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老鼠
谢米尔给他们准备的早餐，是一只老鼠。
主位上的谢米尔十分安静，就连刀叉切割肉排的声音也很小。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像个精致的洋娃娃一样，一举一动都保持着奇怪的幅度。
相同的角度，相同的高度，肉排也被切成了相同的大小。
只有在她抬手的时候，脖子上的丝巾移动，露出了一点点皮肤。
狰狞的伤疤闪现了一下。
达达利亚终于明白，为什么屋子里明明很热，谢米尔依旧穿的很多了。
盘子里的老鼠在扭动。
猫就该吃老鼠。
所以现在他们俩也成了猫吗？
“我突然想到了一点事情。”路霜林拿起刀叉，装作吃饭的样子，实则小声地和达达利亚说话。
“二十多年前，至冬的郊外发生过一场火灾。失火的地点是一座城堡，活下来的只有男主人，其他的包括仆人和厨师全都死在火灾里。而后城堡被废弃，有人前往探索却失去了踪迹，城堡最终也被拆除。”
本地人达达利亚震惊：“你怎么会知道那么早的事情。”
“来至冬前总归要了解一下至冬，在报纸上读到的。”路霜林解释道。
这话她没有说谎，她确实是在接到至冬的委托之后，在报纸上读到了这个故事。
可是当时也只是一扫而过，直到现在路霜林才察觉了一点不对劲，想起了这个故事。
她继续说：“欲望诞生的时候会产生深渊粒子，足够浓烈的欲望就可以中和深渊粒子，深渊由此诞生。”
路霜林放下刀叉。面前的老鼠恶心的她无法再看，做做样子点到为止即可。
谢米尔看着路霜林：“你为什么不吃啊？是不好吃吗？”
路霜林：“……我不饿。”
她看了一眼挂钟。这里的时钟走速很快，秒针急匆匆地转完了一圈。
时间在这里乱成了一团，虽然到了早上，但是人的体感才是凌晨，闹了一晚上之后疲惫的不得了。
如果这个谢米尔真的是火灾中死掉的谢米尔，那么一切就能解释的清楚了。
深渊同欲望主共感，所以时间也是混乱的。对于谢米尔来说，谨小慎微也会犯错，于是死亡突然到来。
他们得在火灾发生前带走谢米尔他们。
谢米尔又看向达达利亚，她还没说话达达利亚就赶紧说：“我也不饿。”
女主人不满意这个答案，复读了一遍：“你为什么不吃。”
明明是很正常的答话，女人在下一秒突然发疯。
“你为什么不吃？”她站起身，面容狰狞的吓人。“是我做的不够好吃吗？”
达达利亚：……
路霜林眼疾手快，在女人的手抓在达达利亚肩膀上前，抓起了桌边一只黑猫放在了达达利亚的盘子里。
她指着盘子对女人说：“早餐被污染了。”
女人尖叫一声，扑到了桌子上，抓住黑猫。她使劲地摇晃黑猫：“你为什么不吃？我明明做的这么好！你为什么……”
她突然停止了念叨，脑袋一点一点地转了过来，盯住了路霜林和达达利亚。
她的声音开始扭曲。
“猫永远是最乖的。如果猫猫不乖，就是有别的人误导了它！”
“谢米尔”的身躯在话音刚落的那一刻膨大。她的脑袋炸开，丘丘暴徒的头顶替在了她的脖子之上。
“哇哦。”达达利亚赞叹了一句，顺带拉着路霜林后退了几步。“不就是不吃饭吗，至于那么着急吗？”
达达利亚指指点点，嘴里还不忘记抱怨几句：“那只黑猫可真无辜。”
无辜的黑猫早就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
丘丘暴徒从地上掏出了一个绿色的草史莱姆，手中搓搓变成了一把巨大的斧头，冲他们怒吼了一声。于是从它的身后凭空冒出了好多只丘丘人。
“虽然知道不该在这里吐槽这个明显作弊的行为。”达达利亚放下了路霜林。
兴许是深渊的加持，异人丘丘暴徒的行动似乎比现实中的更快了一些。它手挥着大斧头冲了过来。
斧头堪堪擦着达达利亚的肩膀过去。
因为还要看着路霜林，达达利亚的动作慢了一点点，就连后退都有一点不易察觉的狼狈。
欺骗别人可以，倒霉的达达利亚现在把自己都骗了。
在他掏出武器前，他突然想起自己目前的身份还是个伪装的玩具销售员。
