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医
南宫姣颔首,“吾亦觉可行,问题,在最后半句,具体如何把控。”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有决心归顺,吾自然给予信任,只是万事两手准备,他现在有多条路可选,只是选了澜瑛阁这一条罢了,那么之后,我们必须让他的面前,只剩这一条生路。”
掀起眼皮,目光锐利,声声震耳。
半路加入的忠肝义胆,因利益因志向,随时会变,而南宫姣,厌恶一切的不确定,尤其是未来可能的背叛。
她想要的,是蜀中这一片地尽归掌握,予他是赏赐,不想给了,也可随时收回。
而不是因此畏手畏脚,让他据此妄自尊大,乃至为来日埋下祸患。
此话一出,底下人你一言我一语出谋划策,得南宫姣一两个字回应的,就会被记录下来,之后再作详细讨论完善细节。
商定后,澜瑛阁的要求,会随着几名医士一同到蜀中,只有寿王答应了,医士才会倾囊相授。
此番勉强称得上趁火打劫,但谁让只有他们将天机谷的医士请了回来呢。
先机宝贵,自然要能占多少就占多少。
只要天机谷别故意出手破坏,便是万无一失。
再者,寿王此信,何尝不是一个投名状,他想必也观察了澜瑛阁许久,甚至是观察南宫姣观察了许久,起了投靠的心思,才以此为契机表示意愿。
否则,无缘无故的,难不成还真要等以后南宫姣领人打上了门,才开门投降吗。
真到那时,他可就是阶下囚了,富贵安稳的日子才是彻底没了。
一旦认准,行动越早,这从龙之功就越大,甚至可以与原本澜瑛阁中人相提并论,更何况寿王说起来与南宫姣血缘关系极近,南宫姣可尊称他一声皇叔,如此两厢加起来,只要南宫姣大业能成,他便可保几辈子孙的荣华富贵。
这般盘算,南宫姣明白,在场讨论的人也都明白。
寿王此时示好,南宫姣愿意承情。
只要他以后不整幺蛾子,之前阻拦招兵之事就到郭家为止,权当该请算的都清算了,与寿王无关。
往后,她会公平行事,或论功行赏,或处罚惩错,均不手软。
而促使寿王此时做出决定,除了瘟疫之事,便是……
“朝廷行事越发荒唐,逼得处处揭竿而起,镇国大将军之前还通缉追杀我们澜瑛阁,现在他怎么能有脸,写出这样的信!”
中军将军不愧性情中人,看完后忍不住将信砸在地上,破口大骂。
若是私底下,必得上去踩两脚。
除了瘟疫之事,便是这天下局势逼得寿王不得不择良主投靠。
他若还不行动,就得上阵拼杀才能保全蜀中了。
朝廷之中,灰衣人站在皇后身后与镇国大将军分庭抗礼,争相搜刮百姓膏脂。
可百姓呢,接连两场灾害,尸横遍野,活着的人若还要乖乖给朝廷上供,那才是自断生路。
不交税,朝廷官兵不答应。
永陵朝到了如今,不仅京城朝廷达官贵族,便是最底下的小吏,靠的也是夺百姓口粮活着,百姓不交税,上头还好,底下的就最先活不下去。
他们要抢要夺,自不可能人人坐以待毙,便聚集起来,成匪成寇拼杀出一条血路。
这其中,成些气候的都是早就看准天下形势做了准备的地方割据,带头带领百姓反抗朝廷。
离蜀中最近的一处,更是扩张迅猛,瞧着势头,不出十天半个月,就能到寿王家门口,他又怎能不急。
可若投靠澜瑛阁,便大不相同。
关于永陵的布局早在南宫姣还在京城的时候就已经布下,处处都有分阁的势力,有明面上的,更多,则是在暗地里。
虽然比不上军队明刀明枪争夺地盘,但他们稍微动动手,就能让这些割据后方穿孔,自顾不暇。
保蜀中更是易如反掌。
待各方军营成势,朝廷都不怎么够格让南宫姣放在眼里,她忌惮的,只有灰衣人。
洪嫆冷笑一声,目光似刀,“镇国大将军还做着美梦呢,查出了个灰衣人,以为我们澜瑛阁与灰衣人不对付,就能转头帮他了。”
也不想想,他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事,而所谓朝廷封赏,所谓联盟所谓好处,更是远远比不上他的鲜血来得诱惑。
“狗急跳墙。”萧晟勾起一边唇角,冷道。
薛渐屏:“这世上恐怕再没有谁比灰衣人更清楚镇国大将军的弱点了,拿捏他易如反掌,他现在,才是真正的走投无路。”
曾经,镇国大将军的野心被灰衣人看中,借此扶持。
可现在,野心过盛,灰衣人深知不可能让他把到嘴的再吐出来。且他行事又如此毫无下限,难以掌控。
