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语篇（九）
“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我女儿了吗？”顾渊手上的力度不减，将他的衣领揪得更紧了，“你今日所为之事，恨不得让我将你……”
程远之被他这样揪着，脸色发紫有些喘不过来气，纵使想开口说话，喉咙里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
顾音桐被齐云林紧紧的抱在怀中，她央求一般的开口，“阿爹，不是他的错。程大人本身就是来救我的，这一切都是个误会。”
顾渊正在气头上，听见顾音桐这般说了，还是将人提到自己面前道：“我看他这个样子倒不像是个误会。”
程远之的名气在京城之中可是属实好的，谁人不知他的公平清正，今日一同随着来春猎的寺正陈延和，以及寺丞韩明渊齐声劝说道：“顾丞相，程大人他绝不是那般无耻之徒，今日的事情一定是有什么蹊跷。”
陈延和继续说：“说不定顾二小姐遇上歹人的事情，就是有旁人一手安排的，警戒如此之好的围场后林，哪那么容易混进歹人来。”
齐云林听罢，中气不足的说：“有什么不可能的，今日人多事多，守卫换班松懈了，那歹人溜进来了也说不准。”
韩明渊一下挤出人群，上前一把拉过程远之，扶人站稳，提高音量道：“顾丞相，今日之事确实是程少卿毁了顾二小姐的清白，可是他也答应了会娶顾二小姐，他起初如此心急的赶来，也是为了救人。”
“丞相大人也不妨问问顾二小姐的意思，看她是否想要嫁与程少卿，如若顾二小姐不愿意，我们再说别的解决方法也不迟，姑娘家的清白固然重要，可是一个男子的名声也是同等的重要。”
顾渊转身满眼心疼的看向顾音桐，正想开口问她，就听见她十分肯定的说：“我愿意嫁给程远之，我喜欢他。事已至此，也不瞒诸位，我之所以会在这林中，也为的就是偷偷看上他一眼，仅此而已。”
“程大人真的是为了救我而来，出了这样的事情，只能说是我运气不好，遇上那些歹人还让程大人也一同遭受了埋伏。”
“我就知道你是喜欢他的。”顾语烟从人群最后走上前，站在程远之和顾渊之间，怕顾音桐说了这些话之后，顾渊还是不肯就此罢休，她低声对顾渊道：“丞相大人，你不是最疼她顾音桐了吗？你看连她都愿意，你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你……”顾渊气的想戳她的脑门，又将手收了回去，“你这丫头，你们一个两个的是都要气死我。”
顾渊说罢，转身离开，只丢了句，“你若是愿意，我管不了太多。”
末了，他又补了句，“程远之，桐儿若是日后在你家受了丁点儿的委屈，我绝对饶不了你。”
齐云林死死的盯着顾语烟，那神情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生生撕成两半了才好。
计划落空，还搭上了自己女儿的清白，真是得不偿失。
程远之看着顾语烟的背影，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可是脑海中却强行的有一个指令一般，告诉他自己喜欢的只能是顾音桐。
顾语烟转身，一头如瀑的黑发，现在只是简单的用金簪挽了两个发髻，耳边的细长麻花辫随着她的转身摆动起来，此刻的日光洒在她的长发上，毛茸茸的。
她温婉一笑，“程大人，这下可真是娶到了心上人，我保证绝对不会再烦你了。”
“还有，预祝你和顾音桐百年好合，白头到老。”顾语烟潇洒的跟他挥手，跟着人群的步子离开，“我说的，都是真心实意的。”
顾渊气的不行，当即就骑着马离开了围场，齐云林更是没了心情，硬是拉着顾音桐离开。
顾语烟倒是不在乎其他人议论的目光，继续坐在围场之中，等着她不时的看向远处的大道上。
目光在短暂的停留在幽长的道路上后，又赶紧离开，一来几次皆是如此。
像是在等着什么人，又像是被发现抓包一样，只敢短暂的停留目光。
“今日的春猎发生的事情真是朕没有想到的。”皇帝捋了下胡子，感慨的说道。
一旁的慧妃见此，笑道：“陛下，这事情最后是往好的方向解决了就好，臣妾看陛下有些愁容，不妨臣妾舞一曲，也好让陛下去了心烦。”
“妹妹可真是替陛下着想，若是什么家国安邦棘手之事，单凭一曲舞蹈便是能解决，那天下人不都跳舞了去。”皇后将桌上的青菜夹起一块，放到皇帝的碟中，“陛下，可愿尝尝看，这是尘儿出访之时发现的，说是觉着陛下会喜欢，就亲自带回来的。”
皇帝听说是齐禹尘带的，赶忙尝了一口，鲜甜的菜心，确实和曾经在战场上偶然吃到的一般不二。
“尘儿这孩子，还是有孝心了，竟还记得这个。”他想起之前为鼓舞士兵，亲自征战之时，为了历练齐禹尘也将他带入了就军中去。
边疆的苦寒之地，日日都是米面之类，难见一丝青菜，多了就是行军常见的晒干的野菜。