真糟糕，骗人应该骗到底的。
“喂，博士。”达达利亚叫住了路霜林。
他侧身避开丘丘暴徒的攻击，水刃在手中浮现，朝着它的脖颈砍了下去。
“我来拖住魔物，你去寻找失踪的谢米尔好吗？”
路霜林愣了一下，她看着达达利亚的水刃，点了点头。
达达利亚挠挠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抱歉，这个之后跟你解释。”
丘丘人“呀呀”地乱叫，扑了上来。路霜林收起脸上的表情，十分冷静地举起身边的大椅子，毫不怜惜地朝着它们的头上砸去。
一通乱砸之后，几个冲上来的丘丘人直接歇菜，躺在了路霜林脚边。
路霜林丢掉了手中被砸的快要散架的椅子——主人花大价钱买来的镶钻皮质椅子，平常放在城堡里招待客人也都只是做做样子、撑撑场面，如今终于是发挥它应有的作用了。
她惜字如金：“你的武器，很帅。”
路霜林转头向楼上跑去。
达达利亚笑出了声。
他的心情无比轻松，快乐地哼了几声不成调的音。可惜丘丘暴徒不懂音乐，强行撑面子的怒吼破坏了本就跑掉的音，曲调一下跑到了稻妻去了。
玩具销售员脱下伪装，重新成为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愚人众执行官。
达达利亚腰间的水神之眼开始发光，他向发狂的丘丘人群一步步走去。
“速战速决吧。”
*
路霜林从来没有觉得楼梯这么长过。
也有可能是因为这里的时间混乱。太久没有入睡，每一脚都感觉没有踏在实地上。
火灾的时候，谢米尔在想什么。
是我要活下去吗？还是后悔自己成为了贵族夫人？
城堡的楼梯故意修的每一阶都又矮又长，螺旋式地向上蜿蜒。
每一个转角都窝着一群黑猫，他们沉默地看着奔跑的路霜林。
路霜林的衣服此刻像是变成了不便的大裙摆，绊住了她的脚步。
不要再向上走了。
你做不到的。
快离开这里吧。
路霜林突然意识到，这里的黑猫都有着一双人类的眼睛。
分神之时，路霜林被衣服缠住了脚踝，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顺着楼梯滚了下去，撞到了墙上。
她的额头磕到了台阶上，擦破了皮，不过疼痛却让她清醒了一些。
面前站着一排的人。他们看起来脏兮兮的，虚弱的不得了，黑鳞病的症状攀附在他们的皮肤上，看起来黑黑的一块。
他们看她的眼神很悲伤。
所以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死去的、可怜的女主人和他的仆人们。这只不过是一个对外宣传的谎言罢了。
男贵族皮科索进行深渊的实验，虽然研究内容是想探索人类的进化，但是实验理论不成熟，反而把人变成了丘丘人。而谢米尔正好发现了他的研究，废弃的实验室、被抛弃的实验品与花瓶，成为了这里最好的燃料。
小男孩站在路霜林的面前，歪着脑袋：“姐姐，你为什么不逃走啊。”
“出去的门已经打开。”他指着墙边的一个门。“你可以顺着通道逃走的。”
因为城堡里还有人啊。
路霜林很想这么说。
谁也不知道那把火什么时候烧起来，要是楼下那位商人以为她还在城堡里面，万一他被困在这了怎么办。
商人贼兮兮的，但是这方面却有着意外的老实。路霜林直觉认为他可不是一个坏人。
她一个人逃走也太不厚道了。
“我妈妈教过我，”她从地上爬起来，拿出小刀划开了累赘的裙摆。“要保持一颗善心，深渊中的每一个人都值得你伸出手。”
“所以谢米尔在哪？”路霜林摸摸额头，手上沾满了伤口渗出的血。
她往衣服上随手一抹，满不在乎地冲着沉默的人们笑笑。
“我还赶着回去睡觉呢。”
性格各异的黑猫们互相看看，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楼梯直通三楼之上的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