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诅咒练习生（16）
上午九点四十五。
助理来十号练习室接“受伤”的张秦。
实际上，张秦离开那一层楼下楼梯时，原先艰难的步伐就变得顺畅，下楼的每一步还微微垫着脚尖，显得兴致极高。
“给我去查查，那个叫肖珥的，是不是变性人。”张秦打开矿泉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嘴唇，就递回给了助理。
“‘星秘’冠名的时候规定了变性人是不允许报名参赛的，”助理恭敬地低着头，“虽然报名的条件上没有说，但这都是三季的潜规则了。”
“那个叫肖珥的不像个女的，她眼神是硬邦邦的，不温柔，而且很维护那个叫什么葵的，不正常，哪种可能都叫人反胃。”
张秦用手握拳击打着另一手的手掌，演示着什么叫硬邦邦。
“但当时跟她组队的，俩人身高差不多，那个叫陈米娅的女孩子，眼神就是软绵绵的。初舞台的时候，我跟笑语两个人叫她脱面纱，她虽然素颜，但还是摘了。”
张秦满意地说道：“这才是一个好女孩儿该有的状态，不轴也不事儿，还听劝——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叫陈米娅的，果然还是化妆了好看，素颜不太行，今天就跟刚摘的嫩葡萄一样，看着鲜美。”
正好有一个快递员模样的人抱着个盒子匆匆跑上楼，张秦眼尖，看到了包装盒上的“Dream Lover”的商标，用手将盒子拦住，问道：“里面装的什么，盒子这么小？”
那个快递员从鸭舌帽下看了看来人，不认识，这里是影视中心，估计是哪个小明星吧。
有的明星爱耍大牌，所以还是恭敬点好。
“客户隐私。”快递员用鸭舌帽的帽檐挡住了视线，回答了以后就打算往上冲。
但是没有成功。
“吴月频下单的。”张秦手指点过快递单上的信息。
“哦，我听小丁，吴老师那个助理说，昨天身体数据测完，吴老师就嘱咐他跟DL公司定个假肢，因为DL公司仿生人做得好嘛，也是肢体改造方面的大公司，”张秦的助理说道，“好像是给刚才那个组里面的谁来着，也是个胆子大的，把吴老师气够呛。”
“那个练习室里的人骨头蛮硬，那么大的事居然没一个人往出说具体情况。”
“硬骨头但又没有那么硬，这种才有意思，收件人是谁啊，”张秦问快递员，“这定做的是，右脚连带右小腿？”
快递员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张秦，讷讷道：“叫乐笙愉。”
“不对，乐笙愉肯定不需要假肢，她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女孩儿，就算要家里也会给做。”张秦说道，“这次节目混进来一个少条腿的？”
助理恭敬回答道：“不太清楚了。”
张秦示意助理去接过快递员的箱子，助理很识相地立刻去接那个箱子，说道：“吴老师最近身体不好，请假了。这上面的收件人我们认识，天热，也不劳烦您多跑，这件货我们帮您送到。”
那快递员将信将疑地松开箱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掏出笔让人在签收那一栏写了名字，就一身轻松地下楼了。
“吴月频真的身体不好？”张秦继续下楼。
全然不顾身边的助理用两根手指夹着他喝过一口的矿泉水瓶，还抱着几乎挡住脸的瘦长箱子。
助理偏过脑袋来艰难地说道：“是啊，吴老师昨天被气到心率不太好了，去医院检查以后医生建议卧床静养，两天后的初舞台录制都已经请假了。”
“吴毕竟年纪大了，”张秦瞥了眼助歪着脖子跟着他的样子，伸手将矿泉水瓶拿回了自己手里。
“走，咱们去医院看看吴老师，看到底是谁把我们吴老师都气成这样了，还要给买这么贵的仿生假肢。”
助理终于可以专心抱着箱子，舒了口气，将箱子向上颠了颠腾出一个手替张秦开了车门：“好嘞，正好您今天就不用守在练习室里了，有几个导演又送过来几个剧本，去完医院您正好有时间可以好好挑一挑，咱们早点给回复，都是大制作。”
“演员最重要的是要留下作品。”
