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的两世初吻
沐港环球乐园以浅青为装修主题，设施新全，票价便宜，不止适合家庭游玩，也是情侣约会圣地。据说，普通游乐场以摩天轮的传说为卖点，而沐港环球乐园另辟蹊径，以鬼屋探险蛊惑人心。
买完两张鬼屋入场券，厉栀惋惜：“你俩真不玩吗？我听温柔说可有趣了，和寻常鬼屋不一样。”
喻澄狂摇头，“不玩，坚决不玩。”
“不玩。我室友说，里面有鬼。”沐言附和。
“好吧好吧。不玩就不玩。那你俩，去玩旋转木马，或是碰碰车，更适合未成年。”厉栀无情转身，“您好，请问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黑衣男人说：“欢迎二位玩家，二位需要在规定的半小时内找到指定物品，临近出口将物品交由黑衣人认证。成功可获得精美礼物一份，失败则接受惩罚。如果二位确定进入鬼屋，请谨记图中物品所在位置和特征，限时一分钟。”
趁她们看图期间，喻澄和沐言闲着没事干，背对鬼屋晃神。再回头时，两个女孩已经消失不见。
刚进鬼屋，亮起一盏橙黄灯泡，白墙密布恐怖纹路，殷红血渍，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女人哭泣声。
这是小场面。
厉栀和棠胆子大些，丝毫不为所动，接着往前走。
陡然间，前面闪现一只小丑，缓缓转过身来，没有五官，没有头发，只有满脸疤痕。
小丑说：“想过此道，必须留下一人交换。”
“你没有嘴，怎么说话？”厉栀一针见血道破陷阱，小丑被实话驱赶身影。
棠好奇问：“莫名其妙。为什么要设这一关？”
“可能。”厉栀想了下，突然惊呼，“糟了！糖糖——还记得我们要找什么吗？”
“完。”棠生无可恋看她。
“我帮你们。”一阵温柔男声从头顶传下来，看不清人脸，却闻见一股冷淡木质香气。
厉栀问他：“不好意思。任务一样么？”
“不一样。刚才入园，我和你一样好奇。所以在你们旁边扫过一眼照片，并非有意，别生气。”他礼貌地回。
厉栀心想，世上还有这种好人，过目不忘，看一眼就能找到东西。吹牛呢。
棠无故凑近他，那股味道好像在哪里闻过，熟悉极了。
厉栀赶忙拉住她胳膊，轻声问：“棠，你干嘛呀？他是坏人怎么办？”
“你们，只剩二十分钟。”他提醒道。
“我们知道。不用你说。”厉栀看他不爽，管它输赢，走出洞口再说。
棠时不时回头看他，终于在一个敞亮地段看清他长相，但没声张，继续低头找寻图片石头。
厉栀记得形状，是一个五角星。
两人分开埋头走着，一不小心走散在一个分岔路口。
厉栀抬眼看不见棠，本该原路返回，突然冒出一群小鬼头，把她挤向角落，抽不出身子。空间狭小，氧气稀薄，渐渐感觉喘不上气，她捂紧心脏，尽量放缓呼吸频率。
“别挤我…”她声音飘忽到濒临窒息。
“阿栀？人呢？”棠喃喃走到小巷尽头，没路了。
四周看不见厉栀身影，无奈之下，沿途返回到分岔路口。
谁知站了没一会儿，那男孩向棠摊开手心，是一块五角星石头。
“谢谢你。”棠没拒绝，接过石头问，“你有没有看见我朋友？高高瘦瘦，短头发，小裙子那个女生。”
他摇头，他看不见别人。
“好吧。还是谢谢你。”棠走向另一个巷子，身子还没完全进去，一群小鬼尖叫着跑出来，把人推倒也不道歉。
接着，厉栀被喻澄抱出小巷。
喻澄急疯了。
他没想进来，但是在鬼屋外等厉栀近二十五分钟，迟迟看不见那张笑脸，根本冷静不下心，管它里面有没有鬼，买完票连任务都没看，第一时间冲闯进来。
直觉告诉他，厉栀出事了。
果然，那群变态小鬼依仗人多，年纪尚轻，把厉栀堵在角落，死活不让她离开。
