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李昀和李曦当场傻眼，面面相觑，人呢，他们的救命稻草呢？
姐弟俩将这间静室的犄角旮旯都细细找了一遍，连秦漠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找到，原本被藏在书桌抽屉里的剑也不见了。
李昀满心失落，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她难过得想哭。李曦搞不清楚状况，一脸天真地问李昀：“阿姐，秦漠哥哥在跟我们玩捉迷藏吗？”
李昀颓然地往圈椅上一摊，一时编不出哄弟弟的话来，只叹息一声，开始想别的对策。秦漠的突然闯入是个意外，就算没有他，她也要想办法逃出去的，如今一切回到原点而已，她并没有额外损失什么。
很快调整好了心态，李昀拉过弟弟，笑着跟他解释：“秦漠哥哥先去替我们探探路，过段时间阿姐就会带着多寿离开这里，以后咱们再也不用挨饿受冻，不会被打手心罚跪，以后......”
李昀渐渐说不下去了，抱住李曦瘦弱的小身板，眼泪忽地落下。
四岁的李曦不明白阿姐突如其来的难过，只是笨拙地抱紧了她，小声安慰：“阿姐不哭，多寿不怕疼也不怕冷的，秦漠哥哥不带我们走的话，多寿就陪阿姐在这里给皇祖母抄经......”
最让人难过的无非就是刚得到的希望转眼就破灭，若秦漠这个人没有出现过，李昀依然是要谋划逃出去的，无非就是更艰难一些罢了，这六年她经历的艰难还少了吗？
她只是有些疲惫，莫名其妙就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小小年纪就又当爹又当妈地拉扯着另一个小孩，苦苦挣扎在暗无天日的深宫里，靠着一个没多大屁用的烂系统一路走到今天，以为自己终于走运了一次，获得了一个天降的帮手，结果转眼就没了。她只是有点失落，有点难过而已。
李昀很快调整好了心态，擦干眼泪，带着李曦开始抄今日份的经文。
藏在房梁背后的秦漠看完了这一幕姐妹情深的戏码，心中狐疑。前世他不明白金尊玉贵的公主为什么会伪装成家破人亡的民女，跟着自己颠沛流离，最后又倒戈相向，刚刚听完这两姐妹的对话，倒是懂了一些。
郭太后素有贤名，二十二年前先帝突发急症而亡，年方十五的康平帝继位，郭太后怀着身孕垂帘听政，一手稳住了风雨飘摇的朝局，辅佐康平帝至及冠之年便退居后宫，吃斋念佛。可惜康平帝是个体弱多病的，曾经因为连续三天早朝而当堂咳血晕倒，差点将几位年近古稀的老臣给吓撅过去，这才有后来少有才名的摄政王上位。
康平帝身体不好，子嗣也颇为艰难，多年来夭折的皇子公主无数，现如今陛下膝下还活着的也只有两位公主，都是自小就病怏怏的，说是随了陛下的体弱。郭太后怜惜两位公主，从不轻易让她们现于人前，前段时间又说佛祖托梦，两位公主需得去佛前清修，方能长命百岁，郭太后不得不万般不舍地将两位公主送到了清泉寺中。
秦漠刚刚听到的情况却与传言截然不同，本该被捧在手心百般呵护的公主，竟然常常挨饿受冻，甚至被体罚？若是这样的话，她们想要出逃，似乎也能说得通了。
但有再大的苦衷，也不能忘恩负义，背后捅刀子吧！他秦漠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平生第一回发善心，就把自己的性命给搭进去了，一想起这事他就恨得咬牙切齿，是以昨晚夜半，他拖着重伤之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通宵达旦地爬上了房梁，一是为了看看“林姑娘”算盘落空的失落模样，二是为了探探她的真实境况。
李昀果然没有辜负他一番辛苦，哭得很是好看，啧啧啧！
看够了好戏，秦漠的肚子不争气的闹了起来，想到李昀用手帕包好带过来的馒头，放太久就该凉了，他暂且放下仇怨，能屈能伸地爬下了房梁，借着帐幔和梁柱的遮掩来到内室的窗边，故意将窗户弄出声响，假装自己刚从外面翻窗而入。
听到动静的李昀和李曦快步跑进内室，便见到刚翻进来的秦漠，李曦兴奋地笑眯了眼，压着嗓子激动地叫了声：“秦漠哥哥！你回来啦！”
李昀也期期艾艾地唤他：“秦公子，你去哪儿了？没事吧？”
秦漠微微一笑，斯文清俊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羞涩：“出去处理了点小事，让两位姑娘担心了。”
李昀了然地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赶紧将自己带的馒头拿过来给秦漠，又倒了杯茶水给他。
秦漠接过馒头和茶水，快速解决掉，温和地问李昀：“林姑娘，在下的伤好了许多，此地不宜久留，我今日晚间就要离开，不知姑娘是何打算？”
此言正中李昀下怀：“秦公子，实不相瞒，我和妹妹被掳到此地，饱受折磨，日夜盼着能逃出生天，还望公子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带我们姐妹二人逃出去。公子放心，我有办法将外院守卫引开，寺中马厩的位置我也知道，定然不会拖累公子，事后也必有重谢。”说完便朝秦漠行了一礼，态度极其诚恳。
