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职的第十六天
皇帝叫人拿过那幅字,仔细看了看,淡淡道:“若要说这幅字有多好,那不见得,不过,乔答应初学写字,就能写出几分欧阳询的味道来,可见是真用了心。”
如意忙道:“我们小主在屋里日夜勤学苦练,不肯休息,我们那边的宣纸都不知用了多少了。”
“如意……”乔溪云出声训斥:“这种话有什么值得说的。”
皇后看着皇帝的脸色,笑着道:“怪道皇上夸赞,乔答应这么勤勉,便是宫里也少见,这份礼着实难得,有道是礼轻情意重,是不是?”
众人脸色不太好看,不冷不热地附和皇后。
春常在脸简直黑的跟锅底似的,她的手指甲扣着桌子,眼睛乜了乔溪云一眼,低声骂了句:”狐狸精。”
乔溪云唇角勾起,拿起茶杯来,用袖子挡住嘴角:“姐姐这再嫉妒也无用,我这一幅字可比你送那么些东西,还得皇上喜欢。”
春常在听了这句话,险些气的脸都扭曲了。
丽嫔的礼可算送到了,那是一幅扇屏,外面蒙着红绸布,丽嫔满脸春风,起身盈盈行礼,“皇上,嫔妾的礼送到了。”
“快叫我们都看看吧,也开开眼界,”温妃身子歪在扶手上,鬓边流苏呖呖作响,脸上露出讥讽,“到底是什么礼物,只怕不是什么祥瑞吧,这么的故弄玄虚。”
丽嫔不搭理她,看向皇帝,“皇上,您亲自来揭开吧,嫔妾花了好一番心思呢。”
皇帝淡淡道,“让温妃揭开便是了。”
丽嫔脸上笑容有些挂不住,但想着皇上看到那堪舆图肯定高兴,还是面带笑容,看向温妃。
温妃呢,也乐意落丽嫔的面子,袅袅娜娜地起身走了过来,她伸出手,戴着鎏金嵌玳瑁的指甲套勾起红绸,就要揭开。
丽嫔忙拦住,“温妃娘娘,这屏风难得,您上手可得仔细些,这么尖的指甲套若是把屏风刮花了,那可怎么办?”
温妃冷笑一声,皇后柔声道:“温妃,这是丽嫔好不容易做的礼,又是献给皇上的,你轻一点儿。”
“是,皇后娘娘。”温妃对皇后福了福身,到底还是撸下了手上的指甲套,将那红绸掀开,屏风便显露在众人眼前。
只见日光闪过,那屏风熠熠生辉,好一幅江山秀丽图,青的是山,银的是水,黄的是平原,褐色是山林,一轮红日高挂在一角。
这一幅屏风瞬间惊艳了众人。
顺妃忍不住抚掌道:“真是好一幅江山图,从来只见以丹青画江山,这将江山绣在屏风上,还是头一回。”
顺妃看向丽嫔,”妹妹好巧的心思,只怕花费了不少心血才能制成这一扇屏风吧。”
“这原也没什么。”丽嫔得意忘形,眼睛朝皇帝抛去一个媚眼,“只要皇上喜欢,嫔妾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贵妃唇角掠过一丝冷笑。
成贵人握紧了手里的杯子,丽嫔哪里会什么女红!不必说,这肯定是借花献佛!
“皇上,您觉得这一扇屏风,如何?”皇后笑盈盈地问道。
皇帝看了看屏风,眉头突然皱起,“这屏风……”
他看向丽嫔:“这屏风是你亲自绣的?”
“是。”丽嫔带着娇羞抚膝行礼。
皇帝一时沉默,手指敲了敲扶手,“那你绣这幅屏风之前,可有请教过谁?
丽嫔不知皇帝为何突然问起这话,心里仿佛被什么攥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来,莫非是乔答应把事情捅了出来,可不能够啊,要是皇上早知道这是乔答应的主意,为什么还会让她把这份礼送上来?
丽嫔只能含糊道:“嫔妾不曾请教过谁,不过是儿时曾经在祖父书房里瞧见过咱们大清的堪舆图,便记在心里。”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皇帝简直要冷笑。
皇帝把手拍在扶手上,“丽嫔,下次你若是要绣堪舆图,还是回去请教请教安国公,你这黄河长江走势都画错了,还敢说堪舆图,安国公府上要是用这等堪舆图,那朕不免要怀疑安国公是不是老眼昏花,这等错误都看不出!”
什么?
丽嫔只觉耳旁仿佛有惊雷炸开,她脑袋里嗡地一下,猛地抬起头来,“怎、怎么会……”
“想来是丽嫔记错了,还是先把这屏风抬下去吧,免得失礼众人。”皇后不疾不徐,轻轻一扬手,便有几个太监上来,将那扇屏风抬下去。
出了这个岔子,皇帝显然没什么心情,不过过了片刻,就叫散了。
顺妃跟云妃倒还好,没说什么,可温妃却是毫不客气地抬起帕子捂着嘴,笑着走过丽嫔跟前,“丽嫔妹妹,今儿个这礼送的可真好,真可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左右路过的贵人们忍不住笑出声来。
丽嫔脸红得都要滴血了,她咬着下唇,嘴里已经尝到了血腥味,“温妃,这跟您有什么干系!”
