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李昀吓得差点尖叫出声,还没张开嘴就被一只大手捂了满脸。这熟悉的触感、大小、力度,除了秦漠这混蛋也没别人了!
床下的暗门里是一条狭窄的暗道,刚好能容两个人通行,头顶镶着的夜明珠,在狭小的空间里明亮得像探照灯一般,将暗道中的一切照得纤毫毕现。
这就导致了一个很尴尬的问题,李昀被秦漠从被窝里拖出来,顶着鸡窝头,光着脚,身上只穿着亵衣亵裤,领口还被扯得歪歪斜斜,内里的抹胸若隐若现。
秦漠单手拉上石板后,一转头就被眼前春光灼了眼,立刻强做镇定地别开了脸,表情严肃正经得像佛法无边的高僧,耳根却红得像青涩懵懂的少年。
李昀真是被他气得没脾气了,用眼神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抬脚就碾上了秦漠的鞋。
秦漠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人放开了。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头顶传来了匆忙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床还是热的,人肯定没走远,分开找!”
“是!”
紧接着便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这帮人仿佛是要将房子都拆掉才罢休。李昀终于从这一连串的惊变中醒过了神,紧张兮兮地攥了下秦漠的衣袖,想要询问他是顺着暗道走还是在就在这儿躲着。
秦漠像尊石雕般杵在原地不动,呼吸有些急促,渐渐地脸颊上也爬上一抹绯红。
李昀紧张之下并未留意到他的异样,但这人一直没有别的动作,她又开始觉得越来越热,仿佛身旁放了个暖炉,这才狐疑地望了秦漠一眼。
看到身旁男人俊脸绯红,李昀嫌弃地撇撇嘴,心道这臭流氓也知道害羞吗,真是见了鬼了。一边想着一边努力挪动身子,尽量离他远点。
忽地肩膀一重,李昀差点栽倒下去,幸亏这暗道空间够小,她一直靠在墙壁上,这才稳住了身形。侧眸一看,竟是秦漠一头栽倒在她身上,双眼紧闭,呼吸急促,面色潮红,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李昀这才反应过来这臭流氓不是害羞,是起了高热,晕倒了。
外面的动静没有停下,李昀撑不住秦漠这大高个儿,也没办法带着他走,只能顺着墙壁将人缓缓放到地上。但这么小片地方,被秦漠一躺,她几乎没地儿落脚了,衣服带子也被他压住,两个人不得不以十分亲密的姿势一躺一蹲塞在了一处。
时间漫长得仿佛停滞了,李昀一直暗暗祈祷前来的追兵千万不要发现床底的暗门。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外面渐渐安静下来,追兵似乎已经离开了。
李昀一直维持着半蹲半躺的尴尬姿势不敢动,这会儿精神稍微放松了点,才发现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她推了推秦漠,小声唤他,没有丝毫反应。
没办法,她又使劲掐了一把他的胳膊,带了点公报私仇的意味,这人却只是微微皱了下眉,还是没反应。
李昀的衣服带子还被他压在身下,拽也拽不动,人也叫不醒,她无奈了,总不能把衣服脱了吧?又想起秦漠一直随身带着把短剑,便在他怀里、袖子里四处搜搜摸摸,果然找到了剑。
李昀僵着半边身子,吭哧吭哧好一通忙碌才将剑扯出秦漠的衣袖,抽出剑来正比划着看怎么将衣带割断,秦漠却好死不死睁开了眼。
秦漠虽然伤重高热一时支撑不住晕倒,但并未完全失去意识,朦胧中就感觉到有人一直在自己身上摸索,强烈的不安逼得他集中精神强撑着醒了过来。
然后就看到李昀偷了剑正往往自己身上比划,似乎在犹豫扎哪里比较好。
秦漠条件反射般劈手夺过剑,反手便架到了李昀脖子上,将人往墙壁上一压,猩红的眼中满是怒火。
李昀也被这一出搞懵了,这王八蛋,刚刚是在装晕的吧?非得等自己撑不住了拿剑割衣服带子的时候才醒,顺手栽赃自己图谋不轨是吧?虽然她确实常常想让秦漠去死,但作为一个成长于二十一世纪现代社会,接受过法治教育的成年人,除非被逼急了,她不敢真的动手杀人。
“你将我衣服带子压住,我起不了身撑不住了,又叫不醒你,才不得不拿剑割衣服带子的,你可别冤枉我!”李昀抢在秦漠诬陷她之前赶紧开口小声解释。
秦漠冷笑:“我还会信你的鬼话?你敢说心里从来没想过要杀我?”
李昀被他气死了,也懒得浪费时间解释,反正就算用上金手指,这人也不会信她,干脆摆烂了:“是是是,我当然想杀你了,但是我还有用,就算想杀你,你也得留着我的命继续帮你找证据的对吧,所以秦公子咱们就别整天搞威胁来威胁去的把戏了,反正你也没死嘛,放开我。”
秦漠一时还真拿她没办法,杀暂时不能杀,还有大用,吓也基本上吓不住了,李昀如今在他面前已经放弃了故作娇弱满嘴瞎话那一套,整个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就这样算了又不甘心,再说两句狠话也没气势,秦漠和李昀一时间僵持在了原地。
头顶忽然传来石板挪动的声音,两人都是一惊,秦漠下意识地将李昀往身后一挡,提剑戒备地看向头顶的石板。
“秦公子,秦公子,凌北,你在下边吗?”
