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城(前)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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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法子就是按兵不动,先领着他东西南北地转一圈,待将他转的晕头转向,再当头一击,”陈谦润道,“最好在这当中陈靖再给找些麻烦,让我们这些人看起来乱作一团、不成体统,只顾争论不休,哪里是会打仗的,分明是来抢占地盘的。”
钟凝雪道:“贺兰艺不是个没脑子任人摆布的。”
“但他哥哥是,原真也是个不堪大用的半吊子,”陈谦润道,“你将原真放走时 ,是不是也考虑过北晋的国君非原真莫属。”
钟凝雪点头:“目前来看,只有原真统管北晋,我们的胜算才会增加,我们对他足够熟悉,原真也足够怕死。若是换一个不怕死的,比原真还机灵的,再加上个贺兰艺,就算我们使出天大的法子,也将战场引不到襄城去。”
“那么……”钟凝雪悟透了他话出何意,“我们不单要领着东亭瞎转,更要领着原真,且对贺兰艺是客客气气,真的动起手来是对着北晋,毫不留情地打,如此打上几回,原真再信贺兰艺,也被打的不信了。”
原真该是心生疑惑,凭什么担惊受怕、挨打的总是他?有一回,他认,两回、三回,他也认,可次数多了,不免觉得贺兰艺是拿他当挡枪的,顶头冒死此等事情原真绝不会干,就是贺兰艺拿着惊人的诱惑,好言好语地恳请,他也不答应。
若是出个意外,一命呜呼,那整个北晋不就全都落入贺兰艺之手了么?
同钟凝雪商议事情,向来不用过多解释,她是一点就透,甚至比他想的还要周全,于是一些心知肚明、全都想到的就不再提了,而是去商议除贺兰艺之外,另外一个重中之重,他道:“锦上添花的是秦臻。”
“若是连秦臻都改变了待贺兰艺的态度,那贺兰艺究竟是站在哪一方的人,就豁然明朗了。”钟凝雪道。
继而补充道:“是原真对此‘豁然明朗’了。”
这果真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小把戏,若真用“声东击西”外加“离间计”这两个招数,想必根本瞒不过贺兰艺的眼睛,且贺兰艺绝不相信他们会使出这般浅薄的计谋,那么贺兰艺定会在其它方面多加防备,而忽略掉他们要打的就是原真。
陈谦润道:“待贺兰艺反应过来,从枪口一次次拼死脱逃回来的原真定是恨他恨的咬牙切齿。”
钟凝雪因咬牙切齿这四字,微乎其微地笑了笑,她道:“若我没看错人,原真宁愿当一个好吃好喝伺候着的俘虏,也不愿意将脑袋悬在刀剑上,准备着随时为国捐躯。”
“我也是这样想的,”陈谦润放开与她牵在一起的手,示意她将信打开,“而他那怕死怕的要命的性子后面又有着一个勇猛过人、能杀能打的将军样子,若非他是一个矛盾的人,我们打北晋就只能拼武力、硬打了。”
钟凝雪打开了秦臻的来信,开头便是问候陈谦润的生辰,钟凝雪反复看了两遍,明白了原来祝福竟能写的这般既有分寸又显得十足上心,不过有一句她不置可否,又转念一想,依着秦臻的性子,知道看信的定是他们两个一起,而故意为之,她不动声色地将信推向了陈谦润,对他说道:“秦臻祝你福寿绵绵、子孙满堂。”
陈谦润:“……”
钟凝雪道:“子孙满堂是他说的算的么?”
“他说的不算,”陈谦润求生欲十足,“你说的算。”
钟凝雪没应他的话,也不跟他讨论秦臻为何在信中写出这样一句相当奇怪、与众不同的话来,她问陈谦润:“秦臻与贺兰艺碰过面么?”
陈谦润一目十行地看,一面回答她:“秦臻还在襄平,不曾见过严卿兄长、卫凡和贺兰俊当中的任何一个。”
“秦臻未提及贺兰艺么?”
“不曾提及。”
“对付贺兰艺,秦臻该是有他自己的想法,他大概想凭他一人之力除掉贺兰艺。”
“你为何会这样认为?”
“若我是秦臻,我会这么想。”
陈谦润从信上抬头,问她:“那你会这样做么?”
“在毫无把握将敌方一击致命的情况下,拼着性命硬上,是将性命白白送到敌方手中,”钟凝雪知道他问此话是何意,她道,“所以秦臻只这样想,不会这样做。”
“不过待将北晋的问题解决了,秦臻的愿望大概也就快实现了。”钟凝雪视线落在信上,“秦臻对贺兰艺只字不提,是他真的连贺兰艺的行踪一丝一毫都未探寻到。”
许久不曾听见陈谦润说话,钟凝雪从信上抬头看他,只见陈谦润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怎么了?”钟凝雪问道。
“我发现你能将任何一个人都分析的透透的。”
“我若有这般本领,早去做算命先生了,想必生意定能红红火火,靠此发家致富不在话下,”钟凝雪倒因他这话笑了,“不过是一些浅而易见的,是个人就能看明白的。”
是个人……
陈谦润:“……”
钟凝雪忽然想到什么,她问道:“你是怕我将你看透么?”
我倒希望你将我看透,陈谦润心想,就是有一些看不透的,无所顾忌地去问,他全都坦诚相待。
他道:“那你看透了么?”
钟凝雪摇头:“我没有这样的本事,并且……”
她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未讲出口。
“是觉得我是个会算计的,不能轻易看懂的人么?”
钟凝雪避而不答,另辟蹊径,道:“若我说这是我夸赞你的话,你信我么?”
她略一停顿,补充道:“真心实意的夸赞。”
陈谦润并未生她的气,却是假装委屈,道:“不太信。”
“不太信,”钟凝雪问他,“是信还是不信?”
“反正就是有一些相信,也有一些不相信。”
“我看你是不信。”钟凝雪道。
“那就是不信。”
钟凝雪:“?”
她问陈谦润:“那我该怎样解释,你才能相信?”
“你不用解释,”陈谦润道,“因为我又相信了。”
钟凝雪:“……”
钟凝雪当时信了他的话,并觉得他纯属是胡闹、没事找事,后来细想,又想到陈谦润会不会在说谎,毕竟她一句话都未解释,陈谦润转变如此之快,是不想在这件无关紧要的事上浪费时间纠缠,因为秦臻的信才是最当紧的。
于是在接下来的这一天,钟凝雪会在二人独处时,有意无意地、委婉地夸赞陈谦润几句。
一向视赞誉为虚伪、无用的陈谦润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是十分严肃地问道:“我真的是这样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