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玄泠震带着戚淞一道登上长公主府大门，声色俱厉地警告长公主，行刺七皇子的刺客很可能与“赏菊宴”的宾客相关，要她谨慎审理此案。
被他俩一顿恐吓，特别是戚大世子气势骇人，坐在那儿虽不说话，却也能给周围众人带来巨大的压力。
长公主为了保下陈月儿，本打算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艄公。可眼见事情越扯越大，她不敢再揽事，只好交出了陈月儿。
玄泠震和戚淞对这娇滴滴的小美人可没半点怜香惜玉，一顿常规审讯伺候下来，美人儿也给扒了层皮，经不住酷刑招出了幕后指使她的人。
这人着实令人意外，竟然是礼部员外郎宋广义之子、宋枫晗的堂弟，宋枫旭。
“宋家的？”孝仁帝看着案卷，面露狐疑，有几分意外。
“宴前七皇弟与此人有过节，他心生恨意，便唆使了陈家女郎，想让七皇弟当众出丑，以此报复。”太子回答，“儿臣已将此人抓捕，现在就关押在刑部大牢。”
“宋世子可知道？”孝仁帝又多问了一句。
“世子并不知情。”玄泠震道。
“嗯……”孝仁帝想了想，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
单凭太子掌握的证据，只能说宋家那小子有动机下药，却无法证明偷袭七皇子的人也与宋家有关。
而且，明眼人都知道，别说是宋家二房的小儿子，就算是他爹宋广义，也没这么大能耐敢行刺皇子。
但若让太子再查下去，怕是就要引得后宫不宁，朝局动荡了……
“行了，此事就此了结罢。”想到这里，孝仁帝当机立断。
“父皇！若是继续严审这宋枫旭，定能挖出指使刺客的主谋……”玄泠震惊讶地看着他，孝仁帝却又重重地点了点桌面，盯着玄泠震提醒道：“朕说此事已了，可以结案，不得再私自刑讯。”
玄泠震心里虽不服气，却也不敢当面忤逆父皇，只得退下阵来，不甘心地回了一声：“是……”
他低着头，恨恨地握着拳头，只觉愧对了柒柒。
明明说好要为她查明一切，严惩恶人的，只可惜，面前是一座他暂时翻越不了的高山！
孝仁帝的目光在太子身上转了一圈，又放缓了语气：“宋家这小子，念其年纪尚幼，不明是非，看在宋世子为东宫效力的情份上，可免其死罪。”
“父皇仁慈！”玄泠震不知孝仁帝心思，还真当孝仁帝网开一面是看在了宋枫晗的面子上。
可孝仁帝这一手，骗得了太子，却骗不了宋枫晗。
重活一世，宋枫晗看得很透彻——孝仁帝清楚幕后主使是谁，也知道宋枫旭只不过是只替罪羊。
若是宋家二房两个嫡子都受了重罚，孝仁帝怕宋二叔为此一蹶不振，以后没人能掣肘他这个世子，故而才从轻发落。
看完了密报，宋枫晗销毁了手中的信函。
死士、私人武器工坊、孝仁帝的反应……单凭这几条线索，他就能猜出背后是何方势力。毕竟前世帮柒柒争夺皇位时，可没少与定永侯府打交道。
萧家盘根复杂，表面上似乎略逊于护国公府，实际上暗地里隐藏的实力不容小觑，就如这次派出的死士，恐怕也只是萧家的冰山一角。
然而定永侯那老狐狸向来谨慎，没有把握时绝不会轻易暴露自己，哪怕知道他手里有什么底牌，也抓不到他的马脚。可这次怎会行事如此鲁莽，导致自断一臂，还引旁人猜忌？
难道，此事只是那萧浪一人所为？
萧浪前世不过是定王手下一条狗，最后还被定王拉去垫背，死得尸骨无存，不见有多精明。可这一世的萧浪行事越发古怪，越发荒诞，是凑巧，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比如……
“仔细盯着萧浪，顺便把宋枫旭是替萧浪顶罪的消息送去二叔府上，透露给宋枫旸。”琢磨了片刻后，宋枫晗对着窗外轻声道。
那宋枫旸虽是庶子，野心却不小，前世便是他怂恿了二叔与萧家联手，对淮南王府落井下石。
眼下二叔两个嫡子都断了前途，正是他表现的机会，相信这位庶堂兄定能把握机遇，提前把宋家二房绑上萧家的灵车。
“也是该把陛下的这口苍蝇喂给别人了……”宋枫晗幽幽叹道，薄唇微微一抿，忽然又问，“她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窗外人微微一愣，很快想明白了所谓的“她”是指何人，沉声回答：“一切如常，只是……”
“嗯？”