更是害怕掌控不成,反而前朝身份被他示于世人面前,彻底失去暗中行事的可能,坏了大计。
正巧皇后冒出了头,便干脆换人,且这一回吸取教训,顶在明面上的彻彻底底只是个傀儡,断无反过头来威胁的可能。
事实证明,经过这段时日,能够更直接地掌控朝堂,效果确实不错。傀儡呢也十分好用。
既然有了更好的,且为了防止过往暗中所为之事泄露,自然要除去镇国大将军这一枚弃子。
对此,灰人下手狠辣毫不留情,都不用南宫姣动手,镇国大将军就已经成了丧家之犬,只能做做最后无用的垂死挣扎。
而他,本身唯一比较在行的,就是领兵打仗。
旱灾饥荒时,他为了保全自己的北军,不惜烧杀抢掠,葬送周围数个村落百姓的生路。
效果倒是十分显著,旁人食不果腹,道路两旁饿殍遍野,北军中呢,士兵健壮,马匹膘肥,战力丝毫不减。
可旱灾刚刚过去,瘟疫就到来。
灰衣人作为始作俑者,精准投放澜瑛阁几处军营之时,自然不会忘记镇国大将军的北军大营。
南宫姣那治疗瘟疫的药方暗中散播之时,也会避开镇国大将军势力所在之地。
他们又没有澜瑛阁这样的情报网,收集信息不知道要慢上多少,可瘟疫不等人,每一日死的人都成倍增长。
镇国大将军在朝堂之上被灰衣人逼得无路可走,权柄全无,唯一的希望就只有北军。
只能向南宫姣寻求瘟疫治疗之法。
刘延武接过传了一圈递回来的信件,折好恢复原样。
南宫姣余光看着刘叔放好。
移开视线,嗤笑曼声:“咱们永陵的这位大将军,是越来越天真了,信中高高在上,仿佛施舍,春秋大梦还没醒啊。”
澜淙挑眉,玩味:“他需要担心的,可不是我们是否援助,而是,会不会落井下石。”
北军将军呵了一声,直言:“要我说,就冲这封信的内容,也该痛打落水狗!”
南宫姣问:“北军如此,支殷山那边如何?”
澜淙正色回:“支殷山那边因为北军驻扎的人少,周边荒无人烟,且距离断天崖较近,目前倒是没有发现瘟疫漫延的迹象。
前几日,镇国大将军还特意下令让他们不必回去,估计是大本营瘟疫太过严重,特意将他们隔离开来保存实力。”
若没有瘟疫一事,看了支殷山这么久,到底是出兵还是收兵,早该有了决断。
倏然,南宫姣灵光一现。
之前瘟疫爆发,为了尽早找到解决办法,也为了防止灰衣人对支殷山下手,所有人日夜兼程赶到中军,没来得及多想。
现在事情缓下来往回看,倒叫南宫姣心中不可抑制升起一个念头。
灰衣人未对燕昀出手,瘟疫爆发的地点离断天崖都很远,重点又只在军中,京城都少有波及。
断天崖是灰衣人老巢,京城是他们活动最频繁的地方。
种种迹象都表明,就算是他们,对于这场自己引发的瘟疫,也没有什么好的治疗办法,只能以距离隔绝。
让南宫姣有种冲动,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冲动。
而且,他们比之前的灰衣人更有优势,已经掌握瘟疫的治疗办法,不至于波及到自身。
南宫姣抬眸,视线恰好与下首的萧晟碰上。
只一个眼神的碰撞,南宫姣便瞬间明白,他知道她想做什么。
南宫姣移开视线,环顾一周,起身,“今日便议到这里,镇国大将军的事,容我再想想。”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疑惑,但还是听令退出,未提出异议,帐内一人未留。
只剩下南宫姣,沉默地看着被自己书案正中的,镇国大将军的信件。
一旦她真如此出手,灰衣人怎样尚且未知,但镇国大将军一派,定不复存在。
只是,若论恨意与急切程度,镇国大将军从前也只是宫敛的一枚推在台面上的棋子罢了,除去是一定要除去的,只是相比起来,一切都比不上灰衣人。
宫敛老谋深算,行事诡谲多变,至今南宫姣都无法推得他种种布置背后最终的那个真实意图。
只能看出来明面上是想掌控永陵燕昀的军政大权。
似乎是想复辟前朝,但偏偏所作所为背道而驰。
还是之前那个疑点,若想复辟,为何事事隐蔽,恨不得天下无一人知其存在。
举着前朝正统大旗光明正大登上皇位不好吗,以灰衣人的势力,分明完全可以一争,甚至会比现在这般更加容易。
但若说他就想当个幕后的隐形人,又完全不像宫敛其人的作风。
南宫姣总觉得,他一定有什么更大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