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数字圣城（10）
只要是工作日，系统小赛就会准时将人叫醒，并且调节好她的心情数值，以便她能够正常进行日常工作。
因此，虽然昨晚睡得不好，尹葵诺仍旧从刚被叫醒时的痛苦，迅速被调整为精力充沛。
尹葵诺的工作是幼师，数字圣城的幼师毕业只需要两年，现在她已经在向阳幼儿园工作了快到一年了，所以就请了年假去各种副本中旅游了。
对着镜子化好淡妆，从衣柜里面选了小朋友们会喜欢的色调的卫衣和长裤，用手搓了搓足够柔软，不会划伤小朋友了。
顺便将上次别在领口装饰的领针卸下，对着全身镜将衣服换好，抬手和弯腰检查做大幅度动作时都不会露出大片皮肤。
检查完衣服，她就将头发梳成简单又蓬松的丸子头，虽然平时她更喜欢用发簪把头发挽起来，但是发簪属于尖锐物品，工作期间她还是不可以使用的。
用从旁边的衣架取下粉色的呢子大衣，背上着包去到玄关，换好白色的运动鞋。
打开房门前她还想跟肖尔道个别，却看到他卧室的门开着，大概早就去科学院了。
尹葵诺垂下眼睫，将失落藏好，情绪毫无波动地关好房门走了。
她跟肖尔几时开始同居的，她记不清楚了，可能是有几年了，但是记忆里从来没有什么在这栋房子里的任何美好的快乐的回忆。
在见到肖尔的脸的那一瞬间，看到二人匹配度的那一秒钟，尹葵诺就觉得自己疯狂地爱上了他。
但是除开那一秒，她的人生平静无波，比镜面还要平整，顺遂得有些虚幻。
不，还有一秒她是爱他的，就是在闻到肖尔身上若隐若现的香味时。
还有一秒她是感觉鲜亮活着的，就是她昨天切伤了手，因为斯慕摄入不足而产生双手握枪，在黄沙中射击的错觉时。
尹葵诺的舌尖舔了舔嘴唇，衣袋里伸向斯慕的手顿住。
这两种场景，都是发生在她没有服用斯慕的时候。
没错，不服用斯慕很痛苦，但是与那些痛苦伴生的，是短暂而愉悦的感觉。
那种极乐的体验，让她上瘾，让她心跳加速，让她比任何时候都更像活着。
“小赛检测到，您的食欲活动旺盛，推测原因是您忘记吃早饭了，请问需要小赛帮您自动订购您平时最喜欢的热牛奶配面包吗？”
“那些早饭更适合在有餐桌的情况下食用。”尹葵诺觉得这样的早餐并匹配不上她现在想在舌尖尝到的味道。
因为早上那粒斯慕还没有吃，尹葵诺觉得莫名烦躁，走在所有人都走得很标准的街道上时，都需要刻意端着架子。但是这种烦躁，只要想想忍过了这种烦躁后可以获得的快乐，她又觉得眼前的烦躁是可以忍受的了。
这里是居民区，无数的数字圣城居民都生活在这里，摩天高楼雪白的外墙里是一格一格的人生，这些人生或是属于一个人，或是属于一双人。
生活在数字圣城的人们，无比幸福愉悦，甚至还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而且不再像早些年，现在所有感情好的夫妻甚至是同居伴侣，只要是喜欢孩子的，都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了，最便宜的，结合双方基因，放到人工子宫里去培育，甚至可以通过添加营养剂来缩短培育时间。
数字圣城是一个理想的家。
尹葵诺很喜欢小孩，但是在她的记忆里，肖尔未来的计划里并没有一个孩子。
而且他也从来没有与她聊过类似的话题，关于孩子，关于未来，关于他和她想要的生活。
他们只是生活在了一起，但是灵魂在很远的地方漂泊。
正在情绪低落时，一辆白色的通勤车出现在尹葵诺面前。
数字圣城的交通由城市主脑统一规划，一切驾驶都交由主脑操控，所以在这个城市中想要上班迟到、想要出车祸都是很不容易的事。
“根据您的指示，为您向主脑请求了一辆带有桌板的通勤车。”小赛说道，“因为系统检测到您今天第三次陷入情绪低落，所以小赛为您争取了额外的心情补贴优惠，本次通勤车只收取与公共通勤车相同费用，是否确认？”
这种专人专座带桌板的通勤车是最贵的，但是体验也是最舒适的，尹葵诺听说有优惠，心情立刻就好了一些，迈入纯白的通勤车。
“为您订购的热牛奶与面包已经送达，”小赛在尹葵诺的脑中与她对话，同时一个简单的餐盘出现在尹葵诺眼前，“因为您喜欢吃甜食，小赛特地跟配餐公司多要了一份阿斯巴甜，祝您用餐愉快。”
尹葵诺用食指划着那包糖的边缘恹恹不乐：“可我更想吃三角饭团。”
“请问您想要吃什么口味呢？”小赛尽职尽责地问道。
尹葵诺尽量显得不太高兴：“咸蛋黄口味的。”
“纯牛奶加面包的早餐组合只需要六积分，但是咸蛋黄三角饭团属于轻奢早餐，需要一百积分，可能超越了您的工资所在阶层，请问是否继续购买？”
尹葵诺：“没有优惠吗？”
小赛沉默了两秒：“没有呢。”
尹葵诺：“可我还是想吃。”
小赛：“扣你100积分，给你饭团。”
虽然真的很贵，但是一早上没有吃斯慕的尹葵诺很需要食物来刺激自己的味蕾，所以拿到饭团就吃了起来。
因为是刚做好盛在盘子里的饭团，里面被捏成三角形的饭团还带有温热的温度，一口咬下去米饭是香香软软的，而外面的海苔仍旧是酥酥脆脆的。
咬开后就可以看到咸蛋黄的红油将米饭浸润，蛋黄沙沙的口感萦绕在舌尖，咸蛋黄的香甜醇厚浓郁。
她太喜欢这样的味道了，热量炸弹的味道比那些寡淡的早饭不知道强多少倍。
“亲爱的居民，检测到您的情绪不稳定，您需要摄入斯慕了。”小赛提醒道。
