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
“好。”南宫姣起身,“既然都无异议,那便按照原定计划,立刻出发!”
待命之人分为数个小队,拿好舆图,向不同方向离开。
军营中马匹膘肥体壮,他们换了最好的马,一路疾行。
两个时辰后,南宫姣抵达密林。
不同于面对敌人,密林中无非猛兽毒株,能随她到此处的阁众并非等闲之辈,她将舆图分开,使一人负责一处区域的搜寻,分散行动,以最快速度将整个密林全部排查完毕。
她自己,则走猎户口中所描述的,危险猛兽最多的那一条路。
出发之前那小将军口中所说,猎户未将全部密林危险尽数说出一事,南宫姣深以为然。
但能让人提到危险第一时间就想到的,也绝不会是等闲的小危险。
或是祖上耳提面命不要轻易踏足之地,或是自己亲身经历身受重伤之地。
倒是那些所谓没有提到,或者是忘记提到的危险,反而有可能微不足道,或是根本不会轻易遇到。
南宫姣沿着预定路线,一路拨开树木谨慎前行。
几名猎户共同说出的那处可疑之地十分深入,几乎就在密林的最中央,人从密林之外往里行走,就算直线距离也要半日往上,更别提路障重重,不时还要解决冬日里垂涎欲滴从雪地冒出的猛兽。
南宫姣弓箭与软剑齐上,为了速度,几乎是一路杀过去的。
好不容易到了那处地方,找到猎户口中描述的痕迹,探查周边时,却完全不见人影。
就算人已经离开了,也应该有离开的痕迹啊。
天机谷中人知道掩盖自身,但掩盖的本事又并未当真高超到完全看不出。
既然已经不在此处,又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其它痕迹。
如果他们出谷是为解决瘟疫,进入密林这种地方,南宫姣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采药。
无论这药是树木花草还是珍兽蛇蚁,密林之中都是附近最为丰富的,不然,他们又不可能缺钱,怎么可能平白无故进入冒这般风险。
那人究竟去了何处呢?
南宫姣抬头,从树叶的缝隙之中望向四周天空。
这么久了,其他人也应当搜寻了密林差不多一半的地方,还是没有一处发信号弹,难不成,这天机谷中人,是从与他们相反的方向出去了不成?
不对,就算从另一个方向出去,他们几人分散搜寻,也总有一处会发现行走间留下的踪迹。
能完美避开他们现在已经搜过的所有地方,也实在太巧。
就算他们当真以所谓天机占卜之术特意为之,那这处让那些入山猎户轻易发现的痕迹,又作何解释?
南宫姣在这处异样的草丛前蹲下,挪着步子一点点观察。
以她当年执行任务,在野外抹去踪迹的经验来看,这个人,并不常常在野外行事。
要不然,稍有些常识,就该知道,这种只能骗骗普通人的遮盖手法,在关键时刻有心人眼中,比毫不遮掩还要明显。
因为根据此,别人不仅能够推断出他行踪何处,更能通过这拙劣掩盖痕迹的手法,推断出留下痕迹的人究竟是怎样的身份,野外行事经验懂得多少,是否是他所找之人。
当初,阁中给出一人的画像习惯十分详尽之时,南宫姣就是以此辅助判断,才能保证以最快的速度,尤其是比萧晟更先一步的速度,将人捉拿回去。
她现在,就用上这许久不曾亲自用到的法子,仔细判断。
从这松软枯草与被雪化沾湿土壤的下陷程度,和显露残缺足印的宽度和长度来看,此人应为一名身量不低的成年男子,且脚步较沉,看起来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而这周围又只有这一处明显的足印,南宫姣照着这个足印的特征和他的遮掩手法,仔细勘察周围。
果不其然,发现了他一路行来的微小痕迹,方向与她行进的方向一致,也是从东面入林。
可偏偏,只见来时,不见去时,就生生断到了此处。
此处,又是这所有痕迹之中,最明显的一处。
其它痕迹也经过遮掩,她若不是特意去寻也不会发现,可偏偏这一处,就算遮掩了,还是被猎户轻易发现。
那猎户所言,是说他们了解这林中每一处的模样,这一处痕迹,是改变了林中原有此处的样子,才被他们发现。
那么此处,原来是什么样子呢?