略带焦急的呼唤声传来,是自己人,暗格中的两人都松了口气。秦漠又一阵头晕目眩,勉力撑住了墙壁,闷闷应了一声。
暗门石板很快被打开,李昀跟着秦漠爬了上去。
刚一出来,李昀就被满屋子身着甲衣的兵士吓了一跳,赶紧往秦漠身后缩,她现在衣衫不整,连鞋都没穿,忽然就被十几个大男人围观,太尴尬了。
领头的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文士,他也没料到秦漠竟是带着位姑娘躲在暗格中,姑娘还衣衫不整,一时间也尴尬得很,赶紧叫人都出去,自己也连忙道了声“打扰”避到了房间外。
“顾参军......”秦漠后半句的“扶我一把”还没说出口,顾参军已经不见了人影,反应之迅速,动作之敏捷,让秦漠忍不住怀疑这人所谓的腿疾是骗人的。
他不得不揉着额头,忍着一阵又一阵的眩晕自己挪出了房门。
李昀见人都走了,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换好衣服穿上鞋,心中一边纳闷儿,来的这些人竟都是兵士,而且听秦漠唤领头者为“参军”,对方又唤秦漠为“公子”,那么秦漠的身份或许是某位将军之子?
这骗子果然一开始就对自己编瞎话呢!想到与秦漠的初见,李昀有种缅甸的业务员被泰国的业务员电信诈骗了的荒谬感,人和人之间竟没有半点真诚了啊!
另一边,秦漠出门后,一路往正堂找到顾允和顾参军,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问清楚了。
今日天还未亮,许鹤松的夫人便带人一路查到了庄子上,她并没有追着赶车离去的老仆,而是闯入了庄子大肆搜寻。
秦漠当时内伤发作,无法带着李昀逃走,不得不藏进了暗道赌运气。关在暗牢中的许鹤松倒是不用太担心,庄子上的暗牢都在地下,位置非常隐蔽,牢门也是用特制的八卦锁锁住,就算真的被找到,没有钥匙也不可能打开门。
他确实是低估了这位许夫人,转移视线的手段太过粗糙,到庄子上后又因为伤重难支,没有做好收尾,这才暴露了行迹被人找上门来。本以为这次难逃阴沟里翻船的命运,没想到顾允和竟然来了。
顾允和告诉秦漠他是在城里遇到了岁始,得知了桐花巷周叔夫妇遇害以及他们被误认为凶手遭到追捕之事,正打算安排人手接应,又听到许夫人大张旗鼓带着人出城搜寻被掳走的许县令,猜到可能是秦漠所为,这才连夜带人赶到庄子上,以许夫人擅闯顾家别院为由,强行逼退了人。
顾氏一族乃传承百年的世家望族,祖籍孟余县,现任家主顾唯彦官至礼部尚书,当朝次辅,顾允和是顾尚书的亲侄,既是压不住的强龙,也是孟余县的地头蛇,的确不是许县令开罪得起的,许夫人不得不含恨退走。
听完事情始末的秦漠放下了心,又问起岁始和李曦,顾允和含笑答道:“岁始受了点轻伤,已经让郑大夫去给他治了,那孩子也好好安置下去了。倒是凌北你伤得不轻,得让郑大夫好好瞧瞧。”
话音刚落,郑大夫的怒吼声就从堂外远远传来:“你小子是不是不想活了!上个月在江南被人一刀扎了个对穿,伤还没养好就偷偷跑到京城又受伤,老子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活你这种找死的混账东西,不如留着诊金给自己买口好点的棺材备着吧!”
随着怒骂声卷进堂中的,是一道瘦小干瘪的老头身影,老头吹胡子瞪眼地狠狠剜了秦漠好几眼,这才放下药箱开始看诊。
秦漠被骂得跟只鹌鹑似的一声不吭,一旁的顾允和也尴尬地笑笑不敢吱声。
等老大夫怒气冲冲诊完脉,开了药,又骂骂咧咧将秦漠赶去休息,两人不得不暂时中止了先前对话,顾允和去安排其余琐事,秦漠被郑大夫押解回房。
秦漠被强行安排去休息的时候,顾允和带人开了暗牢门,将吓破了胆的许鹤松放了出来。许县令这辈子头一回遭这种罪,整个人萎靡地像滩烂泥,见到顾允和也只以为是凶徒的同伙,埋头缩在墙角一个劲儿地求饶。
顾允和让人将许鹤松扶起来,温和地开口:“许大人别怕,在下是贺大将军帐下的参军顾允和,听闻许大人失踪,特地寻您来的。现在您已经安全了,待会儿我就安排人送您回去。”
许鹤松闻言喜出望外,眼泪汪汪地上前拉住顾允和不停地道谢,又问有没有从贼人手中拿到解药,能不能马上就走。
顾允和轻笑:“当然可以,不过,昨日的事情还希望许大人都忘了,说出去您脸上也无光对吧?至于解药嘛,若是找到了,定然会给您送去,若是外面传出什么风言风语,那恐怕就找不到解药了。”
许鹤松再傻,也听出来这位顾参军怕是跟昨晚的歹徒是一伙的,再没有先前的欣喜,只唯唯诺诺地应了,保证自己绝不乱说话,只要能回去就行。
顾允和见他识时务,便安排人将他送回了孟余县城。
沉睡中的秦漠并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冒着杀头风险抓来的重要证人已经被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