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来不及慢慢吃早饭，今日要到周府干活，得赶去镇上，杨泠不敢迟了，拿起桌上的肉饼急匆匆便出了门，傅琴刚从厨房里端出一叠肉包子，看房里已没有人，他站在厅中一会，将肉包子放在桌上盖住，转身去前院低头看菜园子。
杨泠赶到周府，孙娘子已候在门外，见到她，孙娘子咧嘴笑着，“杨大夫，来啦？”
杨泠点头应一声，孙娘子忙转身带路，嘴里念念叨叨，“我家郎君昨日就去鸿飞寺了，他每回去寺里都要小住一阵子，这次估计也是，不过不打紧，有我在呢，杨大夫有什么要喊人的，尽管找我...”
与从前不同，孙娘子如今待杨泠，是热情又尊敬，杨泠也不好冷面相待，想到什么又问，“每次需晒多少本书？”
“几本都行，反正杨大夫跟我家郎君说的是，只做半日活，我哪好给杨大夫指使这那。”孙娘子领着杨泠进入书房，杨泠便开始搬书拿去院子的书桌上晒起书。
孙娘子陪了杨泠一会，还有事务要理，自出了院子。
日头从辰时走到巳时，杨泠坐在桌边，一边晒书一边翻书看着，这活简直是天下掉了个大馅饼，周家郎君实在心善，他一定是知道她家夫郎身子不好，极缺银子，才把这份帮工给她做。
明面上像是杨泠在晒书，实则等同于休息，晒着日头慢悠悠看书，岂不快活？何况周家这些书都是好书，哪里有受潮的迹象？她就坐在院子里慢慢翻看，这一天天的日子，也就过去了，这不是馅饼是什么？
杨泠正想着，院外周瑛的声音与脚步声一起匆匆响起，“今儿天热，拿些绿豆冰雪凉水来，再拿一盘脆梅子进来。”
杨泠转头看去，只见周瑛头戴幕离，正走进院里，一见杨泠，周瑛很是高兴地迎上去，“杨娘，就快午食了，等会与我一块用了饭再离去吧？”
哦，周瑛怎么回来了？
一听周瑛这话，杨泠站起身摆摆手，“我还是回去吃的好。”若是周府安排她与帮工们一起吃就算了，上次主家竟与她一个帮工坐一起吃饭，早饭呢，更是琳琅满目得不像话，实在叫杨泠很不自在。
这会子，听周瑛如此说，杨泠下意识拒绝，周瑛却不肯，“哪有请帮工忙活不给吃饭的，我们周家可没有这样的规矩，你既来，安心吃便是。”
杨泠不禁问，“那我等会是与孙娘子她们一块...？”
周瑛笑了笑，低头看着桌上一本绿色封面的书，顾左言它，“呀，《相与寄》，你竟拿了这本书来晒，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这本书了？”
杨泠愣一下，“我按着顺序拿的。”
“那怎么不从另一头顺起来？”周瑛语气婉柔，听得出，幕离下的他，神情也一定是高兴的，杨泠心里的不自在越发地多，她转过头，假意咳一下，“真是随意拿的。”
周瑛嘴里“扑哧”一下笑出来，好似被杨泠的话逗乐得不行，杨泠尴尬地抬手摸摸书本，“你不是要在寺里住几天，怎么今日回来了？”
“我怕你第一天来我府里帮工不适，想了想，还是回来陪下你。”周瑛说着，伸手拿起《相与寄》，“这书我最喜欢看，有意思得很。”
杨泠方才看的都是医书相关的，谁让她得了‘天目’，如今正急需各种医书补功课，对周瑛爱不释手的这本《相与寄》，杨泠没看，她点点头，“那我往后多晒晒这本书。”
周瑛把书抱进怀里，也不知是不是嗔怪，他语气小声了点，“那可晒坏了。”
杨泠愣一下，随后笑起来，“那就...不晒那么多。”
孙娘子走进来，说午饭已摆好，周瑛忙转头对杨泠道，“走吧，咱们吃饭去。”杨泠却收书，“我先把书收好...”
