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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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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淏宽阔的脊背随着不稳的呼吸抖动,他并未回头。

“若再来一次,我定是绑,也会把你全家人绑出塬沟村。”

宣淏闻言,沉寂片刻,猛然回身跪下,向厅内之人重重叩首。

南宫姣从内踱步而出,对早已等候在厅外他的同伴道:“扶他回去吧,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人总是要往前看,莫说他的家人,我的家人,包括老阁主,又何尝不是死在镇国大将军手上,一日未曾报仇,便要好好活一日。

吾亦希望,有朝一日,天下之人,国泰民安,再不必受生死离散之苦。”

几名阁众抿唇动容,低低拱手。

上前,将跪地不起的宣淏搀扶起来。

南宫姣侧首对卫瑛道:“着人唤医士来,跟上……”

话还未说完,便听一声惊呼。

回头,见宣淏在那几人臂膀之中昏了过去。

南宫姣并不意外,接着将话说完,“让医士在他身边多看顾几日。”

卫瑛抱拳应是。

南宫姣看着一行人远去,面色亦很是凝重,问洪嫆:“阁中如这样的,还有多少人?”

洪嫆捧上另一份卷册,道:“有家人遇难的不少,也并非全因北军征粮,但如宣淏这般全家亡故的……

只他一人。”

澜瑛阁中本身有家人在世的就是少数,大多也是亲缘浅薄方半路加入,多是无牵无挂孑然一身。

像宣淏这样,家人俱在,加入澜瑛阁只是为了给家人一份庇护的,当真少之又少。

前半辈子在家人关爱和澜瑛阁庇护之下一路顺遂,不知苦难为何,骤然遭难,如此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南宫姣叹了口气,吩咐:“先交给刘叔,你去忙吧。”

众人皆去,她又独自一人在门口站了许久。

回身至厅内,到依旧端坐的于茂勋身前,“于伯伯,厅中清冷,不如移步书房一叙。”

于茂勋语中含了笑意,“姣姣似乎知道我的来意?”

“怎会不知,”南宫姣嗔道,“难不成您亲自出山,当真就只为这点小事吗?”

只不过当着别人的面这般说罢了。

二人出厅行走,于茂勋仔细看着这山中景色,辉宏主楼,叹道:“短短时日就能建成如此景象,主上亲自领兵,果真不凡啊。”

南宫姣听见这称呼忙道:“私底下余伯伯可别如此唤我,听着当真别扭。”

于茂勋笑而不语,跨入房门。

一进这书房,才是开了眼界,满目繁华锦绣之物,这些好东西,他这大半生都未曾见过。

刘延武已将洪嫆送来卷册整理放好,此时回头,对二人行礼,被于茂勋快步扶住。

“中贵人如此,可要折煞我了。”

二人年纪相仿,当年皆遭暗害,虽是一文一武,可某种程度上也是同病相怜,对于彼此十分敬佩,只是往日只闻名,难得相见。

而今一见如故。

刘延武笑道:“于将军于国有功,亦是阁中肱骨栋梁,怎敢劳您称呼一声贵人。”

南宫姣看着两人你捧我我捧你,有些哭笑不得,“好了好了,二位都是一等一的厉害人物,就不必自谦硬是要争个高下了。”

旁人争高下都是恨不得将对方贬到尘埃里去,他们倒好,一句顶一句的谦逊,反要把对方抬到天上去。

南宫姣对于茂勋道:“于伯伯,这屋内装饰皆是刘叔做主,既如此心心相惜,不如好好评价一番。”

说完,目露调侃地看了刘叔一眼。

不想于茂勋认真一处处看了,却颇为赞赏地点点头,“主上不仅为澜瑛阁阁主,更是皎月公主,吃穿用度如此方好。”

听得南宫姣诧异,反问:“于伯伯可去过宫中?”

于茂勋手捋胡须,回忆道:“那已是多年之前的事了,那时吾还在朝堂,每旬大朝会得见天颜。

含元殿内恢宏庄重,尽显皇家雍容,而今回忆,也依旧清晰呐。”

南宫姣又问:“那若拿宫中比之此间,如何?”

“此间?”于茂勋环顾一周,皱眉,“此间其它尚可,就是不够大。”

对南宫姣认真道:“待主上来日大业将成,定着人修一间更大的献上。”

南宫姣:……

南宫姣哭笑不得,嗯……只能说,于伯伯能与刘叔一见如故,不是没有道理的。

刘延武含笑看着,此时向于茂勋解释,“于兄,小公主呀,是嫌书房寝室被我布置得太过华贵繁冗,向你寻求认同呢。”

“啊?”于茂勋颇为惊异,“主上乃公主,竟还不喜奢华?”

