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那你现在就出去嚷嚷,说我爹是萨乌勒,说顾家养大了萨乌勒的儿子,你猜你爹会不会打死你这个蠢货?”
顾淮敏被噎住了,他确实不敢出去嚷嚷,说什么让天下人都知道顾允和的爹是萨乌勒,不过是他自作主张的气话罢了,先前在大门口念信,也是被气昏了头,但他不愿意被顾允和占了上风,梗着脖子继续虚张声势:“你以为我不敢吗?”
顾允和嗤笑一声,懒得多看这蠢货一眼,径直道:“你从哪儿来的就滚回哪儿去吧,我早已不是顾家人,我的事情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你——!”
顾淮敏说不过他,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屁股粘在凳子上不挪窝,指着顾允和绞尽脑汁想台词。
“来人,护送顾公子出去,好好跟着,顾公子在淮固城的这段时间,若再有半句胡言乱语妖言惑众,就将他舌头割下来喂狗。”
顾允和不再跟他纠缠,更是直接派人看着他,替他管好嘴。
顾淮敏没办法,只得拂袖而去。
*
秦漠接到信赶回将军府时,顾淮敏早已离开,他先去李昀那里将事情来龙去脉问清楚。来报信的小厮支支吾吾地,只说京城顾尚书府上公子来了,跟顾大人起了冲突,少将军把人给打了,让他赶紧回来。
李昀安顿好李曦后,正陪着贺沅汐坐在小花园里发愁,见到秦漠时眼睛一亮,挥着手招呼他快过来。
秦漠在她们对面落了座,疑惑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李昀侧头看了看一直魂不守舍的贺沅汐,秦漠到了她也只是点了点头,没办法,只能自己开口向秦漠解释。
“唉,那位顾尚书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派自己儿子送了封信给顾大人,信中说顾大人是北胡人的血脉,还犯下了弑母大罪,将他逐出宗族,那送信的顾公子更是脑子有问题,竟然在大门口将信念了出来,幸亏当时在场的没有外人,不然得惹出多大的乱子啊!但这信被我跟贺姐姐也听了去,当时顾大人的状态就很不对劲,我们担心他想不开,想着你算是他最亲近的朋友了,便叫你回来看看,这事怎么处理的好。”
李昀一口气将事情说了,忍不住再三叹气。
秦漠闻言也极是震惊,他不知道顾允和离开顾家竟然是有这样的隐情,也难怪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说。或许前世顾允和意外离世,也跟这件事有脱不开的干系,一想到这些,秦漠的心就直往下沉。
“星爻母亲的事情,义父可知道?”秦漠轻轻扣了扣桌面,问一直不说话的贺沅汐。
贺沅汐摇摇头,叹息道:“我爹没跟我提过,但我觉得他应该是知道的,他与顾尚书从前是同窗,一直有书信往来。五年前星爻被我爹从雪原上救回来后,顾尚书就曾给爹写过信,他看完就烧了,我还以为是什么机密大事,现在想来或许就是说的星爻的事。”
秦漠闻言心中微定,若义父明知道顾允和的事,还是一直将他留在身边,也没反对他与贺沅汐的婚事,那说明其中定然有隐情,错的人也不一定就是顾允和。
“那你又是怎么看的?星爻最在乎的是你的态度。”
贺沅汐闻言很是诧异,不禁脱口道:“我?他对我向来爱答不理的,竟会在乎我的态度?”
秦漠用看傻子的怜爱眼神看了看自己的傻妹妹,长叹一声道:“你这脑瓜子里除了打打杀杀,好歹也装点姑娘家的细腻心思吧!星爻喜欢你,你竟然半点没看出来吗?”
贺沅汐闻言震惊地挺直了背,嗓门儿立马高了八个度:“星爻不是喜欢——,啊不,星爻竟然喜欢我?你哄我的吧!”说完又去看一旁的李昀,李昀也认真地冲她点了点头,表示秦漠说的没错。
也就是说,他们竟然都知道星爻喜欢自己,但贺沅汐本人却觉得他喜欢秦漠,啊不,至少不喜欢自己。
震惊过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丝丝喜悦渐渐泛上贺沅汐的心头,她忍不住再次向秦漠确认道:“你怎么知道星爻喜欢我?”