厉栀脸色涨红躺在地上惊现眼眸那一刻，喻澄丢失理智，使劲甩开他们，将她牢牢护在怀里，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甚至怒骂那群人无脑神经有病。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说脏话。也是两世以来，第一次骂人。
以前在毒枭窝点，不管被欺负得多么惨烈，他都不曾骂过谁，连自己都舍不得辱骂。
这也是他不敢进来鬼屋的原因，这里跟毒枭窝点布局相近，每走一步都会被囚禁在地窖那段回忆牵扯神经，四肢发怵无力。
可是，能怎么办呢。
厉栀倒在哪儿，哪儿就有他背影。
他把厉栀放在空旷地段，不确定病因，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万幸，救护车来得很快。
沐言买完东西走回鬼屋，瞧见童予棠一瘸一拐被一个高大男孩搀扶出洞，手里提溜一粉红礼盒。
“今天谢谢你。”棠面色难看，挤出梨涡，认真说，“慕南知同学，谢谢你。”
“不用。我送你回学…”
“不用麻烦慕同学。”沐言打断他，“我的女朋友，我自己可以送。”
棠瞥他一眼，这儿又没有熟人在，何必演得那么真切。
“沐言。你怎么不问我，阿栀和喻澄去哪儿了？”
果不其然，沐言问：“他们呢？”
“医院。”慕南知速回。
沐言跑远，速度堪比百米冲刺。
“这？”慕南知看呆了。
棠捡起地上饮料，神态轻松说：“别见怪。他喜欢阿栀。所以心急。可是呢，阿栀是喻澄女朋友。他呀，是个胆小鬼。”
“我也是。我们约定过，要帮彼此忘记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女朋友，男朋友，是真是假，没那么重要。现在看来，我帮不了他。”
惊降天雷，厉栀在沐港中医院确诊突发性哮喘。那次病毒性感冒，后遗症延迟到今天才发作。
天气渐凉，厉栀穿着短裙，又在那样阴凉之地，呼吸不到新鲜空气，所以导致突发性哮喘缠上她。
沐港环球乐园有恶鬼，不是莫须有的传闻。
“沐言。你…给姜医生打电话吧。你说话，姜医生乐意听。”喻澄垂眉滑动两下喉结，难为情地说。
沐言应下他，将事情一五一十完全告诉姜阿姨和厉叔叔。
意外的是，姜阿姨没有怪责他们，反而叮嘱沐言，照顾好厉栀。
“你觉不觉得，我是扫把星？”喻澄认真问。
沐言觉得好荒谬，“别胡说。你是我兄弟。”
“那为什么，”他眼眸刹红，哽咽着说，“我爸，我妈，还有…阿栀。遇到我，没有一件好事发生。如果我不是扫把星，如果我上辈子没有做尽坏事，为什么老天要惩罚我，为什么这一世它连厉栀也要欺负？”
“怪我。全都怪我。上天有什么错。它最好了。它让我重生。它让我有机会和阿栀在一起。我有什么资格怪它。或许我活着，才是一个错误。”他越说越离谱。
沐言看他病得不轻，反正在医院，做个脑部扫描，没什么问题。
他死活不去，不守着厉栀，他不放心。
“行。饿不饿？”沐言担心他。
喻澄沉默摇头，一脸丧气劲儿，跟谁欠他好多钱似的。
“咳咳。”厉栀喘息睁开眼，入目皆是喻澄关怀眼眸，温柔得掐出水花。
不是错觉，他哭过。
“别—哭——”厉栀轻声说，说完费力抬掌，手举一半，够不到他脸蛋。
他急忙凑过脸去，让她触碰个够。
他笑了。
虎牙很可爱。
厉栀看过一圈病房，喻澄在，沐言也在，唯独不见童予棠，她有些着急。
“别担心。我刚跟童予棠通过电话，有慕南知陪她回学校。她很安全，不用担心。”喻澄抚她额角，柔声回答。
“嗯。”
厉栀嗓音沙哑，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假期第二天，医生说，观察一夜，没什么大问题，应允厉栀出院。
“喻澄，我是不是该运动运动？不然我怎么总是生病？”一夜间，御音变成烟嗓，倒挺有趣。
喻澄频频点头，“好。我们约定，每周都去爬一次山，好不好？”
“可是喻澄，我没力气。”厉栀没意识到，自己在撒娇。
他说：“我背你，好不好？”
