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下油纸伞
拍卖当日,梁如因起了个大早,流光伞被她施了法术缩小用红绫挂在了腰间,寻常看着就是个普通的小配饰。
奴隶市场在郊外,因为梁如因还不是很熟悉白金城的路,所以苦命的三原又被朝雨叫去陪她。可能是又因为起了个大早,三原现在的表情要多黑有多黑,感觉梁如因随便说句话,三原就能跟她打起来。
也许……早起练功的话三原肯定是非常愿意的,毕竟三原可是沄门公认最刻苦努力的一位。
梁如因跟在三原后面一直走了很久很久,走得眼皮都在打架,她是真的不适合起早。奴隶拍卖会总是很早,现在这条路上的人也特别多,她稍不留神可能就找不到三原了。
可她的三师兄显然是气愤上头,脚步也加快了许多,只想快点给她找个跟班,自己好快点下岗。
“快点!”
“三师兄你慢点嘛!”
“你不是总夸大自己实力吗?连个瞬行术都使不出来吗?”
“我怕师兄你跟不上我。”梁如因嘚瑟道。
三原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挑了挑眉,“那你可跟紧了。”
说着,单手施咒,一束蓝色灵光在辉煌的房顶上快速移动,梁如因皱了皱眉,“那么认真吗?”她只好也施咒跟了上去,无力的右手挥动了两下,连衣袖都透露着疲惫。
好好的清晨,她还想慢慢悠悠散个步享受一下清晨温和的阳光,结果在地上快步,在天上瞬移。
好累!
白金城是众多门派的聚集地,仅次于中心之城——黄土城。地上拥挤,天上也拥挤,他们穿梭在各个御剑飞行、飞行鞋、瞬移术的人群之中。
落地之时,三原转身看了一眼,就看到了精疲力尽、四肢发软的梁如因,他心里惊了一下。
还真不简单,他刚刚可是一点速度都没减,又加上不爽利的心情几乎用了全力想要把她甩开,然后好好嘲讽她一番,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跟得上!
“师兄你看,那么早来还没开始呢!”梁如因喘了两下又展开笑容,嘚瑟地嘿嘿笑了两下,“跟得上哦!没甩掉!”
三原愣了一下,随即转过身不看她,挑刺道:“体力太差。”
可恶!
这姑娘没上过岸,三原自然也就没怎么和梁如因相处过,印象里的梁如因就是一个只有美貌,性格娇纵的关系户,他从来没给过梁如因好脸色。
这样看来,她好像确实有点实力。
此时那个被暗暗夸奖的小女孩正在四处张望,不知道那个大高个有没有来?
“三师兄,我溜达一圈,很快就回!”话音未落,一抹红色就消失在了以白金服饰为主的人群中。
三原讥笑,还是那么讨人厌!
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梁如因纵身飞到了房屋之上,白金城就连奴隶市场都很大,因为有钱富豪、家族多,需要的奴隶也多,因而那群没有能力养活自己的普通凡人从四处纷涌而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奴隶市场。
但这里的设施很破,也能理解,奴隶是底层人群,若是娇养了,便不是奴隶了。
梁如因一口气跑上了瞭望台的屋顶,听说每个地方瞭望台一定是最高的,果然,这里可以眺望整个奴隶市场,梁如因抬手一把摘下帘帽收了起来别在腰间,感叹了一句自己妙用缩小术后,又开始施术念咒。
“万物生息,万物皆明。”
用明目术搜寻一番,并没有发现那个大高个的踪影。
“还没到吗?”
“喂,你跑那儿去干什么?”
心语术?
梁如因低头一看,果然是三原,居然那么快就找到她了?
梁如因随便回了一句:“空气好啊,师兄要不要也上来坐坐?”
“瞭望台不能上去,快下来!”三原焦急道。
“为什么?”虽然嘴上这么问着,但梁如因已经开始动身下去了。
反正“大高个”也不在,待在上面也没用。
可刚落地还没喘两口气就被一声粗壮的声音叫住。
那人言辞犀利,声线粗厚,凶道:“瞭望台规定闲杂人等不允入内,你是何人?”
在沧渊沄门那样安全的地方朝雨都把梁如因护得好好的,但她第一次上岸就遇到了吴丰那样的人,现在面对一些略粗鲁或者长得凶悍一些的人,她总提不起胆子。
她慌了神,一边后退,一边摆手道:“我……”
面前是九个大汉,领头那个应该是统领,几人都身着白金甲,腰间别着长刀,是巡城队。巡城队是每座城的高级别武将,由城主府管辖,仅次于护城大神官。
总结,不能打。
“大声点!”领头的人皱着眉,喝道,“问你话呢!”说着大步朝前盯着梁如因,粗糙的手搭在白金长刀上,手背上青筋爆出,似乎随时都会拔刀砍来。
小姑娘抿着嘴,不断后退撞在了三原身上,没想到三原向前走了一步站了出来,将她挡在身后,只见男人双手抱拳弓腰,梁如因觉得那应该是白金城的礼仪。
“我想几位将军是误会了,家妹不懂事,小人一定带回去好好管教。”说着,一把扯过梁如因,抓得梁如因手臂生疼,显而易见,三原此刻一定是怒火中烧。
“不懂事的东西,给几位将军赔罪!”
梁如因立刻弯下腰,道:“小女无知,请将军见谅。”
“私自上瞭望台是大罪。”领头的人抬手一挥,命令道:“带走!”