张秦手搭在同坐在后座真皮沙发上的纸箱子上，仰头靠在后座上。
“要不是毁约要赔钱，我还真不想来这个掉价的综艺当什么导师。还说选手有演员梦，怎么，在舞台上演假唱还需要技术指导吗？”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车发动了，二人在车里毫无忌惮地笑着。这个影视中心荒芜，位于城郊鲜有人来，连明星都可以大方做自己而不用怕偷拍。
“对了，这个仿生假肢，”张秦说道，“你明天帮我送过去，外面包装撕了，就说是我送的，反正吴月频跟那个选手有冲突，她俩肯定不会主动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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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刚吃过饭到达练习室的乐笙愉眼尖：“哇，张秦定做的假肢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昨晚几乎熬了大夜精神不济的燕危然盯着好一会儿，才将塑料包装袋里放的卡片捡起来，上面是一行打印的字：
[愿你往后余生坦途通达。]
然后是张秦的签名。
果然是张秦定做的假肢。
“张秦的签名都能卖几个钱吧？”陈米娅靠在燕危然旁边看。
燕危然大度地将那张卡片递给陈米娅：“你喜欢给你好了。”
陈米娅没说什么，只是将卡片接了过来，然后塞进了包的夹层里。
DL公司的仿生人出名，近几年在肢体改造方面也是大出风头。
甚至有的人会特意将自己的肢体去卖掉，换到的钱去装DL公司的假肢。
他们公司的假肢，触觉感受与真实的完全一样，而且还可以在假肢的皮下埋置灯泡等，蹦迪的时候就是舞池里最靓的仔。
除此之外，肢体改造的自由度极高。
原本人类的进化需要经过成千上万年的累积。
而如今，只需要肢体改造，就可以让人轻松突破血肉之躯的极限。
那个假肢一拿出来，皮肤颜色就跟燕危然之前用的假肢不一样，就像是活着的会呼吸的皮肤的颜色。
接口处有一种特殊的凝胶物质，看着是半液态的，但其实并不会沾得到处都是，摸起来有一点磨砂的触感。
而且手一摸，就看到底下的脚踝动了动。
神经信号本质上是一种电信号，这种假肢，就是靠的用凝胶物质传导生物电，实现假肢的完全仿真设计。
燕危然将腿和肢体放在沙发上，按下遥控器，就看到那些凝胶物质移动着，像是有生命一般包裹住她的断肢，然后生成了一个完全毫无拼接痕迹的膝盖。
原本的小腿部分，颜色和形状也产生了微调，燕危然卷起了另一条裤腿，两条腿看起来均匀而对称，根本看不出来是假肢。
尹葵诺看着那块凝胶，没来由地就想起了缪勒。
凝胶刚才移动的样子，真的很像是缪勒自己把自己拧成各种形态的样子。
那效果好得，燕危然自己都有点不相信，用手摸了膝盖处好一会儿，又捏了捏小腿。
她慢慢地抬着腿放在地上，站起身，左右晃晃，曲了曲脚趾。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脚趾贴在地面上的感觉，而不再是木木的仿佛隔着一层纱的触感。
陈米娅蹲在地上抬起头：“来，我掐一下你的脚趾，你告诉我我碰了哪个脚趾。”
燕危然仰头看灯，不去看陈米娅的动作，然后感觉脚趾被轻轻地捏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仿佛感觉是在透着糖纸看天花板，只看到事物扑朔的边界。
“是小脚趾。”她说道。
她将头仰得更高了，害怕自己的眼泪不合时宜。
毕竟开心到哭，真的一点都不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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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习的第三日是下午进行的考核打分，到这里四位导师的打分就完成了。
