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
这世界对安心想做研究的学者并不友好,即使学者还在偷偷翻小字典作弊。
不远处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像是什么东西被撞翻到了地上。
起初路霜林对声音并不在意,她的全部心思放在了这些看起来像是日记的东西上。
无奈动静实在太大,从一开始的乒乒乓乓放大成了现在的劈里啪啦,如果达达利亚没有得帕金森的话,那他一定是进化成了丘丘人。
直到石灯坠落到地上,碎裂了一地。本就看不懂天书的路霜林脑子“嗡”地炸开,忍无可忍地转了头。
达达利亚十分无辜地站在一地碎石中间,无措地挠挠头:“嘿嘿,我就是好奇这里的构造。”
达达利亚破坏力惊人,犄角旮旯的摩拉盒和宝箱都被他翻了出来,除此以外的障碍物全部变成了残渣。
这景象有点眼熟,路霜林脑袋一痛:“你出去,你把这里弄乱了我怎么找到要找的东西。”
“哦,好的吧。”达达利亚计划得逞,脸上飞快地闪过了一丝丝得意的笑容,逃离了寂静的研究场所。
他的脚步都变得轻快,飞奔到远方,爽快地解决了一波游荡的魔物,然后朝着远处的一个魔物窝点冲了过去。
路霜林看着古物乱七八糟地堆了一地,惆怅地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字典和原来的石板,扒拉了一下垃圾堆。
石化的骨片历经了时间的洗刷,脆弱到路霜林的手刚刚接触就化为了齑粉消散在空中。
被埋在一堆骨片下面的书籍暴露了出来,令人惊讶的是这本书的年龄似乎和秘境的年份并不符合。
书页泛黄,边角冒出了星星点点的霉菌。路霜林吹去封面上的灰尘,翻开了书。
这是一个人的实验笔记,文字也并不特殊。
前期的记录和感悟很小白,像作者本人学生时代写下的东西,对于一些理论的看法和研究很偏颇,使用的方法也并不合适。
路霜林皱着眉头匆匆翻阅,书页发出了沙沙声。
比起实验记录,更像是日记,记录了每天的课程内容,伙食,生活……
比如今天吃了食堂的甜甜花酿鸡,真的很不理解这么简单的菜居然可以做的这么难吃,还收的这么贵。
比如分配的寝室太差,隔壁昆虫学养的圣金虫和吉光虫不仅爬了过来,还惨死在自己的床上。
比如满面春光的师兄一定是恋爱了,师姐实验数据错了被导师骂了一顿。
比如被导师嫌弃身为男的却手无缚鸡之力——到底是来搬砖的还是来做研究的啊。
他愤怒地在最后写道,倘若有一天人类能像丘丘人一样就好了,拥有人类的智慧和丘丘人的体魄,这或许是人类的进化方向。
路霜林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之后的记录中断了很长时间,再次出现文字的时候,笔触变得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了。
每天公式一般记录了饮食和运动,剩下的全是实验研究想法和过程。
「……发现了前文明留下的线索,他们似乎在保护着某一个秘密……找不到相关的线索,下次准备继续前往其他几国寻找。院里的人并不聪明,愚蠢之人贪恋权力,以为自己触碰到了高天,却只不过捞起了漂浮在知识海洋表面的残渣。」
「研究还不够,缺少了关键……去了沙漠深处,似乎有一种名为世界式的东西存在,掌握它便掌握的世界的奥秘。助手又请假了,所有的工作我必须一个人完成。」
……
某一个时间点之后,他的想法突然由保守变得激进起来,每一笔都十分用力,饱含了他的愤怒。
「院里的庸才妄图染指我的研究。没有人能懂我的想法,除非人人相溶于海中,补完缺失的那一部分。」
「遗迹的石板记载很有用。人类思想的力量伟大,但□□终究限制了发展。十三个‘小王子’样本居然能全部死亡。前人愚笨。看来我并不是此类研究的开创者,但是我会踩着他们的尸体成为成功的第一人。」
「感谢深渊的恩赐,我将永远赞美深渊。」
路霜林捏着书页的手在颤抖,血从鼻腔中流出,滴在了衣服上。
书上的文字潦草疯狂,视野中那些文字符号渐渐扭曲,变成了蠕动的长虫,顺着脑子、耳朵和鼻腔往外爬。
比起上次在城堡中见到的残缺不全的记录,这上面记录的东西更加的专业,也更加的完整。
虽然不知道记录者本人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东西,甚至写下了足以造成污染的符号……
路霜林用力地闭上眼,石板上记录的“小王子”根本不是什么前文明的王室,而是人类和丘丘人的综合体,但明显是失败体。
想要研究人类进化的学者从其他的地方来到了至冬,进入了这个秘境,发现了前文明的研究内容和自己的不谋而合,解读了前文明的记录之后改进了自己的研究。
「事物的本质被埋藏,只有找到真相才能完成人类的进化。」
所以这个人最后去了哪里?他的研究成果呢?
