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沈凌霜点头,被亲得不好意思。
伦珠坐在榻边为她掖好被角,床幔朦胧,遮住两个人,见沈凌霜乖乖躺在榻上,只露出了脸,专注地望着自己,伦珠笑了笑,“快睡吧。”
伦珠站起来将幔帐细心掩好,命人轻手轻脚撤下餐食。
出了屋外关牢屋门,伦珠立刻就变了副模样,他面色阴沉,双眼锐利如冰。伦珠站在屋檐下,抬头看着天空,乌云慢慢疏散但还未有放晴的迹象,他叫了人来守着屋门,又去了院子,吹了个口哨,唤来了他的黑衣影卫,伦珠放低声音嘱咐:“让人继续跟着邓重,莫要跟丢,看他去西北究竟要做什么,有什么情况速来报于我。”
影卫点头,伦珠低头思索着,确定暂时没有别的事了后,挥手将影卫屏退。
沈凌霜原本还无心睡,结果躺着躺着,闭上眼睛发觉自己越发困累,没多一会遂沉沉入眠,一觉无梦。
等沈凌霜醒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一些好气色,看起来面色没那么煞白了,当时淋雨时的她,万念俱灰,面色冷败,看起来十分脆弱,宛如琉璃。
一觉睡醒后恍若隔世,屋外有鸟鸣的声音,伴着偶尔的一句人声,屋外越闹腾,屋里越静谧。失落与空洞笼住了沈凌霜的心,她睁着眼睛困恼着,刚醒来还蒙蒙的。
窗户微开着,忽然有一个影子落上去,碰出声响,似乎是个什么尖利的东西击打着木头,沈凌霜撩过床幔扭头望窗边看,原来是一只鸟,似乎想要进来,却被木窗挡住了,那只鸟也算聪明,没有用蠢办法,只硬冲了进来,挤过窗户进了屋里,小小跌了一跤,站起来歪着小头,好奇看着沈凌霜,宛如求贤若渴之态。
“夜来香…?”
沈凌霜轻轻叫它的名字,话音刚落,屋门被打开,伦珠走了进来,夜来香就往伦珠那边跳走,伦珠一见夜来香就道:“原来是跑到了这里。”
伦珠避开夜来香,往榻边去:“夫人可还要再睡个回笼觉?”
沈凌霜揉着眼睛摇摇头,睡不住了。
伦珠束起床幔,取过外衣替沈凌霜穿上,又系上衣带。
沈凌霜看着窗外问:“什么时辰了?”
“还早,天刚黑,我叫人去买了膳食,夫人饿了吗?”
“我哪有那么能吃。”沈凌霜拉住伦珠的手,将他拉过榻边,一起坐下,“我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夫人久不来京城,我们明日出去散散心如何?”
“可你的衣服太奇怪了,在琰国哪会有人戴面具?”
伦珠道:“如今京城各个国家各个部落都有人在,我这身装束不会太显眼的。只要不被人发现我是伦珠就好了。”
沈凌霜点点头,“也对。你这次没来,我给你编了个理由。”
“夫人对我不好!夫人说的可是我缠绵病榻不能前来琰国?明明我身强体壮,夫人偏偏选了这个理由。”伦珠不满看着沈凌霜,再次重复:“夫人对我不好!”
“哪有,今天有个人咒你,我还反击回去了,若平时无论她说的多难听,我都不带理她一句。”
“真的吗?”伦珠问:“夫人说的是谁?咒了我什么?我要听。”
“不要听,不管她咒了什么,就算只是一句小小的骂词,我都忍不了,你是除我父母外对我最好的人,任何一句坏话,我都不希望落在你身上。”
伦珠微微惊讶看着沈凌霜,似是没想到沈凌霜突然说出来这番话,伦珠顿了顿,将头靠在沈凌霜肩上,抱住沈凌霜的胳膊,装作小鸟依人的媳妇样,羞道:“夫人~夫人那么爱我~原来夫人那么爱我~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沈凌霜身体僵了一瞬,又软软放松下来,她抬手抚上伦珠的面颊,抬高伦珠的下巴,学着伦珠吻她的样子,从伦珠的额头鼻梁一直吻到嘴唇。
两人吻得正浓时,屋门被敲响,外头有人道:“主人,饭菜到了。”
沈凌霜放开伦珠,微微一笑,伦珠眼里露着委屈,他慢吞吞起身去开门:“拿进来吧,小朱姑娘呢?”
“回主人,她在别的屋子里,现在正睡觉呢,属下观察她今天情绪不高,倒也能吃,不会饿着自己。”
伦珠点点头,挥手让他退下,沈凌霜打量着桌上饭菜,没有上午丰富,三菜一汤,尽是她喜欢的菜式,沈凌霜闻着菜香迫不及待坐下来。
二人饱餐一顿后,在院子里吹着凉风,天上繁星闪烁,这静谧的傍晚,沈凌霜忍不住开口问:“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为什么不让你来?”
