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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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原真尚有呼吸后,送信人即刻道别离开,与那心腹说会如实禀告将军目前的惨状,尽快派人来营救,他们不敢擅自耽误时间,唯恐误了大事,要立刻启程了。
心腹边送,边斗胆问道,他们还能回得去北晋么,送信人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原真,道:“先找些吃的,使将军先醒来为好。”
原真确实饿得头昏眼花了,可他并不想在此时就出门找吃的去,除非搬空附近的几个村子,才够他们这些人和这些马吃的,而如此大的动静,原真万万不敢闹出来。
偷偷摸摸地去一趟,回来还是不够分的,得先熬到一些人自行灭掉才好,那样还能有马肉吃,也省得在丢弃多少马匹上纠结了。
他有预感,先前出去的那队人极有可能出事了。
即便陈谦润另有计划,不会将他立刻捉住,也会不远不近地监视着,原真没有感应到这种令人窒息的危险,他们定是去忙其它更重要的事了。
为求一个清净,也为逃避一千来人伸手向他要吃的这个事实,他便任由意识继续模糊下去,当真是怎么叫也叫不应了。他这一睡不醒可叫心腹着急起来,手忙脚乱折腾一通,就差呼天叫地请神来救原真性命了。
心腹虽是一阵忙乱,还是分得清何事能做,何事不能做,也在心中暗下决定,要是明日原真还不能起来,他们就自行逃命去了,归顺山贼不失为一个良策,不仅能保得性命,往后还能好吃好喝,即便没能归顺得了,就是装成乞丐,沿路乞讨,苟活几年不成问题,只要活下去,总能找些办法回到北晋去。
到后半夜,已经无人去照顾原真了,全都打起了小算盘,自然都像心腹想的那样,想走的都是三两个结伴,最多五六个,再多有被当俘虏抓走的风险,到将近黎明时,已经走了大半,余下的只剩胆小怕事的和一个昏睡不醒的原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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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被原真派去的那队人领了命到山中,只摘得一些野果,打下几只野猪和两只小鹿,后遇见了狼群,因数目庞大,比他们人要多的多,不及射箭,仓皇逃走,路上又掉了两只野猪,到甩掉狼群,就仅剩三只野猪和两只小鹿了,拿着这么些东西回去复命纯是找死,就是原真不计较,怕是只能分得两三口,一队人商量一通,决定不回了,他们根本不知原真为何越逃越是往南,要是往北晋逃,还有些盼头,与其生死不明,不如自寻生路。
这队人将那野猪和鹿烤了,饱餐一顿,开始商量接下来的打算,商量到最后,一致认为还得去偷,不过眼下的形势限制,万万要收敛些,不能像以前似得屠村了。
当夜黄昏后,领头的先带十来个人去踩点,他们向来野蛮行事,光明正大地烧杀抢掠,所过之处无一活口,实在不懂怎样低调,为了不引起注意,在村外弃马,徒步进村,终究是生人面孔,看面相又来者不善,人人皆避之,如此走了一趟,除了知道这村子有几条街,村口有一口井、一个小茶楼后,一无所获。
回去之后,领头的不知接下来该怎样办了,便又派出去十来人,让他们去自行想办法,要悄声无息地将吃的搬来,那十来人领命走了,却是有去无回,出去将近两个时辰,毫无音讯,此种情况,要么是那些人私自走了,要么是出事了。
领头的不敢亲去一趟,便又安排了十来个人,前去探个究竟,谁知这一去又是有去无回,领头的更加害怕了,不肯认命地又向外派人,如此又是白搭人头。
此时已到深夜,留下的这些坐立不安,唯恐下一拨将自己派出去,便撺掇领头的趁着还剩了些人,大干一场,否则只有等死。领头的本就怕,加上一群人嘁嘁喳喳地添油加醋,贼心愈加大了,颇有将性命豁出去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来的冲动。
办这种事,是手到擒来、毫无顾虑,喜欢的就抢,看不顺眼的就杀,一行人稍作商量后,轰轰烈烈地出发了。
不及村口,却是因两个眼熟的身影止了步。
模糊夜色,领头的举了火把往前凑,才看清正是陈谦润和钟凝雪二人将他们拦下了,一行人的嚣张气焰顿时消了大半,不禁害怕起来,这是又中了楚人圈套么?