路霜林捂住自己的鼻子,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书上,根本没注意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后面的几页粘在了一起,路霜林还想要继续往后翻,但不敢太用力破坏了书上的内容。
物体一连串地摔在地上,噪音惹恼了路霜林。
“达达利亚,不是说了小点声吗?”
……
“咳咳!”达达利亚一脚踹在了愚人众士兵的腹部,他整个人飞了出去,后背狠狠撞上了墙,咳出了鲜血。
达达利亚眼神格外冰冷,气势凌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成为了秘境中黑暗的中心,身上藏着磅礴的力量,呈漩涡状缓缓流动。
达达利亚发现,他甚至不知道面前这个士兵的名字。不起眼的无名小卒作为棋子的故事屡见不鲜,倒还终于是发生在了自己身边一次。
列维安静地站在一旁,身后的其他士兵押着其他叛变者,列队看着达达利亚的刑罚。
达达利亚最讨厌背叛,他讨厌秘密讨厌圈套。无论是单骑屠灭魔物的巢穴,或者深入敌人后方颠覆营地,或者潜伏刺杀大贵族,他能做到的有很多。
身边的人因为力量追随他。只要享受战斗、听命女皇都能获得他的青睐。
但是在这样单纯的欲望之下,总是混进一些害群的蚂蚁。
肮脏,令人恶心。
达达利亚踩着他的头,强迫他在地面上摩擦。
叛徒的手被达达利亚砍了下来,喷涌出来的鲜血溅在了达达利亚的披风上。
浓浓的血腥味蔓延开来。所有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切发生,少数的人脸上才有着愤怒和怜悯的交织。
达达利亚可以容忍小动作,他甚至可以睁只眼闭只眼装作没看见。但是他们过于猖狂了。
叛徒嗤笑出声:“你难道最该怀疑的不是那个博士吗?”
“你们早就暴露了。”列维皱着眉说。
叛徒艰难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推了推自己歪掉的眼睛,语气轻蔑:“你算什么东西,你们长官还没说话呢。”
达达利亚利落地砍掉了他的另一只手,剑尖正好刺在叛徒脸前一点点的位置,无声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血顺着剑身往下流,男人盯着自己的鲜血,突然癫狂地大笑起来。
他就像完全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一样,反而乐的不得了。
“三次,”男人笑了很久,达达利亚冷冷地开口,“你们是冲着她去的,所以我一开始可以装作看不见,可是你们的手伸的太长了。”
“你们冒犯了至冬女皇。”
第一次是一波盗宝团,伪装成迷路的人在雪原游荡;第二次是在路上埋伏,炸掉了愚人众的车马;第三次他们在秘境里面动手。
达达利亚的演技并不好,草包演的像弱智,在路霜林没注意到的时候表现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样,演给暗中窥伺的人看。
他本来以为他们会就此收手的。
“你们的目标不仅仅是路霜林吗?”达达利亚问。
男人没憋住笑,再一次笑出声:“看来你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头脑简单。”
达达利亚想到了什么:“哦,看来你们还为了这处秘境来的。”
“总有一些世界深处的秘密令人痴迷不是吗?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你们动了至冬的东西。”
两个人各说各的,根本没考虑对方说到了哪里,却莫名地将对话进行了下去。
男人的语气就像是在描绘一件举世珍宝,他的爱慕和疯狂填满了话语的每一处角落,令人恶心。
他只字都没有回答达达利亚,但是这对于达达利亚来说也足够了。因为他现在已经得到了答案。
达达利亚不想考虑什么宏大计划——所以他知道这么多就已经够了。
达达利亚转头就走,向静候在一旁的列维招招手。
杀人的事情他不想动手了,他还得按照路霜林的要求去看着那些看也看不懂的仪器。
背后传来了叛徒懒洋洋的声音:“公子大人。”
他叫住了达达利亚。
“你不会以为你的计划天衣无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