伦珠将所有的事都慢慢诉说,沈凌霜一直静静听着,她有些头痛,原来,重叔那天讲的故事半真半假,扭曲事实颠倒黑白,将自己塑造得弱小无奈,骗取她的信任。
甚至因此误会伦珠,误会舒父。
沈凌霜变得难过,现在她慢慢看清了很多东西。
上次舒父失踪,原因竟是重叔察觉自己真实身份败露,先一步囚禁了舒父,以暗中给舒夫人投下慢性毒药为引,利用解药要求舒父闭嘴,并且还要许诺重叔,若有朝一日,他在琰国谋权不成,舒父还必须保护他,让他在西南有一处地方安身立命,以保后辈子无忧。
这实在是太卑鄙了,沈凌霜根本想不到重叔竟然这般伪善,明明他的一言一行是那么恭谦有礼,有时候甚至将心比心,谈吐文雅。
“怪只怪我当时太想要获取跟我父亲有关系的消息了,如果他没有暴露出他的目的,没有露出马脚,我大概一辈子都想不到他在骗我,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说他就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吗?”
伦珠凝眉道:“不无可能。”
“若真是这样,我还不能离开。”
“夫人放心,我会一直派人跟着他,除非他遁地插翅,不然将永远在我的视野范围之内。”
“谢谢,我一直在靠你……我是不是很没用?”沈凌霜忐忑问出这个问题,似乎鼓足了勇气:“即使我拥有了月如钩我还是一事无成,现在连月如钩都被我弄丢了,我根本不配父亲的交托。”
“世间禁锢多对女人,可夫人脊骨刚强,以正双亲名为志向,如果没有你,大概沈家的事也就没有希望了。夫人很好,一直都很好。”
伦珠在夜色下看着沈凌霜,他热烈的目光如同六月的旭日,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沈凌霜投入了伦珠的怀抱。
她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男人放这么重的感情,渴望他的拥抱填补自己内心的空洞。
“而且月如钩令牌在重叔那又如何,我相信月如钩看的是你这个人,而非是一块令牌。”
沈凌霜在伦珠怀里闷闷点头,“你说得对。”
“所以夫人不能一下子就被打倒。”
“可是那个卷宗也会作假吗?它确实已经很陈旧,而且印着公章,我根本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可是夫人如果相信的话,就是承认你父亲真的是个罪臣,如此你还会相信吗?这样一来,是不是更坚定了再寻找一次真相的决心呢?”伦珠道:“若真有这么多指证你父亲的材料,只能说明一点,当年诬害你父亲的人势力非常庞大,能够随意篡改宗卷,添加罪名,这样绝对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必是一个团伙所为,说不定还分工明确。”
“如果是这样,我们身边是不是还有第二个第三个重叔?”
“有可能,所以我们明天拜完你的父母就离开好不好?起码先离开京城再做打算。”
“对!”沈凌霜眼睛一亮,“我说过要带你去见我父母,事情太多,我都差点忘了。”
伦珠见沈凌霜开心起来,也跟着笑了笑,“我要去感谢他们,因为有他们才有了你,才让我有了千帆过尽之后可以安眠的温柔乡。”
“那我可得快点睡了,明天我早点起来做准备,我只在去和亲前去过一次,路线也忘得差不多了,不知道山道还有没有变。”
伦珠帮沈凌霜拢紧衣领,握住她的手,一同进了屋。
临睡前,二人躺在床榻上,软被下,他们的手还在粘腻地交握着,沈凌霜看了一眼伦珠,伦珠说:“我发现了夫人总爱看我。”
“昨夜我还一个人睡在孤冷的客栈榻上,今夜身边便有了我此生最爱的人,多看看你怎么了?”
“好巧,昨夜我也是一个人睡在孤冷的榻上,今夜身边便有了我此生最爱的人,我也想多看看夫人。”伦珠一脸笑意,“夫人若是还不困,不止可以看一看,还可以亲一亲,摸一摸,甚至还可以……唔!”
沈凌霜一下子堵住伦珠的嘴,用的是手,沈凌霜道:“又想说什么?……你在新婚那夜还要与我分房,一直没问你,那次你是不是假装自己公务缠身?”
伦珠挑了挑眉,没想到沈凌霜突然问到了这么久之前的事情,“……夫人,你那天还不曾与我饮过合卺酒,眼睁睁看着我忘记也不提醒我,是不是根本不想与我喝?”
“……某人一心顾着与我拉开距离,匆匆说完自己还有要事要做,便头也不回地去了耳房,这能怪得了谁?”
伦珠好笑道:“前一刻口口声声说爱我,后一刻就猜疑指责我,夫人对我的爱就如飞雪入火,还没摸着就化了。”
沈凌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