“那当然是他告诉我的呀!他一提起你,那眼睛亮得都能当灯笼,语气黏糊得我鸡皮疙瘩都落一地,他若是不喜欢你才奇了怪了。”秦漠无语地白了贺沅汐一眼。
贺沅汐的嘴角渐渐咧开,呵呵地傻笑了两声,喜滋滋地将手中茶水当酒一般一饮而尽,语调轻快地道:“那星爻可真是有眼光!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呀?还天天跟你鬼混!”说着说着又瞪了秦漠一眼,最后那句话还带着点怨气。
“别傻乐了!说说你怎么想的吧,钦差这两天也该到了,顾家这边要处理干净,别留下话柄,星爻定然是担心此事影响到你跟义父在军中的声望。”
“那当然是让顾家人都闭嘴,有多远滚多远,以后都不准再在我和星爻跟前晃。”贺沅汐豪迈地一挥手,径直将顾允和揽到自己这边护着了。
秦漠和李昀听她嘴里大言不惭的“我和星爻”,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对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
“那这事也不难处理,星爻既已出族,那让义父给顾尚书去信,将我们的态度说清楚,让他们以后跟星爻断绝往来就是了。顾尚书这人虽然顽固了点,但跟义父确实交情不错,义父都愿意认星爻这个女婿,他们难不成还专门上我们家来打我们家人的脸?至于顾淮敏,派人看着他,不让他在外面胡说八道,尽快将他送走就行了。今日在场的下人和亲卫,也要好好敲打一番,别让他们乱嚼舌根。”
贺沅汐听得连连点头,让她为难了一晚上的事情迎刃而解,她连忙起身就要去给贺问岳写信,但却被秦漠拦住了。
“给义父写信的事情不急,现在你去跟星爻好好谈谈,把话都说清楚。星爻心思敏感,又太在乎你的看法,你说话注意着些,别大咧咧地往人心里捅刀子知道吗?”
“哎呀我知道!”贺沅汐随意挥了挥手,带着一脸打了胜仗般的喜悦,急吼吼地就走了。
小花园里只剩下秦漠与李昀二人对坐。
李昀以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贺沅汐离去的方向,感慨道:“我先前见贺姐姐话都不怎么跟顾大人说,还以为她不喜欢顾大人呢,结果今日又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又是风露立中宵的,哎,你说他们二人既是青梅竹马,又是近水楼台的,为何蹉跎了这么多年呢?”
“唉,萌萌自小就嘴硬要强,此前恐怕是对星爻有些误会,这才不假辞色。所以说啊,心里有什么想法就要说出来,否则将来后悔莫及。”秦漠有些意味深长地瞟了对面姑娘一眼。
“哈,真是看不出来啊,秦公子竟挺有心得,这是经验之谈吗?有什么后悔的事情说出来我高,呃,听听?”李昀忍不住白了秦漠一眼,难不成这狗东西除了特别会欺负弱小、嘴贱撩闲,还是个情场浪子?
“没有的事!我不过是因着星爻跟萌萌这事有感而发罢了。今日出去玩了些什么?”秦漠赶紧表明态度转移话题。
“跟贺姐姐吃了很多小食!东市街口那家胡饼又酥又香,醉仙楼的葡萄酒也好喝!还有烤羊肉和烤鱼也好吃。啊对了,我还给你买了件礼物!”李昀想起那尊二郎神,兴奋地一拍手,起身拽着秦漠便往屋里去,要拿礼物给他看。
秦漠简直受宠若惊,向来连好脸色都不一定能在李昀这里讨到的他,今日竟然还能收到礼物?
他任由李昀拽着自己衣袖往屋里去,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李昀带着秦漠进了房门,兴冲冲地从一堆战利品中翻出了巴掌大小的牙雕二郎神,献宝似的捧到秦漠面前,乐呵呵地道:“你看这二郎神,长得很像你对不对?特别是旁边这哮天犬,跟二郎神多配啊!”
