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元时禾无视两人目光,若无其事坐下。
等彩头名单出来,她和晏既明必然都在其中,在场众人恭祝她时,却不知今日有两种茶都是出自她手。
这种众人不知、我独喜的感觉,想想也很不错。
殿内众人将欣赏的茶写在纸上,梁王命人将答案收集,按大家的喜好,排出了今日茶艺投票较高的几位。
前五名依次是:元时禾、六皇子、严鸿永、岑琛、陆至离。
梁王尝过这五位留下的最后一杯茶,对这个结果没有异议,命人将礼品送自几位手中,只有严鸿永称府中有事,提前离席,梁王便让人将礼品送至永明侯府。
梁王今年为茶艺头彩,备的是一颗稀有的东海明珠。
饶是殿内人都见惯了奇珍异宝,这颗足有拳头大的明珠,仍让他们连连惊叹。
梁王亲自将头彩送自元时禾手中,“三丫头,本王这茶艺会没你可不行,只要你参加,必然是头筹,这是你第几次拿下本王的大礼了?”
在众人各异的神情里,元时禾双手接过头彩,福身道谢:“三次而已,与曾连续五次夺得第一的徐贵妃相比,还是相差太远呢。当然也要感谢大家的的喜爱,六皇子茶艺如此精湛,幸而往年没有参与,此次我只是以微弱的一票之差,侥幸赢了六皇子罢了。”
国公府三小姐虽贪玩,但在茶艺比试中,一向技艺超群,总有奇思妙想,她赢得落落大方,不止感谢欣赏她的人,还不忘称赞对手。
是以虽有人看不惯三小姐平日的作风,但每每她参加茶艺比试,都能得到大家的公平对待。
梁王似乎看见昭华年轻时的英姿飒爽,颇有些感慨地拍拍元时禾肩膀,“本王许久未见晋国公夫妇了,三丫头回府后,记得代本王问好。”
元时禾应下,将明珠交给秋芷收好,余光瞥见徐菀青不屑的神情,心情颇好地对她笑了笑,在徐菀青要开口前,将目光转向身旁的人,颇为惋惜道:“晏大人,看来人缘不太好哦。”
晏既明的君山银针出自她手,她可没有敷衍了事,若是其他人尝过,必然会很喜欢,哪怕不是第一,也是第二名。然而晏既明却连前五都没进,问题只能出在他本人身上。
晏既明看着手中的青白茶杯,悠然地旋了手腕,从善如流地回了句:“的确不如三小姐,受人欢迎。”
徐菀青在旁听得云里雾里,两人的对话分明没有问题,但她总觉得,他们好似在说些她不知道的秘密。
“晏哥哥的人缘,岂是你说不好就不好的,元时禾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不就得了颗明珠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徐菀青愤愤不平,接着安慰晏既明道:“不要听她胡说八道,我可喜欢……我们很多人,都可喜欢晏哥哥了!待会的吟诗赏乐会,是我成弘叔叔的强项,我们一起打败她,让她输得心服口服!”
不止心服口服,元时禾最不擅长的舞乐,徐菀青要让成弘叔叔挑战元时禾,让她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输到痛哭流涕。也让晏哥哥看看,元时禾就是个不学无术,难登大雅之堂的粗鄙之人。
徐成弘是徐相幼子,因老来得子,徐相对其极为宠溺,养成了他跋扈的性格。
若说元时禾是上京城女子中的捣蛋鬼,徐成弘便是男子中的小霸王,两人互相看不顺眼,碍着身份缘故,倒也井水不犯河水。
晏既明对徐菀青的提议,反应冷淡,“我还有事,后面的项目,就不参与了。”
徐菀青满脸失望,看向元时禾,“你呢,你可不许临阵脱逃!”
元时禾没有理会,并未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
浮光越金,临近日落,她期待的晚宴终于到来。
珍馐阁,饕餮盛宴。
众人用膳时,都相当享受,山珍海味他们并不稀罕,但每个人的忌口与喜好,却都能被照顾妥帖,实在费尽心思。
从园亭布景,到比试道具,再到个人膳食,环节皆精心设计,细节皆无微不至,梁王这场游园会,办得当真是极好。
面对众人的赞许,梁王不敢居功,“今年这游园会,还要多亏晏大人统筹,本王也没想到,晏大人公务繁忙,本是抽空应的本王这私事,却能如此面面俱到,晏大人这智慧和精力,实在非常人所能企及。”
晏既明替梁王办这游园会,竟不是走得公事流程,而是拿自己的私人时间来准备的?
礼部尚书可算不得什么清闲差事,他平日里处理公务不说,上替皇帝解忧,下要完善礼制,偶尔结交权贵,已经是一个人掰成两人用,是如何还有时间,举办这样盛大的一场游园会?