看着他弯腰蹲在面前，厉栀手足无措愣在原地，上也不是，不上更不对。
不是现在累。
她的意思是，爬山很累，一个月一次就够了。
喻澄偏头见她没反应，起身脱去外衣，系在她平坦腰腹，衣摆遮挡纤白双腿，再一次弯腰蹲在她前面。
忸怩劲儿过去后，厉栀趴在他宽大后背，舒服极了。
“喻澄。为什么喜欢我？”她问得霸道。
“如果我说，因为上一世，我欠你一辈子。所以这一世，我不能再错过你。相信吗，其实今天是，我喜欢你，第五千八百八十三天。”
喻澄记得很清楚，他每天掐着指头数日子。
厉栀不说话。
可是，在喻澄耳边，有人在抽泣，衣领也湿热一大片。
过了很久，涕声消失，厉栀杉杉说：“我相信。喻澄。我相信你。”
“那你信不信，我会变魔术？”喻澄把她放在座椅，蹲下身子看她。
“我信。”
“闭眼。”
厉栀乖乖闭上眼，没耐心等，催促喻澄快一些。
他说：“不可以偷看。”
沐言把喻澄事先准备的礼物递到他手中，躲在墙板后边，不去看他们恩爱场面。
“喻澄——我要睁眼了。”她等不及，直接睁开眼看。
是一块浅青包装盒。
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
她拆开外包装，里面是一块檀木宝盒，晃着有些重量，再往里面看去，是一套纪念币。
鬼屋探险，玩家成功者，可以获得一份礼物，价格不等。
幸运的是，厉栀拆中一套二零零八年奥运会纪念币，真到不能再真。
“不夸夸我嘛？”喻澄不要脸地说，“你男朋友，可是一次成功。顺便替你，给那些小鬼一次惨痛教训。有我在，以后，肯定没人欺负你。”
“厉害厉害。你打架了？”厉栀笑问。
怕被误会，他急回：“想什么呢。你说过，不是粗人，动什么粗。我当然是，跟他们讲理。”
才怪。
其实他把鬼屋负责人臭骂一顿。
因为，那玩意儿游戏也太难成功了。
毫不夸张，他花重金包场三个小时，整整挑战五次，全部失败。
最后一次掐点完成。
他奔溃了。
要知道，他害怕昏暗洞穴，尤其是那似有若无的恐怖气氛，没事还跑出来两只假鬼。可是到最后，四肢麻木不仁，脑中也只剩一个念头，喻澄必须替厉栀拿下奖品。
一遍一遍扑空，一次一次失望，再重拾信心，都是因为厉栀。
除了厉栀，再无第二人。
“喜欢…”话说一半，嘴唇被厉栀柔唇覆盖，喉结直打滑，根本不敢抢占主权。
厉栀笨拙，第一次接吻，哪儿有经验啊。
说实话，喻澄也是头一回。不过嘛，他是男人，娘胎里自带的技能。
银杏叶落，四下无人，情侣热吻。
谁懂啊，初吻保存完好两世，终于在这一天被厉栀夺走。
他没想到厉栀会亲自己，以前都是他偷亲厉栀脸颊，厉栀也给过回馈，但是仅限于脸颊。
“喻澄。有人。”厉栀用袖子捂住半张脸蛋，瞪圆两只眼睛看他们。
沐言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在沐港，还有事。”
喻澄问他：“是不是去找童予棠？”
沐言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神秘得很。
喻澄本不想干预沐言私事，但是因为他俩无故交往，害得有关童予棠的整个故事线混乱不堪，连慕南知都提前登场，结果如何，他压根没有把握。
沐言并不打算收场，突然觉得，童予棠也不错。至少，棠从没奢望过，这段游戏恋爱，终有一天会成真。
再说了，他还没和慕南知一分高下，哪儿那么容易放弃。
“喻澄。我们回去吧。”厉栀不想呆在沐港，这是一个噩梦城市。
喻澄“嗯”了下，意味深长拍拍沐言肩膀，牵紧厉栀彻底离开沐港。
这次之后，再也没来过沐港。
“棠棠，宿舍楼下有人找你。”室友坏笑，“半框眼镜，冲锋衣，怎么看怎么像乔楚桉。我差点喊他名字，还好我机灵闭嘴。你这丫头，艳福不浅啊。”
画笔断裂在童予棠素描第一下。
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