出房门,薛渐屏与澜淙低语,“你没事提断天崖做什么,让他们继续搜不就行了。”
澜淙苦笑,“那边的弟兄都不知催了我多少回了,我这才提了一次。”
薛渐屏默然,走到卧房门口,要进去之前,又道:“你说,那样的伤势,若是主上,能活下来吗?”
澜淙停下脚步,看着他,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声音也很小,几乎是气声,“萧晟说,他看得清清楚楚,心肺处足有七八支箭惯穿身体,更别提还有其它地方,那种情况下再掉入湍急的江流,怎么可能还活着?”
“可主上的坚持从来都是有道理的,萧晟看得清楚,主上离得更近,看得只会更清楚,但还是一直坚持搜寻,说不定……”
“你还没看出来吗?”澜淙拍了拍他的肩膀,凑近耳语,“主上发话活见人死要见尸,她这是接受不了。”
薛渐屏后退一步,不敢苟同,“你这般想,未免太小看主上。”
澜淙撇撇嘴,耸肩,“男女之事,我还能不知道?爱信不信。”
薛渐屏没眼看,推开房门,动作迅速地进去,在他眼前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澜淙险些碰了一鼻子灰,气结:“你!”
甩袖转身进去自己的卧房,“不跟你个没眼力的一般见识。”
……
后续征兵,南宫姣只在阁中坐镇,连面都没怎么露。
刚被安抚的灾民见有新的出路,加上郭家等派人游说,每日都是天还未亮就排起了报名的长队。
长队旁边的立牌简单写着此次征兵的规矩,辨文识字的给不识字的讲解,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不大的青川城人人皆知。
与此同时,有南宫姣带来的人相助,匡裕也彻底控制住了衙门,乃至“说服”知府派兵维持秩序。
之前所定征兵试点的其它地方也一一效仿,每日飞鸽传书汇报情况,进展也比预想的要更加顺利。
大多数人都止在报名这一步,他们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既是比武,就有受伤的风险,何苦为了不知道能不能拿到的好处而以身犯险。
普通士兵也有钱拿,这些钱,加上澜瑛阁每日给的粮食,节省些足够一家子不饿死了。
长队旁边的短队,就是报名比武的人,这些人,看着就不一般,到时候在台上一招都抗不过,不够丢人现眼的。
真正进入比武这一环节去为自己去挣前程的,是少数人。
其中有两类,一类天赋异禀,天生就是比别人长得强壮,或是天生就比别人的力气大。
一类则是后天一直在习武,趁着这次机会发挥所长,谋一个出路,希望来日能跟着澜瑛阁光宗耀祖。
这两类人,都有佼佼者。
比武的台子就搭在澜瑛阁后面新建的擂台上。
为了此次比武,擂台从南宫姣第一次下令的时候就开始建造,一直到前两日才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