“跟我是没什么关系?”温妃以白团扇挡着嘴唇,温雅笑道:”我只是觉得妹妹今儿个唱的这出戏特别有趣,特别好笑,可比什么女先儿来的逗趣多了。”
乔溪云出来听见这句话,深感温妃的嘴巴真不是一般的毒。
这女先儿可是下九流,温妃把丽嫔比作下九流,分明就是在打丽嫔的脸。
“娘娘……”丽嫔朝贵妃看去,盼着贵妃给她主持下公道。
宫里头尊卑有别,低位妃嫔不得对高位妃嫔无礼,丽嫔满腹怒火跟委屈,也只能指望贵妃帮忙出头。
贵妃带着宝络格格,淡淡道:“行了,乾清宫宫门前,你们就想吵起来,也不怕惹恼了皇上。”
她这句话可以理解为是帮丽嫔出头,也可以理解为各打五十大板。
反正丽嫔是没觉得出了这口气。
温妃笑盈盈,满面春风,“贵妃娘娘说的极是,我也看够乐子了,今儿个这么大的日头,我就先告辞了。”
她冲贵妃阴影行礼,分花拂柳一般地去了。
丽嫔气得牙齿发抖。
贵妃走到她身旁,冷冰冰地敲打道:“以后做事之前还是要动动脑子,别一时兴起,就自作主张,今儿个这事得亏是皇上看在令祖父乃是安国公的面子上,没计较,不然你这会子只怕没功夫在这里跟温妃斗嘴。”
“娘娘,我是被人暗算了!”丽嫔着急地解释道,她眼睛朝后看去,瞧见乔溪云时,眼里简直要迸射出毒汁来。
“事情都过去了,你说出来又怎样。”贵妃丝毫不惊讶,她早猜到丽嫔的礼物里有猫腻,丽嫔的脑子哪里想得出这样的好主意,便是刘常在,有这等的好主意也不见得愿意献给丽嫔,“好了,快回去吧,免得叫人看笑话。”
贵妃的叮嘱,丽嫔不敢不遵守,委屈地低声道了声是。
乔溪云回到绛雪轩,换了家常玉兰色仙鹤绢衣,两把头上用一根玉簪挽着,才坐下片刻,便有恶客登门。
“乔佳氏!”丽嫔带着人,身后是一脸急色,似乎想要拦住她的刘常在,“丽嫔娘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你给我滚到一边去。”丽嫔不客气直接推了刘常在一把,刘常在一个踉跄,险些摔了,得亏是身后吉菊等人挡着,才没摔实在。她握了握拳,神色变幻不已,看向丽嫔的眼底下掠过森冷的恨意。
“不知丽嫔娘娘大驾光临,是有什么指教?”
乔溪云搭着如意的手,绣百蝶的花盆底迈过门槛,亭亭玉立地站在廊檐下,一身玉兰色仙鹤绢衣,腋下扣子上挂着一方雪青飞鸟帕子,气度神贤,不似常人。
刘常在忍不住心生嫉恨,留长的指甲陷入掌心。
“你不必在这里跟我装蒜,今日的事是你设的局,是不是?”丽嫔看着乔溪云这副玉面花容,就恨不得上手撕碎她的面皮,自己落得这么狼狈,被后宫众人笑话,乔溪云那幅破字居然反而得到皇上的夸赞,这分明是踩着她出头!
乔溪云一脸笑容,”娘娘这话,奴婢不明白呢。”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这得意的小模样,简直是在丽嫔心上火上浇油,丽嫔瞬间就炸了,手指指着乔溪云,那指甲套险些就划了乔溪云的脸,“你不明白,你哪里还不明白,那幅堪舆图不就是你的手笔?”
“哎呀。”乔溪云捂着嘴,“您还真想通了,真是难得,是刘常在提点您的吧?”
乔溪云看向刘常在,笑容意味深长。
刘常在蹙起眉头,一脸无奈,“乔妹妹,我不知道这原来是……”
乔溪云似笑非笑:“刘常在不明白,那可就奇了。”
她的眼神让刘常在很是不自在,刘常在不禁暗暗皱眉,她揣测绿腊估计是被乔氏发现,但不知道绿腊已经交代了多少,现在听乔氏这句话,绿腊似乎把她也给供出来了。
刘常在想到这里,心里有些烦躁,但却不怕,自己并没有留下什么手脚,就算绿腊指认,自己不认就是了。
“如意,把绿腊请出来。”乔溪云正了正神色,道。
“是。”如意今日出了一口恶气,心里大为畅快,很快进去把绿腊带出来,绿腊除了神色憔悴,其他并没有什么异样,见到丽嫔跟刘常在时,眼神却有些闪烁。
“刘常在,先前您说您那边缺人伺候,我这边的称心就跟了过去,”乔溪云笑眯眯道:“这好事成双,今儿个绿腊也送您了,您可莫要推辞。”
刘常在对上乔溪云的眼神,心里莫名咯噔一声,旁边的丽嫔虽然恼怒,但却觉得事情好似有些不对,眼神疑惑地在刘常在跟乔溪云中间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