秦漠的笑略往下垮了垮,接过李昀手中的二郎神,如果忽略她最后这句怪话的话,勉勉强强可以当做是夸自己英俊不凡吧!
“嗯,不错,真是让圆圆破费了啊!”秦漠嘴上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与这位跟哮天犬很配的二郎神长得像。
李昀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虽然秦漠这厮一开始对她就态度极为恶劣,甚至险些杀了她,但后来同行这一路,除开言语上的不快,秦漠对她和李曦还是挺照顾的,尤其是船上那次受伤后,他痛改前非,再没有故意找茬,还愿意给李曦启蒙,所以李昀虽然常常不待见他,但还是感念他对他们姐弟的好,顺手送个小礼物也不是什么大事。
“哼,也就一般破费吧!”
李昀嘴里总没句软话,但不自觉流露出的笑意却生动极了,那双明亮水润的杏眼熠熠生辉,仿佛能将秦漠的心神都攥住。
他忍不住想起前世的李昀,那时她总是软语温柔,一个欲语还休的眼神,一句似嗔似喜的巧语,总是能将他哄得神智恍惚,他们从未像今生这般激烈地争吵对峙过,也没有刻骨铭心地恨过恼过后悔过,但那些如在梦里的虚幻美好,却远不能及如今李昀送个礼物都要阴阳怪气他两句的真实,这种真实让他心落到实处,这个时不时耍点小脾气,但总会念着每个人对她的好,有时候跟他说话像飞刀子,但却坦荡又真诚的李昀,不再是一段空中楼阁般的美好幻象。
幸好,这辈子从一开始就将她的伪装揭开了。
“咳,也不用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吧!这小东西也不贵的......”李昀见秦漠半晌不吱声,脸上的表情也奇奇怪怪的,莫名有些别扭起来。
“圆圆第一次送我礼物,我当然感动了。所以要礼尚往来。”秦漠说着,解下腰上的荷包,拿出了里面装着的一枚碧玉小印,递到李昀手中。
“这是什么?你的私印?”李昀接过小印,拿在手中打量,这印长得极为普通,拇指大小,印纽是常见的弥勒佛,除了玉质挺好,李昀看不出别的来。
“算是吧。这枚印可以用来调用悬剑山庄名下各处据点和商户的人手钱财,淮固城里凡是招牌上带剑穗图案的商户都是悬剑山庄所有。”
秦漠语气淡淡地说着豪言豪语,惊得李昀差点将手中的小印摔地上去。
“这太贵重了吧!我不能要。”李昀将小印递还给秦漠,一脸抗拒。
开什么玩笑,她跟秦漠的关系也就刚从剑拔弩张进展到暂时休战的状态而已,忽然化身霸道总裁给她一张不限额的黑卡是怎么回事,不会是要把她卖了吧!
“啧,给你你就好好拿着。你们姐弟俩身份特殊,万一遇到什么事,我又不在身边的话,也能有个安全的去处。再说了,这印也就是调用些钱财人手而已,堂堂公主殿下,这点东西就吓着了?”秦漠有些好笑地弹了李昀一个脑瓜崩,将小印又塞回她手里。
李昀这假公主,还真没有享受过半点当公主的特权,尽吃苦受难了,她接受的教育是不能随便收别人的贵重礼物,仍旧是一脸抗拒:“我们俩的关系还不至于好到送这种东西吧?我可是有原则的人。”
秦漠就不爱她这极力撇清关系的样子,又劝道:“那你就当帮我保管吧!最近悬剑山庄恐怕会有些变故,钦差也要来了,再加上星爻的事,我实在不放心你,你可是我最重要的盟友。这样吧,等过段时间事情都解决了,你再还给我,可行?”
秦漠十分坚持的样子,又说只是暂时保管,李昀拿他没办法,只能勉强应下,小心翼翼将印收好,生怕将秦漠的半副身价磕坏了,万一这狗东西又变脸让她赔的话,她可不就是只能卖身还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