尹葵诺明明自己口袋里有药片，但就是不吃，反而说道：“我忘记带了，系统可以像早晨补充情绪稳定剂一样自动为我补充斯慕吗？”
“不可以呢，斯慕是商用的温和配方，系统并没有斯慕的配给权，”小赛说道，“众所周知，系统的配药是对居民完全免费的。”
尹葵诺一边满足地吃着三角饭团，一边眯着眼睛看窗外掠过的景色，骂这个抠门的系统。
虽说数字圣城是她永远的家，但是她不喜欢太抠门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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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对着镜子补了点唇釉，尹葵诺就神采奕奕地举着没喝完的半杯牛奶下了通勤车，来到了向阳幼儿园。
因为幼儿的形体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需要依赖成年人照顾，所以出生的孩子在具有一定的意识之后，就会行使唯一一次年龄选择权利，选择自己想要去的年龄层。
刚来实习的时候，作为新手的尹葵诺还会对孩子们投入感情，现在却不再会了。
因为去年年末，班里学生没剩几个了，尹葵诺倒在公共通勤车上碰到一个中年大叔说曾经是自己学生。
那大叔说成了大人以后时常怀念她香香暖暖的怀抱，想再要一个爱的抱抱。
她当时虽然拒绝了，但之后就时常担心，今天还是园里软软糯糯的小朋友，明天就自主选择年龄层，成了头顶鸡窝草下班的中年大叔。
这种反差让她猝不及防，那天的晚饭都差点滚落到地上。
除了尹葵诺以外，向阳幼儿园里，还有好几个老师，现在是学年末，没剩几个孩子了。
尹葵诺休假前几天，最夸张的时候几乎要一对一教学了。
但是今天尹葵诺跨入向阳幼儿园的门，一下子被里面的生机勃勃给惊到了。
向阳幼儿园里很久没有这么多的花朵了。
同事初初来跟尹葵诺打招呼，怀里抱着一个梳着两个不对称羊角辫的小女孩，笑着问道：“诺诺老师今天来得晚了一些，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吗？”
尹葵诺一张嘴感觉嘴里还残留着咸蛋黄的香气，所以含蓄地笑了笑，抿了一小口牛奶：“并没有，我一切都好，初初老师，谢谢您的关心。”
初初笑道：“诺诺老师不用谢，关心同事是我们每个人的义务与责任。”
对话原本和谐无比，变数在初初怀里抱的那个小孩身上。
那个小孩伸着肉呼呼的小手指指向尹葵诺的手里，口齿不清道：“囡囡要喝牛奶，安……囡要喝牛奶。”
平时尹葵诺可能就给了，但是今天的尹葵诺不一样，她今天早上出门没有吃药。
于是她将手里的牛奶一饮而尽，还倒过来给那个不知道叫囡囡还是安安的小女孩展示：“不好意思，诺诺阿姨太口渴喝完了。”
一声哭嚎划破天空，一时间向阳幼儿园里的哭闹声此起彼伏。
尹葵诺将手里的杯子放下，心疼地过来抱小孩：“啊，对不起，对不起，阿姨来给你梳头发，扎漂漂亮亮的羊角辫。”
哭得脸都涨红上气不接下气的安安或囡囡小朋友仿佛扎根在初初的怀里了，誓死不肯进入那个女人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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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点名这样的活都不是尹葵诺负责的，但是今天幼儿园里孩子太多了，而且大多数都因为早上那一场闹剧还没止住苦恼，所以园长今天勒令尹葵诺不准再碰小朋友。
所以尹葵诺只能站在距离小朋友们一米远的地方点名。
她手里是一本薄薄的花名册，但是她总觉得这本册子应该再厚一点。
顺着名字一个个点下去，好多都是这几天新加入幼儿园的，倒是出勤率还不错，到目前为止居然全都到了。
“缪勒。”
等了一会儿无人应答。
尹葵诺心想：好吧，第一个缺勤的小朋友。
想来在旅游的时候沙滩上还见过一面，一看就不是什么老实小孩。早知道会缺勤，不如隔夜就抓过来。
尹葵诺在缪勒后面打了个叉，然后继续往下点：“顾常安。”
她感觉这个名字莫名觉得有点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一声微弱的“到”响起，尹葵诺看到那张仍旧哭得通红的脸恍然大悟。
原来那个不对称羊角辫小朋友不是囡囡，而是安安呀。
她在顾常安的名字后面打了一个勾，然后向安安小朋友露出和善的微笑。
安安小朋友趴在初初阿姨怀里哭得更凶了。
“乐笙愉。”下一个名字。
但是等了一会儿还是无人应答，又一个缺席的。尹葵诺若有所思地在乐笙愉的名字后面也画了一个叉，看来最末尾的几个小朋友都是爱逃课的。
抬头将名字和刚才喊到的小朋友都确认了一遍，脸与名字全部对应上，几乎全都答过到了，除了坐在墙角里那个安安静静的小女孩。
尹葵诺在剩下的两个名字里选了一下，选了比较像女孩子的那个名字：“丽塔。”
在墙角的小女孩怯怯地回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