元时禾与其他人一样震惊,若是让她来办这游园会,这每个人的膳食喜好几口,就够她琢磨三五个月,他究竟是什么怪物,人和人差距怎会如此之大。
正在内心狂喊他不是人,便见有道菜被放置在她跟前。
是一盘酸甜口的糖醋排骨,她最喜欢吃的菜。
元时禾抬起头,恰好看见晏既明收回手,对上她的视线,他极自然地抿了抿唇,算是对她露了个还算和善的笑。
同在一桌的徐菀青,见此愤愤然地戳筷子,将好好的米饭搅得稀烂。
元时禾却丝毫未感受到优待,只觉得晏既明虚伪。
梁王才刚刚夸过他,倒也不必如此,好像在以行动表示,大家夸得对,他就是这样善解人意,细致体贴的人,而她充其量就是个工具人。
元时禾吃了几块排骨,嫌旁边的什锦肥肠碍事,顺手将它挪至右前方空位。
她刚将玉瓷盘放下,便听徐菀青在旁大喊大叫,“元时禾,你做什么!晏哥哥最是讨厌肥肠,看见便没胃口,你怎么能把它拿给晏哥哥吃,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晏哥哥!?”
所有人都朝这里看来。
元时禾被吼得懵了一下。
她不知道晏既明讨厌这东西,她也不是想拿给晏既明吃,故意恶心他。
元时禾见晏既明侧过脸,脸色有些难看,还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到底是影响了别人食欲,她尴尬地拿回菜,歉然道:“不好意思——”
说着忽然福至心灵,现下所有人都知道,她连晏既明讨厌什么都不知道,简直是老天眷顾。
趁热打铁,她顾不得好吃的,拿手帕抹了抹嘴,站起身往其他桌走去。
她不知从哪掏出来三封信,分别找到六皇子、岑琛、陆至离,在他们愣怔时,笑着硬塞在他们手上。
几人瞬间成为所有人的焦点,原以为是前五名的称赞互夸局,直到元时禾夸赞完一位,接着去向下一名示好,随着她的一言一行,众人变得目瞪口呆。
她对六皇子不再阴阳怪气,眼里满是崇拜,“我很喜欢皇表兄煮的茶,还望皇表兄有空时,能与我切磋茶艺。”
六皇子看着被硬塞过来的信,有些莫名其妙,元时禾要约他喝茶?
她对岑太医摈弃家族恩怨,神情十分恭敬,“岑太医煮的茶极为养生,若能摈弃前嫌,可一起研究茶与养生之道。”
岑琛看着被硬塞在手里的信,开始疑神疑鬼,元时禾要与他论道?
她对状元郎似老友重逢,态度相当热情,“陆公子真是深藏不露,煮的茶提神醒脑,最适合戒酒,有机会一起喝酒。”
陆至离看着手里被她塞来的信,显得不知所措,元时禾要找他喝酒?
国公府三小姐这又是做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送信约男子见面,还不止一位,所有人都忍不住议论开。
——以茶会友,向来是文雅之事,怎能如此轻浮,这是拿茶艺做借口,当众示爱吧!
——那也不会一次示爱三位,三小姐生性洒脱,本就不怎么注意男女大防,就是欣赏吧,不过这些话怎有些耳熟?
——等等三小姐追求晏大人,在宫门处当着百官的面,对晏大人表白时,好像说的话也和今天大差不差?
——当时我有幸在场,记得很清楚,三小姐说的是“据说晏大人的马球踢得好,骑射也极佳,我最喜欢晏大人这种才子了,以后请多多指教”
元时禾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晏既明堵在宫门处,毫无顾忌地说出对他的喜欢,坦荡而直白地示好,以这句话为起点,展开了对晏既明轰轰烈烈的追求。
国公府三小姐的一举一动,本就受人瞩目,从此,她追求缠着晏既明的事迹,便飞速在上京城传开。
众人议论纷纷,顿时恍然大悟。
元时禾对晏既明的表白与追求,跟现在这三位公子哥并无本质区别。
三小姐只怕是对男女之爱有些误解,同时喜爱许多人,也愿意与人一起分享喜悦和感受,那是倾慕和欣赏罢了。真正的爱,是独一无二,也是只愿得一人心,更是非他不可的执念。
元时禾将人一一约完,仿佛没听到四周的声音,心满意足地回了座位。
她在落坐之前,状似无意间碰到徐菀青的肩膀,她的戏本已经编写完成,等着人为她开场。
徐菀青不付所托,在她刚一坐下时,便拍桌而起,愤怒地喊道:“元时禾,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喜欢晏哥哥吗,怎么能与别的男人私会,还当众说喜欢,你的喜欢便是这般轻易、廉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