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怎么样才肯放弃
晚上八点，齐简刚收拾好行李箱，桌面上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他以为是谷喻，还欣喜若狂的过去看，却发现是一通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是用中文写的：“齐先生，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见一面。”
在这异国他乡还能用中文联系他的，除了谷喻，那就是他从下午就有预感会来联系自己的孟傅沉了。
“好啊，地点我定可以吗？”
“你随意。”
齐简挑了挑眉，将酒店附近一家咖啡厅的位置发了过去，随后又收到了一条短信：“真巧，我就在附近。”
实际上孟傅沉早就查到他的酒店地址，吃过晚饭跟谷喻借口说有一个客户要见自己，开着车来到了这里。
夜晚寒意逼人，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咖啡厅里只有几张桌子坐着顾客，齐简倒还晚来了一步，看见坐在窗边的孟傅沉，他也看见了自己，四目相对之间都察觉到了彼此的敌意。
他缓缓走来，坐到孟傅沉对面，服务员递来菜单，他只点了一杯柠檬水，孟傅沉面前则摆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抱歉，我来迟了。”
“是我早到了。”孟傅沉语气平淡，不露痕迹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这个人，他和谷喻年纪相当，清冷的气质冷峻的外表，是很出众的长相。
这样的人想必在学生时期也是一等一的出色，也不知道是谷喻追的他，还是他先看上的谷喻。
孟傅沉比谷喻大四岁，那么比面前这个男人也是大了四岁左右，不大不小的年龄差，可怎么说也是有年龄差距的，在他面前，自己竟有些做大哥的姿态。
如果自己和谷喻他们同龄，如果当年他们在一所学校，如果……
那谷喻会选谁呢，她会喜欢上自己吗？
她高中的时候，孟傅沉已经是个大学生了，在英国读的大学，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未来会面临什么，也不知道在多年后的今天自己会在这种地方面对自己未婚妻的地下情人。
该怎么开口呢……孟傅沉一时有些语塞，明明方才在车上已经反复组织了语言，现如今想说的却只有一句：“你要怎么样才肯离开她？”
齐简不动声色，孟傅沉的这个问题并没有让他有任何的难堪，对于即将要面对的事情他早有准备，倒是坦诚：“我不会离开她的。”
“她应该不知道你来找我吧？”齐简笑着看着他，眼里流露出挑衅的神色：“她没和你说过我们的事情，还有她以前的事情也没和你说过吧？”
他颇带挑衅的目光和语气并没有让孟傅沉情绪失控，他顿了顿心神，垂下眉眼：“她不太喜欢和我说从前的事，可能是对过往……有些厌恶吧。”
厌恶……
这个词倒是让齐简沉下了脸，她对于她的过往，只字不提，难道真的是厌恶吗，还是说单纯的不想和孟傅沉提起。
他扯了扯嘴角：“那看来你们夫妻俩平时的沟通得不够多啊。”
又是这句话，跟顾禹川的那句如出一辙，好像自己和谷喻的婚姻如纸一般薄。
但孟傅沉反而抓住了他话里对自己的有利点：“你也知道我们是夫妻啊。”
“未婚夫妻。”齐简强调道：“从法律程序上来说，她还是单身。”
孟傅沉冷声打断他：“就算我们没有订婚，也不能成为你破坏我们感情的理由。”
“我破坏？”齐简笑得更开心了，带着自嘲的语气，像是在说服自己：“其实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吧，你们的婚姻并没有感情基础，只是利益捆绑而已，总有一天会分崩离析的。”他无所谓的挥了挥手：“我只是加速剂而已。”
他居然这么无所谓，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偏偏他的语气态度都十分礼貌，一点不似方才挑衅的样子，孟傅沉心里燃起了怒火，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孟总。”齐简轻声唤他，他抬起眉眼，看见他变了一副神情，淡然的望着眼前的柠檬水：“你想知道我和她的事情吗？”
孟傅沉抬了抬下巴，眼里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她没跟你说过，她自己也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她其实是在高一刚开学，新生报道的时候……”他陷入美好的回忆中，不知不觉，嘴角已经慢慢上扬。
那是他自己的回忆，没和任何人说过，谷喻也不知道。
他只身一人来到新的学校，身边都是新生来报道的，前面是两个手挽手的女生，其中一个女生扎着高马尾，几缕碎发散在颈肩，上楼梯的时候她侧过脸，皎好明媚的面容撞进他的眼底。