“林姑娘言重了，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相助之情，带两位离开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秦漠也答得满脸诚恳。
他心中却是冷笑，“林姑娘”的重谢就是背后捅救命恩人一刀，一般人可真是消受不起！但他也知道李昀这张嘴能将死人给忽悠活了，他重伤在身的情况下要顺利逃出这间小院，的确离不开她的帮助。
至于逃出去之后嘛，他再亲手送她上路，让人满怀希望时又瞬间跌落地狱，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报复了。
二人又细细商议了今晚出逃计划的细节，各怀心思地开始做准备。
*
初春的天黑得还很早，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姐弟俩照常抄完了今日份的经文，用过晚膳后，在入夜时回到了寝房。
等宫人们都相继歇下，夜色渐深，万籁俱寂的时候，李昀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翻出了衣柜底层藏着的一套宫人服饰，快速给自己换上，这几年攒下来的几片金叶子也贴身藏好，外面再罩一件厚实的斗篷，将内里的衣服严严实实捂起来。收拾好自己后，又给弟弟换好厚实的衣服，将他藏进了衣柜中。
一切准备妥当，她便打开房门，焦急地唤人：“来人啊，来人啊！”
很快，睡在两侧厢房的宫人和正门看守的侍卫都赶了过来，急声问李昀出了何事。李昀语带哭腔：“多寿不见了！你们快去找找！”
众人听闻李曦不见了也大吃一惊，但并未怀疑什么，立即便开始满院子找人。
这间院子本就不大，李昀喊人的动静立刻传到了静室中的秦漠耳中。趁着还没人往后院去，他快速从窗户翻出，三两步来到与静室紧挨着的后院，将手中的火折子往廊下的柴火堆一扔，转身又回了静室。
连着几日光刮风不下雨，空气十分干燥，后院的火也顺理成章地迅速蔓延开来。李昀看到火光后，第一时间便嚷嚷起来：“快去救火！多寿可能就在后院里！”说完她便往紧挨着后院的静室奔去。
四处找人的宫人和侍卫们看后院起火，都骇了一跳，一部分人着急忙慌地去打水救火，一部分人追着李昀想拦下她。
静室的门上了锁，李昀站在门口急得团团转，拉着孙姑姑的手便哭道：“今日多抄了两张《地藏经》给皇祖母，还放在书桌上呢，万一火势起来被烧了，皇祖母定然要怪罪，孙姑姑快打开门进去把经文拿出来！”
孙姑姑没办法，只得将锁打开了，李昀又说别把灯笼带进去，一个不小心点着了里面东西就糟了。在李昀卖力的忽悠下，十来个宫人摸黑进了静室替她找经文。
李昀也跟着进去，将人都骗到书桌所在的方向，她自己则直奔内室，将身上的斗篷一脱，头发一绾，黑暗中便再难以分辨她是宫人还是公主了。
迅速收拾妥当后，秦漠带着李昀从窗户翻出，此时小院的下人和侍卫要么在静室替李昀找经文，要么在后院忙着救火，前院空荡荡的，正门侧门也无人把守。
秦漠和李昀十分顺利地摸到了侧门，李曦也早就趁着李昀将人往静室带的时候悄悄溜到侧门的草丛里藏了起来。
三人顺利汇合，秦漠背起李曦便听从李昀的指示往马厩方向去。
马厩距离他们所在的小院不算太远，幸而两处都是偏僻地方，一路过来都没遇到人。到了之后，秦漠悄无声息地劈晕了看守马厩的老僧，随便挑了匹马，又将剩余的十来匹马全都放走，三人共骑，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秦漠的骑术精湛，就算是夜里带着人在山间跑马，也一路顺畅，如履平地。三人一路急驰到山下林子里，马实在跑不动了，不得不停下歇口气。
李昀下了马，牵着李曦，感受着初春夜间寒凉的风一阵阵抚过面颊，还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带着弟弟逃出来了。
李曦兴奋得小脸绯红，抓着李昀的手小声问她：“阿姐阿姐，我们要去哪儿呢？明天就可以去逛街了吗？”
秦漠找了棵树拴好马，听到李曦天真的问题，不禁嗤笑一声，提着剑缓步走到姐妹二人跟前，似笑非笑地道：“两位公主明天恐怕是没机会逛街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剑拔了出来，爱惜地用手轻抚了抚雪亮的剑身。
剑光闪过，将秦漠含着笑意的唇角和满是杀意的眼眸照亮，骇得李昀一把将李曦扯到身后，一边往后退一边颤着声开口：“秦公子，你，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我们无冤无仇的，我，我还帮了你......”
秦漠的笑容更盛了些：“那可能是秦某上辈子跟公主有仇吧。公主救了秦某一次，秦某便送公主一程，这叫礼尚往来。”
秦漠兴味盎然地欣赏着眼前少女因恐惧而失去了血色的小脸，微微发抖的单薄双肩，手腕一抖，将锋利的剑递向她细嫩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