眼珠警惕地转了一圈,发现视线之中仅他们二人的身影,身边竟无一名侍卫随行,当真是心大。
不过确带了许多兵来,藏起来了也说不定,还是谨慎些为好。
他结结巴巴道:“殿……殿下,郡主……”
陈谦润的眼神十分可怕,尽管他开口平静,问:“这是要干什么去,骑马带枪、前呼后拥的,到村子里打猎么?”
但那眼睛里的严厉使人不寒而栗。领头的不敢随意答话。虽是不曾带一名侍卫,单是他们两个也是功夫了得,动起手来,并不一定有胜算。
“原真呢?”一旁的钟凝雪问道,“是你们不要他了,还是他不要你们了。”
“我等是奉了原真的命出来的。”领头的答道。
“就是说原真让你们来杀人的,是么?”钟凝雪的声音冷冷的。
“我们并未杀人。”
“你要是真杀了人,你现在已经死无全尸了。”钟凝雪道,“我和殿下也就是两个废物,再也无颜面回到军中见人了。”
领头的现是进退两难,钟凝雪又是个问话往死里问的,万不可轻易答她的话,唯有沉默,等候时机为妥。
“那么烦请这位英雄带路,”钟凝雪接着道,“既是原真派来的,我们得要原将军给个说法才行。”
领头的万万没想到还能联系到原真那里去,他惊道:“就郡主和殿下两个人么?”
陈谦润道:“难不成将军中的人全都调来么?”
领头的忙道:“原真将我们遣散,自寻生路了。”
“他人在何处?”钟凝雪问道。
那领头的小心翼翼道:“郡主这般神通广大,既能找到我们,也一定能找得到原真吧。”
钟凝雪扭头看向陈谦润,道:“看来是不想活命了,直接抓回军中,还是就地祭命?”
这话教这队人吓了一跳,而领着他们去找原真,先不说原真还在不在原地等候,就单凭领着敌人回去这一点,就是送人头去的,这不是明摆着反叛么?
领头的坐马上,下了狠心,向后看了一圈,这队人全数领会,待他回头再看陈谦润和钟凝雪二人时,毫无征兆地举着火把杀了过去。
陈谦润迅速靠近钟凝雪,低声叮嘱道:“千万小心。”
钟凝雪点头,拔出剑来,跃身而起,借一只马匹稍停落脚,前后四剑,落下两个人头。
对付这么二三十个人,是轻而易举,二人一齐上阵,不出一会儿功夫,就不剩一个了。
骑马要逃走、没能逃成的,连马也受了伤,血迹四溅,一地狼藉。
心情不会因此放松,倘若今日没能将他们拦下,那横尸遍野的就是整个村子,地上躺着的就是无辜的百姓了。
二人是寻得那贼头的踪迹,没有惊动军中将士,单他们两个人来的,不过大营就在附近,那些人全都倒下后,陈谦润放了暗哨,想必不多时就来人清理了。
二人在那村口的水井旁坐了,钟凝雪轻声道:“你听这村子,家家闭户,万籁俱寂,可真的睡着的人有几个?”
陈谦润没答话,钟凝雪又轻轻道:“小时候父亲告诉我,人有危险时,总是会有一个依靠,他说小时候他是我的依靠,待我长大了,我就是他的依靠,有了这个依靠,无论怎样的危险,全都能化险为夷、度过险境,我问父亲,那要是我们两个人都有了危险,自救都不能时该怎么办,父亲说,我们的身后是大楚,大楚的君王和大楚广阔的疆域是我们永远的依靠。”
她拿着那把沾了血的剑指向天上,道:“你看那颗星星,是父亲。”
陈谦润向上看去,只听钟凝雪接着道:“今日我想对他说,他说过的话不是很对,也或许是对的,只是将一些人忘记、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了。”
“北晋和东亭一日不除,强盗行经一日不能终止,单凭我们两个人,能防得住北晋和东亭所有人么?”钟凝雪放下了剑,道,“以往又有多少人死于那混乱之中,血流成河、妻离子散,甚至一同赴了黄泉,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任野狗叼去、掏心挖肺。”
“我不曾见过那样的场面。”钟凝雪轻轻叹息道,“父亲也不曾见过,严卿师兄也不曾见过,他们总是偷偷摸摸。”
“雪儿,”陈谦润终于开口,轻声道,“这一仗,我们一定能打赢。”
钟凝雪笑了,重去看星星,看了一会儿,撑着剑起身,对一旁的陈谦润说道:“我们回去罢。”
陈谦润没动,向她伸出一只手来,钟凝雪停了片刻,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拉他起了身来。