浅紫色的短款短袖上衣和宽大的牛仔裤，领口的一颗扣子松了，几下晃动掉落在地，弹在楼梯面上，一阶一阶往下，滚到他脚边。
女生在和旁边的人说话，没留心这些小细节，齐简见她转了个弯停在了一班的门口。
那天谷喻留意到了顾禹川，齐简也留意到了她，只是后者没有人知道，是齐简的秘密。
他娓娓道来，讲述自己与谷喻的过往，十几年的故事不过十几分钟就结束了，他们爱情是寂静的，好像已经远去，听起来像一声声叹息，说起来，都皆是无奈。
再多的词语来形容都是悬浮，爱情简单的像一杯白开水，无非就是年少时的不成熟，说起来也不过是一句阴差阳错。
只是他和谷喻的缘分并没有在她出国之后结束，兜兜转转，两人还是走到了一起，如果没有这段婚约，如果没有孟傅沉，那这肯定是一段美好又珍贵的感情。
可是孟傅沉又有什么错呢，他才是受害者，齐简说的话并没有让他产生些许伤怀，只是不甘心。
自己未婚妻的外遇对象现在在自己面前跟自己讲述着他们曾经的恋情，在自己面前怀念着曾经的谷喻，带着掠夺者的优越感，好像在提醒孟傅沉，你才是破坏我们的那一个。
他凭什么让步，听完了齐简的讲述，点头叹息：“真感人啊，不过不知道谷喻是不是也和你一样的念头。”他摊了摊手：“齐总监，其实我的未婚妻不告诉我她的过往，或许只是因为，她觉得这些事情没有必要挂在嘴边，自然，也没有必要时时刻刻放在心里。”
“她可能只是一时好奇，觉得你们的重逢是破镜重圆……命中注定。”他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做出不解的表情：“其实她只是一时兴起罢了，你只是她的一段婚外情，因为好奇，想尝试一下那些禁忌，这种感情持续不了多久的。”
孟傅沉斩钉截铁道：“我相信她最终会和你一刀两断的。”
齐简错开他的眼神：“那只是你以为的。”
“齐总监，如果她真的想和你重新开始，她大可以和我解除婚约之后再去追求你所说的那些爱情，她不是胆小的人，以她的性格只要她想，什么样的事情都会做。”孟傅沉严肃的神情像是在谈一场价值几个亿的大生意。
齐简久久不语，眼睛没在与他对视，而是看着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大概是他们两个的订婚戒指。
“你既然这么自信，干嘛要来找我？”
孟傅沉滴水不漏地答道：“因为作为谷喻的未婚夫，我有必要为她，也是为我们的婚姻清除路上的绊脚石。”
“她未必是这么想的。”齐简轻笑道，双手交叉着放在桌面上，对孟傅沉坦诚布公道：“孟总，其实我对她的要求很低很低，就像现在这样，偶尔见见面，吃吃饭聊聊天，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她来见我，和我待上半天，我就已经很知足了。”他顿了顿，看着孟傅沉越来越黑的脸色，更郑重其事道：“我并没有想替代你的位置。”
说完，他露出一个毫无漏洞的笑容，反倒是孟傅沉的表情越来越挂不住了。
如此反纲常伦理的话，他还是头一次听人这么顺理成章的说出口。
正气恼着，大衣内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的思绪还没缓过来，手机响了一阵才想起拿出来，看见来电显示的时候却一怔，随后从眼底透露出笑意来。
他朝齐简扬了扬手机屏幕，故意说道：“抱歉，我未婚妻打电话来了。”
齐简收起笑脸，装作毫不在意的淡声说道：“随意。”
孟傅沉划开接听键，放到耳边：“喂？”
“喂，九点了，你还不回来？”
“抱歉，我这边有点忙……”孟傅沉镜片下的眼睛一亮，缓慢地将手机放到桌面中间，点开了扩音，刚好是他和齐简都能听见的声音。
谷喻甜腻的声音从那面响起：“阿姨都回去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齐简看着他的手机屏幕上‘darling’字样，是孟傅沉给谷喻的备注，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扭开脸，听到手机那边谷喻的声音。
表面上维持得再体面再装得不在意，心里却还是泛起了阵阵酸涩，在桌子底下，齐简拳头紧握，似是想把这阵感觉转移到拳头上。
“我马上回去。”孟傅沉望着手机，语气不自觉的温柔起来：“你把门锁好，等我回来再洗澡。”
“知道啦。”谷喻丝毫不知道孟傅沉现在在做些什么，大大方方的朝收声筒亲了一口后就挂了电话。
齐简脑海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断裂，再也顾不得伪装什么淡定，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喘息声渐渐重了，孟傅沉看出来他的失态，笑着将手机收了回去，还不忘说：“抱歉，看来我得先回去了。”
齐简抬眼看他，忍不住冷哼：“你以为这样就代表她选择你了吗？”
“当然不，她最会骗人了。”孟傅沉并没有因为他的语气而感到不适，反而很享受他这种失败者的破防：“我们打个赌吧。”
齐简：“赌什么？”
孟傅沉一副胸有成竹的口吻：“赌她会选你还是会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