“今日七殿下出宫了，”那人回答，带着几分犹豫，“去……往红拂楼去了。”
“……”
护城河畔，灯火倒映在粼粼的河面。
红拂楼前，车水马龙。一身便服打扮的小德子欲言又止地拉着柒柒：“殿……少爷，咱们当真要去这里面？”
柒柒仰头看着门头悬挂着的巨大匾额，看着楼前迎风摇曳的红拂楼招牌，微微抿了抿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进去吧！”
红拂楼，据说是京城最大的一家青楼，在京城之外的地方也有不少分店。这里的女子不仅个个貌美如花，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手段也极为高明，明明很多歌姬都是卖身不卖艺的淸倌儿，却也能勾得一众老爷公子流连忘返。
然而这纸醉金迷的温柔乡，怎么看都和那位一身正气、义薄云天的江湖侠客毫无关系，也不知为何大侠让她有事就来此寻素琴姑娘帮助。
柒柒生性谨慎，虽然能为自己日后留有一条后路是好事，但她又不敢冒然将这萍水相逢的恩惠当作活路。
事情总要自己亲眼见证一番为好，若是真能借着那位素琴姑娘再见到恩公，也好当面向他致谢。
柒柒想找个人陪着上青楼，但是太子肯定不适合，而本最为合适的宋枫晗……不知为何，她不太想在这里见到他。思来想去，也只有让小德子相伴。
柒柒定了定神，硬着头皮，走向红拂楼。
门口的姑娘们见了她，个个笑得脸上开花，上前来簇拥着她：“这位小少爷看着面生，今天怕是头一回来吧？”
忽然左拥右抱，软香入怀，柒柒紧张得绷直了身子，冲那些姑娘艰难地摆出了笑脸：“姐姐们，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不、不太合适吧？”
“嘻……”姑娘们被她这“青涩”的反应逗笑了，反而贴她更紧，将她拥入楼中，“少爷莫慌，这里的姐妹你想怎么亲都可以，皇帝老爷也管不着……”
“少爷，等，等等我！”小德子也被几个姑娘弄得面红耳赤，难以招架，慌忙跟在柒柒身后。
主仆两人进了红拂楼，便被楼中景象慑住了魂儿。
红拂楼有五六层高，正中是天井，可以望得见日月星辰。如今时日已近岁末除夕，故而只能看见那片漆黑的幕布上，点缀着寥寥星点，还有一道几乎快要看不见的月牙儿。
天幕之下，层层木楼张灯结彩，当空还有一道道丝质的彩带连通两边，犹如一座座鹊桥横跨屋顶。彩带于中间汇聚，垂下一巨大的灯笼，灯火随着晃动轻轻摇曳，却始终不熄。
最下方架起了一座莲花造型的舞台，一群舞姬正沿着二层的扶梯而下，拥入舞台，含笑盈盈，扭动腰肢，捧出一朵朵雪白的莲花，赢得满堂喝彩。
那些看客们，有的在台下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姬们看；有的搂着姑娘，与同僚好友推杯换盏；还有一些在楼上吆喝。
二楼往上便是客房，一些客人已经迫不及待，边观赏舞姬的舞姿，边与怀中的美人亲热，盘着婀娜妖娆的纤细楚腰，剥出令人垂涎的雪肤凝脂，看得柒柒面红耳赤，不敢再到处乱瞟。
而这时，一个老鸨打扮的美貌妇人迎了过来，见着柒柒，笑颜如花：“哎哟，这么俊俏的小公子，是来找哪位姑娘的？”
“久闻素琴姑娘芳名，不知今日可否得见一面？”柒柒急忙道。
老鸨微微一愣，随即略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招来身旁女子，低声嘱咐了几句。
待那女子转身上了楼，老鸨又笑道：“公子莫急，素琴不同于其他姑娘，不常接客，我让妹儿去问问看，还请公子稍等片刻。”
柒柒谢过，朝着楼上看去，不多一会儿就看方才那姑娘匆匆下来，在老鸨耳边说了几句。
老鸨的脸上顿时绽开了花儿，急忙招呼她身旁的姑娘们：“小公子可是贵人啊，快把贵人请入上座，素琴久候多时了。”
姑娘们愣了愣，随即又展开了职业笑容，热情地挽起了柒柒的手臂，将她请上楼去。
“没想到公子身份如此贵重，连素琴姑娘都对公子另眼相待，小女险些怠慢了！”一名姑娘边引路边笑道，“公子这边请，当心脚下。”
身份贵重？素琴姑娘难道已经知道她会来？该不会是错把自己当成了别人吧？柒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