因为第四日晚上就要正式录制初舞台了，所以今天晚上就要去录制的舞台彩排。
等吃完晚饭之后，算分完成，选管通知各位选手自己的排名和站位。
尹葵诺在三位金牌舞担的帮助下，还是稳到在了B班，甚至排名还进步了三名。
陈米娅因为这一轮里表现特别好，所以升到了A班。
而被她挤下来到B班的，是肖尔。
A班的舞台是全场最高最瞩目的地方，在那个舞台上，站在中心位的人，是毫无意外的黎念。
原本的第一乐笙愉因为毕竟舞蹈并不是太优秀，降到了第四。
尹葵诺站在B班的区域，抬头看着黎念跟陈米娅又在A班重逢，虽然只是初舞台的导师评分，但是她们二人在舞台上拥抱得笑得仿佛是出道夜。
站在她们二人身边的，是穿着花衬衫的张秦，张秦眼尾笑出桃花纹，微笑着听着两位女士讲话。
尹葵诺挪到肖尔身边，悄悄说道：“你觉得不觉得，张秦的眼神有点猥琐。”
肖尔瞥了尹葵诺一眼：“你居然看出来了。”
尹葵诺：“你也觉得张秦有问题？”
肖尔说道：“不太明显，但他确实有时候看人的眼神像在看宠物。”
尹葵诺：“昨天张秦让我教舞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舒服，但是后来我还是决定相信我自己。”
肖尔眼尾微弯：“你一向聪明，相信你自己。”
尹葵诺习惯了他的夸奖，继续说道：“特别是他今天真的给燕危然送了传说里市面上最好的假肢，我就更觉得他可疑。”
肖尔：“所以你会怀疑向你献殷勤的人？”
尹葵诺：“不，无事献殷勤才非奸即盗。他突然行善，这说明他让我感觉到的不舒服，不是我太敏感，而是确有其事。”
二人正说着话，不防备张秦忽然看过来。
但是那眼神却不像是在看宠物，而是带着不悦和防备，但是里面的尖刺被被舞台灯光下的阴影遮盖，让他看起来有那么片刻像个可怖的骷髅。
片刻后他就继续笑眯眯地看向陈米娅。
“你说，我们现在劝陈米娅离张秦远一点，还来得及吗？”尹葵诺说道，“我原本以为让陈米娅转变性格的是黎念的针对，以及家人的离世，但是现在一看，张秦可能也推了一把。”
“你看张秦那虚伪劲，我简直幻视上个副本里的陈米娅。”
更何况，黎念现在也是玩家之一，需要晋级了。
“你不是喜欢影帝的电影吗？”肖尔语气轻飘飘带了点调侃。
尹葵诺瞪他一眼：“我哪知道影帝的赛博复制体会是这样的，果然小赛说的还是有点对的，有的人会在互联网上有另一张脸。所以他们的网络人格会比现实人格更阴暗。”
“陈米娅在团里被压迫，家里又突生变故，她参加这次的选秀，就必然是想要赢，”肖尔说道，“张秦圈内有权有势，她会拼命抓住机会并不难理解。难的是，我们该如何让她放弃。”
“劝她放弃一个至少目前看来对她非常有利的选项，很难不被她怀疑我们是在眼红她。”
“我们去偷摸抓抓影帝的把柄？看看你跟我的观众能不能帮忙，”尹葵诺提议道，“其实我们这次应该跟她认识更早吧，会不会就算直接说，陈米娅也不太会多想。”
“练习时间久很紧张了，你再要盯梢，”肖尔说道，“还参不参加比赛了，你哪来的时间练舞。”
尹葵诺嘟囔：“又没事，我们又不用拿第一，我们保个晋级就好了，晋级是靠观众投票，我俩票差不到哪里去。既然考试不会挂科，还听课干嘛，你说对不对。”
肖尔是越来越发现尹葵诺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乖，但这是一件好事，她看起来表情眼神更灵动了，像是旷野上自由的幼鹿，又像是垂在松针上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落下的朝露。
“嘿，你们俩在交头接耳什么？”两只手分别排在二人肩膀上，随后传来的是燕危然难得开朗的声音。
虽然今天上午才刚收到腿，因此燕危然这一次的评分还在F班。
但她确实是乐感比较好的人，尹葵诺都觉得她可能要比自己好了。
燕危然将裤腿卷起，两条腿自然得就仿佛是真腿一般，笑容灿烂：“我曲子基本上写完了，昨天晚上你们都睡着了我爆灵感，正好今晚回宿舍早，回去听听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