眼见着几个士兵上来就要押着梁如因走,她几乎是吊着胆子解释道:“我真的不知道瞭望塔不能上去,我只是想找个人。”
周围的人围了过来,三原觉得丢脸低下了头,环着手站在一边,似乎想划清界限,但碍于自己的任务是保护梁如因的安全而不得不装作关心的样子。
那将军抬手撤走士兵,眯着眼打量她,问道:“找人?”
“我跟一个人约好的。”
梁如因抬眼看着那将军,眼睛明亮,格外的真诚,但落在那将军的眼里,就是在勾人。他最讨厌那些胭脂俗粉的妩媚下贱东西,怒斥道:“约人还约到奴隶市场来了?你当我蠢吗?”
“不……不是的。”这一下,直接给梁如因吓结巴了,连忙摆手,解释着:“我……我跟他约好,他来这里,我买他。”
“那人呢?”
“我……他没来,我没找到……”
“那你上瞭望台干什么?”
“我找人啊!”
“人呢?”
梁如因心急如焚,怎么又绕道这个问题了!说了找人找人,怎么听不懂啊!
“什么人,要特地约到奴隶市场来买?”
其实初心是怕伤到“大高个”的自尊心,奴隶有很多种,不单单只是卑贱的仆人,只要到了奴隶市场就有了凭证,这样他就是可以成为梁如因的手下,跟着她学艺、修行都行。
可她该怎么说,说想给他一个名分?好奇怪,梁如因愣在原地,嘴唇微张,似乎有话挂在嘴边,但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只是想帮他……”
见梁如因咬死不承认,士兵凑到将军耳边小声说了两句,随后将军道:“跟我们回去登记一下。”
梁如因抬头看了眼三原,又低下头,道:“是。”
又闯祸了……
正要抬步跟上去,三原环着手臂也走了出来,他低声下气对那几个将军赔着笑脸,“几位大哥,家妹被宠坏了,没见过世面,胆子小,可否让我一同前去?我保证不说话,不耽误你们。”
领头的打量了一眼,道:“走走走,赶时间呢!”
“哎好。”随后又不耐烦地推搡梁如因,低声凶道:“走!”
梁如因撇着嘴,低着头。虽然她比起其他女子长得更高挑些,但在这种情况下,三原眼里只有她楚楚可怜的头顶。
“就知道闯祸,丢死人了!”
梁如因没回答,仿佛默认了一般。
三原又低下头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
到了理事所,三原并没有跟着进屋,就在门口叉着腰等梁如因。
被押回来登记的时候,梁如因才终于清晰地知道岸上的规矩有多么繁杂严谨,一点也错不得。这里应该是白金城最高级理事之处,她忐忑着进门,看着官员各司其职,忙碌不已,更是一步也不敢踏错,一声也不敢吭,生怕罪上加罪。
原先领头的那位并没有跟着回来,只是一个小将军带路,这小将军大概也是怕她吓出什么毛病,一路跟她聊道:“我们城的瞭望台不能上去,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真的不知道。”梁如因又问道:“将军的意思是,其他城的可以?”
“哎?前段时间发布的消息……哦对,你是闺阁女子。”
“还请将军明示。”
“这段时间白金城深受邪祟妖孽侵扰,前段时间刚在瞭望台上抓到一个,因为还没调查清楚,所以暂时封闭了瞭望台,不允许任何非执行官员上去。”
梁如因念叨着:“邪祟妖孽?”
但这位小将军点到为止,守口如瓶,“知道这些就够了,其他的你就不用问了。”
“谢谢将军。”
“我不是将军,就一小士兵。”他宽慰道:“没多大事儿,登记一下也没人管你,放宽心,我们将军就是嘴上、脸上凶点,啥都喜欢往严重了说!”
“是挺凶的。”
“是吧,我刚来被骂了好几趟了!”说着,进了一个屋子,那小士兵交代了几句,梁如因就按照指示坐了下来开始回答问题,签字画押。
期间,外面一阵喧嚣,不知道在吵闹什么,梁如因跟着小士兵出去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好像是刚抓的小妖正押去审问结果跑了,现在理事所乱成了一团。
“这都过去两批人了吧?”
“是啊,仙官都派了两个呢。听说被抓来的时候喊了一晚上冤枉,你说他要是真冤枉今天跑什么?”
梁如因附和道:“也是,跑了等于是定了罪了。”
“就是啊,只是留他审问,只要验明他不是妖不是祟,理事所肯定放了他,跑什么?”
“可能有急事?”
“有什么急事比命更重要?我看他这下是小命难保了。”话说到一半,另一边又跑来一个跟他一般年纪的小士兵,催道:“你怎么那么慢,将军喊集合了。”
“啊?今天不是巡视吗?怎么又集合了?”
“哎呀,出事了!快跟我走,否则连我也一起挨骂!”说着直接上手要拉他走。
梁如因连忙摆手:“没事,我认识路,你去吧。”
“行,你别乱跑,直走就是大门。”走了几步又回过头不放心地叮嘱道:“千万不能乱跑!”
“知道了。”
看来这个理事所是非常重要的地方了,既有文官又有仙官,处理杂事、记录档案、关押犯人、训练士兵等事物都在这里,梁如因去的估计只是最外层的理事所,越往里走应该越机密。
梁如因快步走着,防止再闯祸,她一路低着头连张望都不敢张望,生怕眼神扫过什么机密官书又被抓起来。
走出理事所后,梁如因先看到的就是撑着油纸伞的朝雨。
他来接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