或是一株令人印象深刻的草木,或是一个形状奇特的石块,总而言之,因为这处痕迹,那处使人留下印象的东西不复原样。
可这依旧无法解释为何之后的痕迹会凭空消失。
她索性趁着天光,顺着一路的痕迹再向更远处查探。
这才知道,这人虽然行进的方向与她一样,但具体路线却大为不同。
直到大概行出十射之地,南宫姣发现一处更明显的痕迹。
再向前几步,她目光落到一处,瞳孔骤缩。
只见那处足印极为完整,一深一浅,足印中尽是血渍,还有周围草木之上,全是溅上去已经暗沉的血渍。
她靠近轻嗅,是人血。
南宫姣不知为何,心中一紧。
从这一片杂乱无章的痕迹当中,她几乎可以还原出当时危险的场面,是一场与一头体形不小猛兽的殊死搏斗。
他虽然胜了,但也受了重伤,也正是从这之后,开始掩盖行走的痕迹。
而后,不远处发现的动物残骸印证了南宫姣的猜测。
这头猛兽被他解决之后,血腥味引来了其它猛兽,将尸体分食殆尽。
他应是有什么去除血腥味的法子,才没有引来更多危险,还又向前走了那么远。
南宫姣立即转身,掠身向回走,越来越快,最后用上了轻功,迅疾如电,肉眼只能捕捉到残影。
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就算来自天机谷医术毒术高超,可受了如此重伤,加上天寒地冻,密林中危机重重,他要如何出得去?
那中途断掉的足印,怕不是被抹去了寻不见,而是压根儿他就没能走得出去,甚至就在原地附近。
既然平地上不见人影,那么定然是有哪处她没发现的陷阱沟渠。
然而,南宫姣寻了方圆五丈的范围,几乎用捡来的粗壮树枝将每一处都戳了个遍,也没发现地底下有空的地方。
如此都寻不到,那么,就不是寻常陷阱。
她灵光一现,缓缓直起身。
回身看那一处他留下的唯一痕迹。
走到那处。
若此处原来是一株药草,那人若要采摘,就会在这周边蹲下身。
南宫姣缓缓蹲了下来。
可那时候他还受着伤,动作定不灵敏,甚至有可能单膝跪地。
南宫姣一边膝盖向下,差一指距离接触到地面。
他将药草采摘好,收起,这时候他并未直接起身,而是小心翼翼将自己留下来的痕迹遮掩好。
他遮掩了一路,此处除了因为采摘药草留下的痕迹更深些,并未有其它区别,他已经十分熟练,身上也随时准备着工具。
遮掩好了之后,正准备起身,可是突然有什么变故,一下将他困住拉去了不知道哪里。
南宫姣皱着眉头观察周围,同时缓缓起身。
说时迟那时快,眼前一花,三枚铁钩从三个方向带着绳索急射而来,南宫姣出剑巨力砍开,同时听到机括齿轮转动的声音。
此处竟然有机关!
南宫姣余光迅速扫过四周。
怪不得先前未发现异样,树被挖成中空藏匿机关,寒冬腊月皆是枯枝,只从外表根本无法判断。
此刻机关触动,一招不成,又有六根绳索从枝干地底缠过来,且藏有机关的那几棵树上,不断射出牛毛细针。
细针上隐见幽蓝色的寒光,应是毒针。
那位天机谷中人并不会武,还受了伤,应是第一波绳索就着了道,她却本能砍去了所有绳索。
若人不被绑住,可能便触发不了下一层机关。
于是这回,她只拿软剑挡去了细针,稍稍避开绳索上的铁钩,任由粗绳将自己绑了个严严实实,被拉着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果然一声咔嗒轻响,接着地面震动,竟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越来越大。
南宫姣眼眸睁大,有些惊讶。
这机关的套路有些许眼熟啊。
不过此时这些也不要紧,还是得尽快找到人。
这么冷的天,地底恐怕连空气都稀缺,里头关着一人,无论怎么想,都很难活过三日。
她不知这些痕迹被猎户看到时过了多久,但距澜瑛阁得到消息,已经有两日了。
南宫姣通的一声跌在地底,粗绳如同活物般缩了回去,她微动身形,避开逆行的铁钩。
裂缝在她头顶合上,发出一声闷响。
与此同时,地底灯烛尽燃。
骤然的亮光刺得南宫姣眼眸眯起。
这是一间不大的石室,壁上有错落排列的方洞,恰能放下灯盏,四面加起来,将这间密室照得极亮。
火光亮起迅速,炽焰饱满,此处应是留了与外界相连的通风孔,不然任是再珍贵的灯油,都无法长久燃起。
南宫姣目光定在墙角缩起的身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