那日齐禹尘不知从何处带回来的，就是现在他盘中的青菜，齐禹尘舍不得吃，尽数给了他。
那样寒冷艰苦的日子，他还依稀记得。
“陛下。”慧妃仍旧是不死心，“臣妾可是专门为陛下准备的舞曲，陛下难道就真的不看了吗？”
皇帝从回忆中被拉回，齐禹尘仍是迟迟不见归来的身影，为了拖延时间，他道：“那就有劳爱妃为朕舞上一曲了。”
慧妃听后，满脸欣喜，将外袍褪去，里面穿着的霓裳舞衣展露无疑，白色珍珠遮面，眼波流转，说是极具魅惑也不足为过。
一群来伴奏的年轻舞女，也掩盖不住她独有的气质，更是让人难以相信她生过两个皇子的人了。
所有人都经验于慧妃娘娘的舞蹈，顾语烟却是无心于此，她算着时间，自己虽然是在A17的帮助下，走了时空隧道才能这么快的逃离那个地方，可是现在都过去了那么长时间，齐禹尘再怎么说也是应该回来了。
他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难道是林中又出现了虎豹豺狼？
难道是受了很重的伤，晕倒在半路上了？
还是遇上刚才那一波儿黑衣人了？
顾语烟在脑海中脑补出一连串的危险，明明刚才还是怕的要死的一个人，现在却是开始担忧起他的安全来。
“小七，你说我以后到底应该怎么面对太子殿下比较好啊？”顾语烟在脑海中问着A17道。
【要不找个时间跟他彻底的说个清楚？我们也没有干什么坏事啊！】
顾语烟觉着对，“也是啊，这世间的系统不能说都是坏的吧。人还尚有好坏之分，更何况是系统。我觉得小七你就是很好的，你没有逼迫我去做什么事情，我也没有想着要让小七去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A17的光屏突然闪动了两下，它道：【宿主大大，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只能和你进行绑定，在遇见你之前，我也曾试过和很多人绑定，可是都是不行。小七的任务好像从一开始就设定成了要保护宿主你。】
顾语烟摸着下巴，道：“我有点听不太懂，但我还是想要找个机会告诉太子殿下，系统真的有好坏之分，说不定他能相信，也放弃对小七的赶尽杀绝。”
还想说些什么，一阵马蹄声响起，齐禹尘脸上带着明显的血痕，满身尘土的朝着围场赶来，勒马的瞬间，马蹄高扬，光线此刻逆着打来，顾语烟抬头看见的就是一副很飒的剪影。
她的心中第一次有了少年将军的概念。
“父皇，是禹尘来晚了。”他说话之间，慧妃的舞曲恰好结束，一众舞女很有眼力见的给他让开一条路。
皇帝脸上没有半分愠意，反而是笑着说：“那有何妨。”
“这三弟可是一只猎物都没猎得？”齐禹翊坐在席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
众人的目光聚集到齐禹尘的马背上，上面确实空空如也。
“怎么会一只猎物都没猎到？”两人说话之间，若时牵着的马匹上，已经带着黑熊和老虎走来了。
路过顾语烟的面前时，他还示意着，似是在说：“怎么样？太子殿下是不是很厉害？”
顾语烟默默的点头，确实是很厉害的。
原以为他就是要带回来头黑熊，没想到竟还有一个，着实震惊了。
“哈哈哈。”皇帝看到齐禹尘猎回的猎物，大笑道：“好啊，真是太好了。原是朕想着，今日是没人将这最后的重酬射来了，没想到尘儿你却将它们都猎得了。”
“看来父皇教你得箭法，你如今学到了这般地步。”他高兴的站起身，底下坐着的人也赶忙起身，“真是太好了，今日的春猎终于是有件让朕开心的事了。”
皇后故意靠近慧妃，连眼神中都透着得意道：“我就说尘儿这孩子还真是一般人比不了的。”
齐禹翊自觉的无趣，双手攥的紧紧的，皮笑肉不笑的说：“那便恭喜三弟夺得春猎的头筹了。”
那些宦官大臣自是看得清如今的局面，皇帝如此夸赞齐禹尘，让不少原本支持齐禹翊的人，都有些动心，想要转换立场。
慧妃更是气的不行，趁着间隙狠狠的戳了一下齐禹翊，“你今日的表现可真是太好了。”
所有的人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在祝福着他。
顾语烟也笑了，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她悄悄的上了回府的马车。
一路上她和桃雨都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样有些压抑的氛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顾语烟还未迈进家门就听见齐云林发疯一般的说：“要是你还留那死丫头在府上，我们就和离。”
随之而来的就是瓷瓶摔碎的声响，顾语烟将要埋进门槛的脚步一顿，她好似预料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