她心中很突兀地浮起一个直觉，等会一定又是单独和周瑛一齐用饭。
周瑛却不着急，挥挥手让孙娘子出去，自己也拿起几本书跟在杨泠身侧，“如今已立秋，很快便入冬，到时，又是一屋子的书不能晒太阳...”
杨泠走进书房，“不打紧，这阵子都晒到，冬日便不怕，熬几个月就过去了。”哪里就那么容易潮气了呢？
她将书本一本一本放回书架上，又转身朝周瑛伸手过去接书，周瑛把书给到杨泠手中，见杨泠把这几本书放第三层，忙抬手指着顶上第五层道，“这几本是放上面的位置。”
杨泠“哦”的一声，还有这样的讲究？那她下次可得记着点，别把主人家的书给摆错了，边想边摆书，可第五层有些高，杨泠踮起脚，把书一点一点塞进去。
周瑛靠了上来。
杨泠放好书，收起脚向后退，与周瑛撞上，周瑛踩中自己的长衫衣摆，轻声“哎呀”一下，摔到杨泠怀中。
杨泠手忙脚乱，被突然扑进怀里的周瑛吓了一跳，下意识轻轻推开怀中的周瑛，周瑛被这一推开，撞在书架旁边的书桌侧面，差点又要摔跤，他扶着桌边吃惊地转头看着杨泠，杨泠这才意识到，她方才做了什么粗鲁的举止。
“我，我...对不住。”杨泠结结巴巴。
没想到杨泠如此不知怜香惜玉，周瑛沉默片刻，又突然笑起来，“不要紧，男女本就授受不亲。”
“对，对不住。”杨泠尴尬地立在那，想到什么，结结巴巴地，“你先去用饭吧，这儿交给我就行。”
周瑛这次不再说什么，他点点头，转身出去。
杨泠松了口气，没有多想，飞快地收好书，孙娘子过来带她去偏厅用饭。
果然，杨泠见到了桌边的周瑛，她直觉没错，今日还是与周瑛一同用饭，可奇怪的是，周瑛还是戴着幕离坐那，杨泠不由疑惑，难道一会吃饭，他也要戴着幕离吃吗？
周瑛却热情地朝杨泠招招手，“过来，杨娘。”
杨泠走到周瑛对面坐下，周瑛抬手打了一碗粥给杨泠，“这是我周家庄子里种的米粮，用鸿飞寺里的山泉水煮的，你尝尝，看合不合口。”
杨泠礼貌接过，客气道，“周郎太周到了，我是个粗人，吃什么都合口。”
周瑛忍不住又笑一下，“你是有些粗鲁，方才推我那一下，好疼。”
杨泠端碗的手抖了抖，尴尬地坐在那不知说些什么，周瑛却说，“方才我已用过饭了，这会你先吃吧，别介意我坐在这便好。”
别介意？不，她介意。
看着一桌子丰盛的午饭，杨泠再是粗心，也不能不多想了，杨泠放下碗，认真道，“周郎，我是有家室的人。”
周瑛愣了一下，他坐在那想了想，“那...有了家室，就不可以坐在一起吃饭了？”
“我只是周府帮工。”杨泠眨眨眼，周瑛却松了口气，“原来你这么想？你想哪儿去了。”周瑛捂嘴笑起，“我不过是觉得你很疼爱自己的夫郎，觉得你有情有义，想与你结识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呀。”
真的吗？杨泠狐疑地看着周瑛，可她看不清周瑛幕离底下的神情，周瑛却抬手指着菜，“先用饭吧，不必多思，在我眼里，你虽是帮工，更像是我的朋友。”
杨泠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大方点头，拿起筷子用饭，周瑛却坐在那，从始至终安静地看着杨泠，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