顿时皱眉,看向南宫姣,“姣姣,我可记得,你幼时精于穿戴,最爱华丽之物,莫不是为了所谓大局,委屈自个儿吧?”

刘延武顿时认同地点点头。

二人一同经历南宫姣的幼年时,一人在宫内贵妃处,一人在宫外叶阑处,虽不曾相见,可论对年少时南宫姣的了解,却很是相似,皆入木三分。

南宫姣的台子被长辈联手拆了个干净,不由佯作嗔怪:“穿戴如何能与屋内装饰等同,况且我都已经这么大了,怎么可能还同幼时一样喜好呢。”

于茂勋凑到她面前,道:“那姣姣,吾且问你,你可是觉得这些装扮十分碍眼?日日看得烦闷?”

南宫姣摇头,“倒也不是。”

实话说,看了这许多时日,她都已经看惯了,若是再换,才是不习惯。

“只是比我曾经的宫中住处都更要奢靡,便是与含元殿相比,也是远胜。于伯伯不觉得太过夸张了些吗?”

这些身外之物,差不多满足喜好便可,何必什么都追求极致。

于茂勋笑眯眯道:“若是我用,那当然是太夸张了,可要是姣姣,我反倒觉得恰如其分。锦衣华裳可不就得这些来配?”

紧接着,“可别再提了,若是让俪太妃娘子知道,都会觉得这是委屈你了。”

南宫姣敏锐道:“姑母竟然也与你去了信?”

“她到底放心不下你,否则,便是天大的事,我也不会就这般一人悄然出了分阁来支殷山。”

南宫姣低眉,“我还以为,于伯伯是因为征兵之事而来,你那边离北军营地最近,总要更加艰难。”

竟然是姨母。

之前便有过担忧,经历这么多事,她心态想法都与以往有些许不同,这些不同体现在行文之中,难免会被姨母察觉。

过往在宫中,无论宫内宫外发生何事,面对姨母,她永远都是那个会撒娇会粘人的小女儿。

可是现在,她怕是就算真的见到姨母,也做不出以往那般情态了。

曾经在亲近之人面前可以肆意显露的天真与纯善,她已经不小心弄丢了。

姨母那么了解她,她回信时又离崖下围困之事不远,与以往的改变只会更多。

其实不说其它,只说蜜饯,若是从前的自己,怕是还会嘱托姨母多送些来。

几人绕到书桌旁,南宫姣请于茂勋坐下,刘延武看着姬轻忙前忙后,在桌上备各式各样的小食酪浆。

于茂勋清清嗓子,“此事重要,我便是想着这几日顺带商量个章程出来。只是啊姣姣,主要,还是代你姨母探望一番。”

南宫姣不好意思:“姨母也真是的,若论探望,也该是我去探望于伯伯,如此岂不颠倒?”

哪有长辈探望晚辈的道理。

“姣姣日理万机,何来空闲,”于茂勋毫不在意,“况且吾日日盯着北军那些疯狗一样的兵蛋子,眼睛都盯累了,正好出来换换心情。”

其实哪是累了,是被气的。

想当初,北军前身也有一部分是他率领,结果他这些年在西北,眼睁睁看着他们在镇国大将军的带领下行事越来越荒唐。

到了今岁旱灾,已经是惨无人道。

他想阻止也有心无力,只能眼不见心不烦。

隔些距离,只看消息,那种想要立刻冲出去的愤怒会少许多。

待到时机成熟,看他不好好教训他们!

仔细打量一番南宫姣,“今日瞅着,这身体已是全然恢复了吧,不是身上的病痛,那俪太妃娘子让我看的,想必就是心病?”

南宫姣被看得不自在,避开于茂勋的眼神。

“什么心病不心病,人经历得多了,可不得变一些?”

“是变一些,还是没跨过这个槛?”

于茂勋大掌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

“姣姣啊,你这般经历,伯伯曾经也都经历过,年轻时候刚领兵的时候,因决策失误,引得军中三分之一的将士马革裹尸。

那时,我也是日日夜夜都睡不安稳,闭上眼睛都是鲜血厮杀。”

关门的动静引得南宫姣侧目一瞬,是刘叔带人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于茂勋还在继续说,“那时伯伯身边的副将,便是因着为我挡刀命丧敌手。

这件事到今天,我想起来,依旧耿耿于怀。”

“当时下了战场,我便将所有赏赐都给了他们二人的家人,他们的老父老母,我也当自个儿的亲生父母孝顺,前些日子,也都去世了。”

“若不是为我挡刀,他们就能活着回家。那一仗之后,本都打算回去成亲的。若能活到我现在这个年纪,必定是儿孙满堂,阖家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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